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想警告完兒子,再次走到裴以舟麵前。她極力掩飾著尷尬,甚至不好意思抬頭對上那雙視線。“……他亂說的,裴先生你不要誤會。”安想微弱辯解,陽光下的皮膚似白瓷般瑩潤細膩。裴以舟瞬間篤定,她在害羞。“這小孩誰啊,和你長得還挺像。”說話間有三個人並行而來。除許川外的其餘兩人她都認識,而且相熟。安彥澤,還有比他小兩歲的安若明。望著那張遠遠接近的嬉笑著的臉頰,安想的太陽穴突突跳了起來,神經作痛,臉色當下變得蒼白。她沒有聽清安若明說了些什麼,也不敢多看堂兄一眼,拽過安子墨,抱著他準備離開。“哎,那個……”安若明顯然認出安想,神色劃過詫異。“不是她。”安彥澤開口提醒,視線遠遠的落在安想臉上。“裴先生,我就不打擾你了。”安想無視安家兄弟,因為想快點離開,語速不由加快,”改日等你有空,我再請你吃飯。”說完抱緊安子墨,步伐匆匆地走出馬場。她的身影愈離愈遠,直至完全消失在視線儘頭。裴以舟不禁失落,對於兄弟兩人的出現感到無比厭煩。他向來不會把情緒流露在臉上,此刻卻在神色裡寫上不耐二字。“那我們休息一下,順便談一談合作的事。”許川隱約感覺裴以舟要發怒,急忙上前站在兩隊人中間,笑著轉移開話題,“你們先請。”“剛才那個女人和裴總認識嗎?”那個女人……這樣的稱呼讓裴以舟神色一淩,眼刀瞬間落在安若明臉上。他毫無覺察,自顧自說著:“她和我們那個廢物妹妹還真像,嘖,裴以舟你不可能和那樣的貨色有關係吧?”在江城,安家和裴家是僅存的純血。幾人年紀相當,小時候也是一起玩過的,安若明自覺把自己放在“朋友”這個位置,對裴以舟直呼其名,就連態度都稱不上多好。不知禮數,行為輕佻,從頭到腳,從麵子到裡子都讓裴以舟發自內心的討厭。“合作的事我可能還要再考慮一下。”他雙唇輕啟,睫毛下耷,慢條斯理摘著手套。安家兄弟包括許川皆是愣住。“這些天二位好好玩,賬都記在我那裡。”裴以舟說著轉身,把愣眼的三人拋之腦後。許川傻眼幾秒,三步並作兩步的緊追上去,一把揪住裴以舟胳膊逼聲質問,“裴以舟你怎麼回事?合同就差簽字,你這就撂擔子不乾了?”裴以舟步伐不做停頓,輕嗤一聲:“以他那樣的性格,就算合作也未必能好好對待工作,我可不想把錢砸在那種人身上。”“可是我們都說好了啊。再說,項目主要由安彥澤負責,你今天這樣做,傳出去丟的是企業的麵子。”許川急到變音,“你今天不對勁啊?生病了?”說著伸手往他腦門上探。裴以舟皺眉避開,一把揮開那條攔路的胳膊:“煩。”“表弟……”“我自有打算,你先回去把他們打發走。”許川啞然。他也知道裴以舟此行是被迫營業。裴以舟從小就看不慣安家那幾個兄弟,這次兩家合作完全就是出於商業利益。“那你怎麼和舅舅解釋?”想到父親,裴以舟臉色更加不好。裴家原先鬼丁興旺,後來死的死,散的散,除了他和許川,裴宸三兄妹是最後的苗。裴以舟的父母天生灑脫,接連失去兄弟後,突然對生活產生新的領悟,之後拋下裴以舟遠走高飛在沒有回來。他們離開的時候,裴以舟不過十三,除了自己還要掌管整個裴家,還要照顧剛生下的孫子裴宸。他沒得抱怨,誰讓他是家裡輩分最大的長輩。再後來小輩因空難去世,他又要照顧裴言和裴諾那兩對雙胞胎。裴以舟今年也不過二十九歲,放在平均年齡為三百歲的吸血鬼裡也還隻是個寶寶。父母從不體諒他的辛苦就算了,這次回來說著是和安家合作,其實是想給他在那家裡找個對象。有病。煩。“股份都在我這,他沒有話語權。”父母離開時把名下所有財產股份都轉移在了裴以舟名下,兩人現在是獨戶,的確沒什麼話語權。事到如今許川也不好說些什麼,歎了口氣去打發那兩兄弟。裴以舟先回家洗了個澡並且換上一身得體的衣服,選取一瓶自然又持久留香的香水點在手腕,確定無誤後向安想發送信息。[方便加個好友嗎?]過一會兒,安想的好友驗證發送過來。[媽媽也不是什麼魔鬼請求添加您為好友。]裴以舟勾了勾唇,迫不及待想點下去時,手指立馬停下。不可。秒通過會顯得自己很著急,不矜持。女孩子都喜歡矜持的男人。他抬起手腕掐著腕表上流逝的時間,十分鐘一過,立馬接受。[裴以舟:不好意思,剛才在忙,沒有看到。]發完後,裴以舟悠閒坐在沙發上等待著回複。