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秦兮然。”“年齡。”“我記得好像是24歲呢。”“好像?”魏然挑眉,“腦子被門夾失憶了。”秦兮然在位置上蹭了蹭,然後將上半個身子懶洋洋的趴在桌麵上:“魏警官,咱們商量商量,你讓夏夏來審我好不好?我看到你這張臉,實在沒什麼想說實話的心思呢。”魏然淡淡問道:“她現在是受害者,你覺得我會讓受害者來審問加害人?”秦兮然似乎有些委屈,哼哼唧唧道:“她哪裡是受害人?你看她受傷了嗎?”“左手手腕被磨破了,臉上臟了,剛才回來的時候還咳了幾聲。”魏然的語氣依舊平淡,“這些表現,均可以稱之為,受傷。”秦兮然正了正腦袋,用桌麵撐著下巴八卦道:“這麼關心她?你果然喜歡她。”魏然挑起眉梢,幽幽道:“侮辱主審警員的品位,你覺得判幾年比較好?”秦兮然自顧自道:“我喜歡夏夏,喜歡到想要和她一起死在烈火中。”“但她本人對陪你去死這件事似乎並不怎麼感興趣。”魏然有些不耐煩,用筆尖輕輕敲擊著桌麵,“還有,她是我特案組的警員,就算是個拖油瓶,也沒什麼陪你一起去死的義務。你也好,你身後的某人也罷,誰敢再打她的主意,我就送他全家超度。”秦兮然彎著眉眼,軟軟笑道:“你怎麼可以讓人知道你那麼在乎她呢?這樣,她會成為你的軟肋,你會因為她變得束手束腳,她也會因為你麵臨危險。”“她還沒嬌弱到需要我分神去保護的地步,她能進特案組是憑本事,沒走後門。”魏然抬起頭來,似笑非笑道,“你和我說了這麼久的廢話,是不是也該說些我感興趣的事情了。為什麼買了王大國的彆墅?又什麼要一把火把它給燒了?”閒聊結束秦兮然又恢複了他不配合的模樣:“我隨便買的而已,哪有什麼為什麼?喂,你就讓夏夏來審我嘛,肯定比你審我有效率的多。”魏然無視他的粘牙,繼續道:“你根本就沒想和夏青檸一起死在那裡。”秦兮然眨了眨眼,沒有說話。“我進去時,火勢其實已經很大了,但你的燃燒物精準避開了逃生的通道。夏青檸的手銬雖然被鐵汁澆築封死了,但是鏈子部分卻不怎麼牢靠。隻要用斧子或者是其它利器,應該很輕易就能破壞掉。你留下了暗號,做好了賭局,卻似乎並不是特彆想要迎接你的勝利?”魏然的身子向前探了探,沉著嗓子道,“我看得出,你不怕死,你也是真的想要拉著夏青檸一起去死。你渴望與她一起,被火舌舔舐,然後一並墜入煉獄。”秦兮然漸漸坐直了身子,眼神也從軟綿綿的小奶貓漸漸變成了豹子。魏然挑著嘴角,慢悠悠道:“是什麼阻止了你的想法呢?是地點吧,王大國那做了肮臟交易的家,不配成為你與夏青檸的死亡地。但為什麼還是要選擇那裡呢?無論是那幾位死者腹中的紙條,還是你對那彆墅內可燃物的布置,顯而易見,都不是臨時起意。提前將自己的墳場安排在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地方?你隻是神經病而已,神經病也不見得要惡心自己。”秦兮然豹子似的眼神又漸漸變得溫和,像一隻午後剛剛曬過太陽的貓,懶洋洋的。他放緩了姿態,縮在那本就不算大的椅子裡:“所以呢?”“所以,你有不得不選擇那裡的理由。是你背後的人,讓你必須選擇王大國的家。”魏然摸著下巴,幽幽笑問,“那些紙條是你準備的嗎?藏在人腹中膠囊裡的那些?”秦兮然露出他冷冰冰的笑意:“你覺得呢?”魏然聳肩道:“我覺得不是。”那個密碼構思巧妙,創作者除需要一定的邏輯思維外,還得有充分的文學素養,曆史知識,以及需要對泉海市足夠熟悉。泉海市不小,地鐵公交的線路圖畫出來,盤根錯節的,像蜘蛛網一般。即便魏然是個土生土長的泉海人,都不敢保證每一個地方他都去過。包括暗號中的“牡丹亭”與“容若路”,如果不是的莫亞斯去牡丹亭旅過遊,這暗號,當真不好破解。所以,能想出這暗號的人,對泉海市一定相當熟悉。而秦兮然,是最近才回到泉海市開始活動的。“想暗號的人,不可能是因為想起湯顯祖的《牡丹亭》才去地圖上到處找尋牡丹亭,也不會是因為背了納蘭性德的《畫堂春》就四處去尋容若路。一定是對二者都很熟悉,才能安排這場大戲。你,做不到。”魏然懶懶打開筆帽,用鋼筆在紙上隨意勾勒著,他口中默念,“一生一世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這幾首情詩,顯然不會隻是無用的信息。