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輩子你會投胎到富貴人家,不會再受欺負了。二皇子,我會解決的,他不會有好下場。”安一妲知道他的死,多多少少也和自己有點關係,內心有些歉疚。不過,安一妲準備送他2000功德值,助他投胎,同時,二皇子……也不會放過。“下輩子,我不要做人……做人……太累了……”望著腳下皚皚白骨,徐笙回憶起自己短暫而艱辛的一生。從小到大為唱戲吃的苦不算苦,被他人左右的人生,才讓人看不到希望,生而為人,太過齷齪。“要是有下一輩子,我想做一棵樹,風風雨雨,沐浴陽光……”遙望著某一點,徐笙忽然釋然……於此同時,他身上忽然閃現了一圈金光,這是入佛的征兆!“想不到你還有這般大造化……”安一妲看著忽然頓悟的徐笙,隻覺得命運弄人……原來大道竟然讓我們釋然……心放下了,所有的苦難都是成佛道路上的階梯……放不下,便入了魔,被苦果所害……徐笙成了佛,即便是個丁點兒佛光的小佛,到底不入了地府,直接去往了西方極樂世界。安一妲若有所思的望著天空,覺得,有時候放下,是為了更好的擁有。“在看什麼?”白無常站在安一妲身側,同樣仰頭望著陰沉沉的天空。看到小逸仙,安一妲忽然想起鐘花給自己說的話。“給你積功德的人打聽出來了……”“是誰?”小逸仙並不激動,倒是閒淡自若。“是四喜班的吳三娘……”安一妲心緒低落,也不賣關子,直接告訴了小逸仙。“吳三娘?”小逸仙疑惑的出聲,他眯著眼睛想了想,並沒有從自己遙遠又空白的回憶裡,記起這麼一個人。“你不認識她?”安一妲出聲。如果不認識,為何能堅持幾十年都為一個人,行善積德做好事?“好像……忘記了……”小逸仙努力回憶著,卻真的記不起吳三娘的音容笑貌。“去看看她吧,難得有人癡心至此。”再次望著天空,安一妲心緒沉沉,如何在這黑暗的世界,造一方樂土呢?安一妲在皇宮之外盤旋數圈,又回到白蕖的老房子,上下查看了一番後,帶著滿腹疑惑返回了現代。而小逸仙,穿著一身白服,伸著一條長長的紅舌頭,五味雜陳的站到了自己的排位前。吳三娘小小的下人房裡,端端正正的供著一塊兒牌位,上麵正寫著師兄胡逸仙之牌位。聞著悠遠的檀香,看著擺放的瓜果,小逸仙忽然笑了,大顆大顆的淚劈哩啪啦湧出來。他把長舌頭卷在自己脖子上,近身上前,撫摸著自己的牌位,沒有想到,真的有人能長長久久的記自己一輩子。他原以為,往事如過眼雲煙,再是熱烈的花朵都有凋敗的那一刻,當春去冬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再也沒有人能記起小逸仙,也沒有人再回味那年的舊時光。可……終究還是有人記得……真是讓人百感交集啊……小逸仙躋身在這一間落魄的小屋裡,雖不是自己喜愛的萬丈矚目的舞台,卻覺得溫暖的不能自已……感謝你,在漫長的一生中將我放在心底……縱然生時不曾相知,死後卻能常伴……小逸仙站在吳三娘身後,看她脫了油漬的外衫,洗了手,鄭重其事的抹了手脂,在牌位前燃了三支香。他望著矮矮胖胖的老婦人,隱約想起,那時經年,自己在台上唱戲,有打雜的小丫頭,梳著小羊角辮,拿著笤帚和簸箕,立在小小的角落,點著腳尖看向自己……曾經的小女孩子,長大了,變老了,自己何德何能,讓她孤單單一人,守著一個牌位,渡過一生呢?燃了香,奉上一碗玉米麵粥,吳三娘取來了自己的寶貝。她坐在油燈下,照例將燈芯撥了撥,使火光更亮。坐在一盞孤燈旁,放鬆著勞累了一天的身子,她心滿意足,十分愜意的展開一幅畫。說是畫,卻不是畫,而是梨園前麵貼的招客圖,上麵畫著《牡丹亭》裡小逸仙羞坐閨房的場景。那一年,名聲大噪,街頭巷尾都貼著他的畫報。那一年,風光無限,帶著烈日刺目般的高光。小逸仙腦海中隱隱勾畫著,曾經的吳三娘,還是豆蔻少女時的模樣,小手小腳,偷偷摸摸間,小心的揭了海報,私藏在床底兒。或許,也曾相遇過,卻沒留下隻言片語。或許,也曾目光交錯過,卻因大多人瘋狂的追隨狂熱,而忽略了那一顆小小的赤子之心。我,不值得你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去愛去懷念啊……希望愛我的你,也能有一個幸福的人生啊……看著吳三娘黑胖蒼老的臉,小逸仙內心五味雜陳。