林虹的動作比趙卿想象中要慢,接近傍晚才到賓館。李安然外出采購,留趙卿一人在房間。她昨晚確實沒睡好,下午一沾到枕頭,沒過多久意識就模糊了。醒來以後手機連上賓館wifi看群裡消息,後援會和讀者群都很熱鬨,兩個陣營在這一刻都為了同一件事普天同慶——《如果不是你》開機了。趙卿握著手機,心裡起了些罪惡感。要是讓粉絲知道她現在正和李安然“私奔”,恐怕得鬨翻天。幸好父母不在北京,不用為她工作上這些事操心。轉念又想到李安然的父母,他家人都在北京,不知道有沒有通過電話,發現兒子的異常沒有。敲門聲響得有幾分急,趙卿緊著聲音問了句是誰,門外的女人冷硬道:“是我。”林虹來了。門一開,林虹瞧著趙卿身上的睡衣,眼神略過她肩頭往後瞄,擰眉問:“你怎麼穿我的睡衣?安然人呢?他帶你跑這麼遠做什麼?”趙卿尷尬反問:“你的睡衣?”難道林虹和李安然……林虹:“偶爾討論工作會在他家住一晚,買了套睡衣放那兒。”她目光沉沉,不允許任何人質疑她的職業素養,鄭重道:“我可不是那種愛和手下藝人糾纏不清的女人。”窄小的房間幾步便能走完,林虹麵帶嫌棄地環視一圈,發現牆角邊的行李箱,再看睡得有些淩亂的床,一時麵色青紅交接:“你們兩個……?”趙卿忙擺手:“是我剛睡了午覺,李安然出去了。”林虹點頭,語氣如常:“也是,安然怎麼會帶女孩子到這種地方來開房。”趙卿語塞,紅著臉緩了緩心頭異樣,把李安然帶著她一路逃亡的種種跟林虹講了,眼見著這位職場女強人臉色精彩紛呈,最終定格在震驚與不解上,消化許久,才古怪地說:“難道我昨天把他刺激得太狠了?”“估計是……”豈止是狠,簡直是信息爆炸,讓李安然的腦洞完美朝著黑洞發展。不知林虹是否開始反思,趙卿提議:“我們現在必須先把他弄回北京。”林虹:“靠你了。”趙卿:“?”見林虹並非玩笑,趙卿捏著拳頭,心一狠:“乾脆給他打支鎮定劑,把人運回去算了。”“然後他第二天會接著帶你跑。”“……”“虹姐,我真的對他沒有辦法了。”趙卿垂著頭坐到床邊,雙手勾著床沿,黑發散在肩上,透出些柔弱和無助。房內陷入沉默,窗外偶爾飛馳的汽車呼嘯卷過地麵熱氣,帶起一陣又一陣的喧囂。噪音過耳,和她心頭的風起雲湧糾纏不休,如狂風過境,剩下的隻有荒原。趙卿說:“你老是要我哄他,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哄,他現在根本聽不進我說的話。”林虹走近一步,彎下腰和她平視:“你肚子不是還有一個麼?”趙卿摸著肚子,沒接話。林虹想了想說:“這樣,你就說現在懷著孕,不能四處奔波,讓他主動和我聯係。我待會兒就走,彆讓安然知道我來過,否則他見到我情緒可能會更激動,做出一些更過激的事也說不一定。”“說了懷孕之後呢?一個謊言是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堆砌的,難道真讓我明年給他生個孩子?”這話說出口趙卿都忍不住笑,簡直是無稽之談。“不然現在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林虹大聲反問。靜了靜,看著趙卿有些蒼白的唇色,林虹放低身段:“趙老師,算我求你。你沒有辦法,我也是真的真的沒辦法了。劇組的人現在都知道安然和你結婚,光是把這些事壓下去我都費了不少勁。現在隻能當你們倆真結了婚,這部戲最多拍半年,半年內安然如果恢複正常,我們私下和劇組解釋。如果他依然失憶,我一定想方設法把他送去治療,絕對不會打擾你私人生活。”趙卿的態度也軟化了一些,“如果期間被媒體知道了呢?”“等他們發現再說吧。”林虹偏過頭,顯然不太想在此刻討論這個惱人的問題。“要不直接公布,說李安然受了傷影響了記憶?”林虹搖搖頭:“出院以後上了通告,接了采訪,還做了直播,他表現正常,沒人看得出來他失憶。如果現在對外公開,結果一定是劇組停工,說不定還要換主角。”“況且媒體如果要爆料,必定先爆你們‘隱婚’的料,那個時候公開真相,大部分人都會覺得這個理由太荒唐。你想想,把自己當成男主,第一反應難道不是‘這人腦子有病’?觀眾也是一樣,而且很有可能覺得明星把他們當猴耍,說李安然這個人為了自己單身的形象,不惜滿口謊言逃避丈夫的責任。你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麵嗎?”林虹的每一句都讓趙卿有所觸動,不僅如此,她還說:“要是真被媒體發現你們倆‘結婚’了,我們大大方方承認,做好公關,等安然恢複記憶,找個機會對外公布說兩個人好聚好散,離婚了。對安然而言,最多流失一點所謂的女友粉,他不是靠臉靠粉絲流量才走到今天的,離婚的標簽對他構不成太大影響。”“我都不怕手下藝人隱婚離婚了,你還在擔心什麼?”趙卿無措地攪著手指,背後漸漸升起熱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動個什麼勁兒,可林虹這些話怎麼聽怎麼感覺是在鼓勵她和李安然隱婚?她努力壓著耳後熱度,點頭:“好吧,我知道了,無論如何會把他帶回北京。”林虹看著她:“謝了。”趙卿在她轉身的那刻喊住她:“李安然把跑車停在某個寫字樓的停車場了,怕開著太顯眼,你找人開回來吧。”不見了怪可惜的。“敗家子……”林虹咬牙低聲道,“嗯。”林虹走後,趙卿一改頹廢,換了身衣服,整理好行李箱,拉開椅子在書桌麵前坐下,自言自語地演練一番等會兒的說辭。