我研究了半晌,感覺隻要你們不繼續給我方向,我就看不出這字裡行間的意思。”秦兮然懶懶道:“你可以繼續做理解。”魏然沒理他的挑釁,繼續慢條斯理的分析道:“剛剛,夏青檸給了我一點兒提示。詩詞這東西,原本就是詩人在直抒胸臆。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要多想一些亂碼七糟的呢?詩人表達什麼便是什麼,沒什麼暗號,這就是最簡單的挑戰書罷了。”他頓了頓,拎起剛剛寫好的那句詩,在秦兮然麵前晃了晃,“所以啊,M安排這一切的原因,是因為愛情。這理由,還真是矯情又充分,雖然覺得無聊但是又很合情合理。”秦兮然盯著魏然瞧了半晌,而後終於笑出聲來:“你真的很聰明。”“然而我的這份聰明也在你們的算計之中,你身後那位,似乎很想讓我知道他的殺人理由。當然,除愛情外,他的殺人理由,應該還與王大國有關。”魏然笑眯眯看著秦兮然,“但有些事,從目前的線索來判斷,我還是想不出來。那就是王大國在20年前的案子中,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第一,他是直接相關者,是死亡6人中的漏網之魚。20年後,凶手發現當年該殺的人中還有一個沒有殺死的,所以直接搞出了一連串的鬨劇。假借他人之手,將王大國這個重點角色大隱隱於林。可如果真是這樣,他就不該讓你把我們引去王大國生前的彆墅。第二,凶手20年前殺人的理由,與他此番殺死王大國的理由一致,也就是戀童。凶手仿著20年前的案子,就是想要舊事重提,讓我們查查過去。隻是殺死他們還不夠,他還想讓這些人身敗名裂。但這些事情為什麼20年前不能做?凶手既然有連續殺人而不被警方抓到的本事,那在當時把他的殺人原因公布出來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為什麼要等20年呢?”秦兮然聳肩道:“你親自否定了自己提出的兩種觀點。”“而且現在的我想不出第三種觀點。”“所以你準備怎麼辦?”魏然笑了笑:“所以,我覺得,也許可以將前麵兩種觀點聯合起來。王大國既是20年前凶手連環殺人案中的漏網之魚,凶手的殺人理由也與他的所作所為相關。”秦兮然似笑非笑道:“自由媒體人,報社寫手,女高中生,幼兒園教師,還有一個下崗在家的老人……你覺得,這些人會全部都有戀童癖?”“這點我還沒怎麼想通。”魏然這話雖然說得謙虛,但其實已經有了基礎的方向。他先前就想過,這幾人死者,可能都是隻是路人的關係。因為一件意外將他們緊緊的聯係了起來。他們彼此不認識,卻又與某個案件相關。現在看來,那個案件,要麼與王大國有關,要麼與“戀童”相關。他準備離開審訊室,卻又被秦兮然叫住了。“我想見見夏夏。”秦兮然的語氣突然變得認真起來,“求你了,讓我見見她。”魏然想了想,這次沒有直接拒絕他:“我問問她願不願意見你吧。”“她會想要見我的。”秦兮然笑得像個乖巧求主的小野貓,“小時候,夏夏是我的太陽,我想要追著太陽走,所以殺了我父母。我以為,殺了他們,我就可以變成能正常和她一起上學放學的朋友。可惜,我卻被警察帶走了。我想要一次不這樣糟糕的人生,所以我想拉著夏夏一起在火海中死去。有她指引著我,我一定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的。現在,我什麼機會都沒有了,但我還是想要再見見她。”魏然轉過身來,認真道:“你的欲望那麼強烈,你又得到了機會。可你還是乖乖聽了‘M’的話……他對你,比夏青檸對你還要重要?”“你自己去查就可以了。”秦兮然依舊笑得乖巧,“我什麼時候可以見見夏夏?”“還是那句話,她同意的話,自然會來見你。”魏然推門走出,正巧看到周和慕苦著臉來找他:“老大,關於秦兮然,我真的什麼有用的線索都查不出來。”“王大國呢?”“之前不是查過了嗎?”“再查一遍。”魏然淡淡道,“往前查,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