他想來想去,都沒有想到,一直念著自己的竟是自己從沒放在眼裡的打雜丫頭……“吳媽,有客人來了,快去廚房炒一盤青椒炒肉,外加一碗牛肉麵,還有一盤油炸花生米,外加兩壺刀子酒。”屋外,店小二扯著嗓門喊,牽著客人的馬匹,走進了吳三娘房邊的馬廄。“哎……這就來……”原本準備好好欣賞畫報的吳三娘,提了口氣高聲回道,回完又珍惜的看了看畫像,這才無奈的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收了舊年的畫報,麻利的穿上外套,吹滅了油燈,手腳利落的走進了廚房。噠噠噠的切菜聲響起,客棧裡有客人喝酒說話的笑鬨,小逸仙看著廚房窗戶上忙碌的胖胖身影,忽然淺淺的笑了……或許遇見時不再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可是,卻能一起度過平平無奇的餘年……吳三娘最近不知怎的,總覺得有人跟著自己,像是背後忽然吹來一股陰風兒,再就是總覺得有雙眼睛時時刻刻盯著自己。昨天出門,她還撿了三兩銀子,今天沒有出門,供桌上竟然放著一錠金子!吳三娘平平無奇的過了五十多年,最近的怪事兒是一樁接著一樁!先不說自己買菜,有人會迷糊的倒找錢,就連客人都誇自己手藝好了,惹得老板心花怒放給自己漲工錢!吳三娘在這裡乾了二十幾年,第一次遇到漲工錢這等好事兒!真是老天保佑啊!要是師兄還活著,也該是個白胡子老頭了吧!那自己變成老婦人也就正常了!吳三娘望著鏡中的自己,想象著師兄老去的模樣……桌上的貢品換了一波又一波,吳三娘仍舊老老實實的做著自己的廚娘。對於現在有飯吃,有衣穿,有時間懷念和留戀的生活,她已經滿意。在漫漫人生中,她始終堅持著做自己想做的事兒,用自己的雙手創造自己的生活,用自己的勞動念著敬著心中的人兒,儘管一輩子沒有成親,沒有兒女也不後悔,因為,如果遇不到那般令自己神魂顛倒的人兒,不成親才是最大的幸福啊……吳三娘隻想著等自己老的乾不動了,掌櫃的能發發善心幫自己斂一下骨,她入土時能乾乾淨淨的帶著師兄的牌位和那張畫,也算此生圓滿了。在這個女人一定要出嫁的世界,一輩子,不嫁人,不生子,那是絕無僅有,吳三娘靠著一幅畫,和一盞油燈過了一輩子,在彆人看來是傻的冒泡兒,可她自己卻心甘情願,幸福快樂。許是,活在自己想象世界裡的人,現實生活再是艱辛也能一笑而過……因為,她們的精神世界是幸福的……還沒有回到現代,安一妲就接到一個不好的消息,因為某一時空出現重大變革,上麵派人來徹查,搜尋時空穿越者,凡被發現者,一律就地消滅。安一妲頓時心急如焚,回到現代後連行李都沒打包就抱著白蕖趕緊返回古代。好巧不巧,回去的路上竟然還遇到了鐘馗,帶著十大天兵天將,正挨個時空的查看。安一妲眼疾手快,一張隱身符拍下去,白蕖便隱了身形。在鐘馗堪堪回頭之際,安一妲迅速瞬移回了古代。古宅,老院,青磚一塊塊……腐朽的棲息彌漫,院中好幾百年樹齡的柿子樹長的參天蔽日,可惜卻早已枯死,隻留下枝枝杈杈漆黑的枝乾。院裡的一口老井內,貼著黑色禁製,散發著黑暗陰邪的氣息,連帶著井水都沾染了一股黑氣,使得百年柿樹都枯死腐敗,更遑論園中的流水池塘,早就枯竭乾涸,留下一片枯草。然,井底之處臥著兩條紅魚,鱗片如玉,清透堅硬,堪比寶石,她們既不遊動,也不搖擺,隻在泉眼處靜臥,像是在守護著什麼。井壁,青苔片片,滑膩濕黏,卻比外麵的氣息清透些。安一妲昨日探查間,意外發現白府老宅被借了靈氣,因此百年老樹枯死,白家人丁凋亡。今日既帶了白蕖回來,那這黑色禁製便連帶著一並解開,若是白蕖願意在此生活,也算一處居所。“姐姐,是要回家嗎?”陰鬱卻隱藏的極深的白蕖遠遠看到自家的青磚大瓦房,忽然內心一鬆,原來,不是回皇宮啊……他嘴角微翹,想起了幼時和爺爺坐在柿子樹下的情景。爺爺躺在搖椅上,穿著一件長衫,不緊不慢的搖著一把蒲扇。夏日的風熱乎乎的,自己捧了一塊兒涼甜解渴的西瓜,吃的汁水順著下巴流下。那時的柿子樹,枝繁葉茂,遮天蔽日,像是一座綠色的宮殿,將暑氣都隔離在外了,隻留下陰涼涼的樹蔭,在燥熱的暑夏裡,再好不過。“想要柿子樹重新活過來嗎?”安一妲將白蕖放到樹下的井口旁。“還能活嗎?”白蕖目光沉沉的望著乾枯漆黑的枯樹枝,自從柿子樹枯死之後,白府就漸漸沒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