李安然提著一口袋蘋果回來,趙卿對著他口罩下的笑容怔了怔,李安然勾著她的發尾摩挲,“睡醒了?是不是餓了?”趙卿咽咽口水:“我們回去吧,回北京。”他拿著遙控開空調,有些無奈:“阿卿……”“阿海,你現在是李安然,這個既定事實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李安然側過身看她,平靜的黑眸並無太多情緒。趙卿因為他的回望一時有些退縮,她也靜默下來,盯著他在斑駁陽光中發亮的輪廓,下定決心,不能讓他自以為是地在外麵“顛沛流離”,哪怕他忘了,也應該做回以前那個處處發光的男人。趙卿說:“我懷著孩子,這樣居無定所就算了。可以後呢?怎麼做產檢?孩子出生了怎麼辦?你想過嗎?”“隻有回北京,回到林虹那裡,你繼續做演員,我也有工作。而且你不是當著劇組的麵說我懷孕了嗎,現在大家都知道我們結了婚,其實想一想,沒有人拆散我們呀,你也沒有吃虧對不對?隻不過是因為明星的身份導致我們現在無法公開而已。”李安然眼眸閃了閃,目光落到她小腹上。高大挺拔的身形立在床邊,像尊雕塑,極致的美中藏著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的冷漠氣場。那雙黑眸她似乎看不真切,想起自己剛才一本正經地說懷孕,趙卿的臉慢慢變紅,延到耳根,她咬著唇不敢看他眼睛,“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說的話。”某個瞬間,她為自己撒謊而感到羞愧,某天他恢複記憶,想起曾和她在一個不知名的破爛小賓館上演一出啼笑皆非的鬨劇,恐怕李安然會更不想見到她了。哎,羞恥啊。趙卿挪到衛生間,開了水龍頭,看著落下的水柱出神。直到李安然從後麵環抱住她,她才有些慌張地眨著眼睛問:“怎麼了?”他沒接話,下巴抵著她頸窩,額前垂下的碎發像是卸了一身疲憊。她微微偏頭還能看見他額頭上還沒有完全消失的疤痕,這樣的李安然趙卿從未見過,甚至有點想伸手摸摸他的頭。她不敢,隻好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李安然低著嗓音:“我好像又讓你失望了……我真的……隻想和你在一起,我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阿卿……”他把手移到她小腹上,臉色柔和下來,“是李安然就是李安然吧,為了你和孩子,我願意成為任何人,隻要你開心。”趙卿竟然有點想哭。她黑亮潤澤的眼離他很近,他的嘴唇碰了碰,閉上眼,把她摟得更緊,幾個字仿佛喃喃自語從他喉間溢出:“對不起,是我胡鬨了。”晚上,趙卿側身躺在床上給林虹發微信,林虹說跑車已經找回來了,明早開車過來接他們。李安然洗完澡出來,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躺到她身邊,長臂一摟,身子便靠過去,“不穿睡衣麼?” 賓館的床很小,大概隻有一米五,平時看起來清瘦的男人躺上去,也像占了半壁江山。趙卿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因為他突然的靠近停滯了。她身上的短袖寬鬆,下擺卻比常規尺碼短一些,掉線的大腦還在暈暈沉沉地想睡衣是林虹的她不敢亂穿,忽然肚子上傳來絲絲溫熱。趙卿血氣猛地上湧,李安然在摸哪裡!好在他隻是把手放在那一處,小心溫柔地撫了撫。指尖肌膚嫩滑細膩,李安然在那些旖旎心思發芽之前收了手,比起這些曖昧,他已經很久沒有和阿卿躺在一張床上了。夫妻夜話什麼的,更是沒有。感覺到懷裡女人的僵硬,李安然把她翻了個麵,臉朝向自己,笑著親了親她鼻尖,又死死把人抱住了。……還真是能感受到男主失而複得的那種心情。趙卿:“!”她發現李安然沒穿上衣。沐浴露的味道和男人本身的清冽混在一起,酥酥麻麻地直往她鼻尖裡鑽。夏天的淋浴,清爽至上,他胸膛還殘留著水珠,貼在她臉上,而後隨著那些陡然升高的溫度蒸騰不見。趙卿緊緊閉上眼睛,心情是從未有過的衝擊和煎熬。但是這種姿勢睡覺又讓人不舒服,感覺到李安然平穩的呼吸,趙卿動了動胳膊,手指碰到他腹肌,像碰到滾燙的烙鐵,飛快地收回來。總聽說粉絲說李安然身材好,是真的身材好啊。難怪早期諸多導演都喜歡用他演一些正能量的硬漢角色,估計這身肌肉出了不少力。李安然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阿卿,回北京以後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吧。”趙卿:“還是不要吧,你現在是公眾人物,被人拍到和女孩子同居對你影響不好,而且經紀人肯定不會同意。”他靜了靜:“我會和林虹講,你不要為我操心。”“我能不為你操心嗎?”趙卿脫口而出,最後一個字頓覺自己失言,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皺了皺眉。他胸腔裡傳來些共鳴的笑意,李安然縮著脖子低頭看她:“謝謝老婆為我操心。”趙卿眨眨眼:“……不客氣。”她順勢翻身,從他懷裡逃出來:“睡吧。”李安然又貼上來,動作倒沒有之前那樣富有占有欲。“晚安,老婆。”
第22章 妥協(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