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十分鐘……聊天界麵始終隻有那一句話。裴以舟調整坐姿,修長的指尖不住在膝蓋上輕點。隨著時間流逝,他的耐心跟著消失,眉頭漸漸皺起,從一分鐘看一次手機逐漸變成一秒一看。手機沒電?裴以舟坐不住,也顧不上等安想邀請他,起身直奔安想目前所在的住處。***彆墅內,身心俱憊的安想正在床上睡得熟。安子墨沒有睡,獨自趴在另一個房間的床上做著數學題。那都是裴宸這周的作業,他趁安想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帶了過來。高中題對安子墨來說沒有任何挑戰性。他左手握筆,把裴宸的筆記模仿了十成像,就連筆畫的小細節都沒放過。當然,安子墨也不會那麼傻的全部做對,一些難解的高等題全部空著,偶爾再犯幾個符合裴宸智商的低等錯誤,就算老師有火眼金睛也挑不出一點毛病。安子墨咬著鉛筆頭。他受夠再和這個女人待在同一個空間裡,他要快點把□□兒的錢弄出來,早早離開。小孩的手腕承受不了長時間的握筆姿勢,很快趕到疲乏無力。安子墨甩了甩酸痛的手腕,望著大拇指指腹上的壓痕突然恍惚。前世時,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展現出對於數字的超常天賦。安想第一時間發現到他的不同,大價錢聘請名師教他做題。年紀小小的安子墨,每天有十個小時都是在書桌上度過的。那時他年幼單純,加上對學習真歡,從沒有過抱怨,直到母親逼迫他上節目,參加各種各樣的比賽,身體像陀螺似的轉個不停。數字不在讓他感到快樂,手上的筆成為時刻傷殘他身體的刀刃。他死的時候,雙手手指已經因為長期壓力而變形。安子墨看著眼前短短的,還沒有脫離嬰兒肥的手指,垂眸掩去怨氣,繼續做作業。他不會原諒。哪怕這一世的安想做不出前世的事,他對著那張臉也說不出原諒,更無法不計前嫌,與之相處。沉思中。門鈴響起。安子墨迅速把作業本藏在兒童冊裡,小心翼翼把書包拉鏈拉好,赤腳前去開門。門外,他隻對上男人的一雙長腿。安子墨順著那條長腿向上看,一大一小兩雙眼神直接相撞。“有事?”安子墨對裴以舟沒有好感,兩個字冷漠又抗拒。“路過看看。”“那你看完了,可以走了嗎?”裴以舟向裡麵張望,半天沒看到那道身影,心中失落,裴以舟還沒來得及問,就聽到安子墨說:“她在睡。”“……。”不爽。安子墨心底腹誹:不爽也沒用。裴以舟仍未離去,他垂眸凝視安子墨幾秒,隨即身形半蹲,“你叫安子墨?”安子墨麵無表情:“彆和我搭話,我和你不熟。”裴以舟同樣麵無表情打量著他,始終難以相信這有可能是他的血脈。真不可愛。聽到那樣的心聲,安子墨眉頭狠狠一跳。什麼叫有可能是他的血脈?這人亂想什麼呢?“告訴叔叔,你幾歲?”安子墨眯了眯眼,靈光一閃,總算反應過來情況有變。他看著裴以舟,聰明的大腦極速轉動。安子墨前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今世同樣如此。至於母親,對於父親更是閉口不談,當然他也不在乎。[有可能。][血脈。]這兩個詞語稍微轉換一下就是:他可能是這個男人毫不知情時生下的私生子。安子墨感覺自己頓悟到了真相。沒有回答,反問:“叔叔你有女朋友嗎?”裴以舟薄唇微抿了一下,“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安子墨靠著門,雙手環胸的姿勢好不自在囂張,“我隻是替安想問。”裴以舟一愣,思緒百轉。替安想問等於安想想問,由此得出,安想想了解他的個人情感狀況。“我沒有交過女朋友。”裴以舟如實相告,“男朋友也沒有。”他再次開口:“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了嗎?”安子墨靠著牆壁不吱聲,調高音量讀著裴以舟的內心。[會是十二月嗎?][或許安想會早產……][不不不,長得這麼健康應該不會是早產。][萬一弄錯怎麼辦?沒關係,我不介意。]裴以舟那雙平靜的眼神下是波濤暗湧的內心,並且全部被安子墨聽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