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結束之前,“海娜”的船造好了。
從洋流來看,他們最好的航行季節也即將到來。
但“海娜”眾人始終沒等回來漂在外麵的傅老大。
彆說是金雪深,就連向來對傅老大采取放養態度的寧灼,也隱隱生出了一些不安。
……
傅問渠這次出外執行任務,的確執行得挺好。
這一點,他的“服務對象”霍齊亞最有發言權。
某天早上,他從彆墅的二樓下來,看見傅問渠正在熱火朝天地拖地,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樣認真。
他瞧見霍齊亞,先慣性地問了一聲早,又用一種“今天早上吃什麼”的平淡語氣說:“小霍總,霍英博是誰?”
小霍總愣了一下:“我父親的……兒子。”
“私生子”三個字,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子不言父醜。
“哦。”傅問渠說,“你父親的兒子派來殺你殺手,昨天晚上差點被我宰了,現在關在地下室裡。是叫你弟弟來領走啊,還是叫你爸爸來領走啊?”
他無視了目瞪口呆的霍齊亞,繼續拖地,同時真情實感地搖頭歎息道:“唉。一家人,這是乾什麼呢?”
拖了兩下地,他又問:“對了,今天早上吃什麼?”
從那之後,霍齊亞對他的抵觸之情徹底歸零,甚至想要預訂傅問渠為自己長期服務。
麵對他明示暗示的邀約,傅問渠並不接他的話茬,隻是微笑著反問:“小霍總不怕我?”
怕當然是怕的。
霍齊亞並不認識“海娜”裡的好好先生傅問渠。
從他這些日子和傅問渠打交道的經驗,他可以確信,傅問渠是個妖物。
此人身上的人情味似有還無,不像是先天就有的,倒像是後天修煉出來的,根本無法分辨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隻有得他青眼的,才配他豁出命去付出、去交心。
至於其他的人,在他的眼裡都如草芥一樣平等,如果不是有人花錢請他去“清理”,他上去踩一腳都嫌麻煩。
霍齊亞很願意讓他為自己所用。
如果不能為自己所用,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多和他談感情,再好好地送他離開。
除非有萬全的把握,絕不要殺他。
一旦殺不成功,那就是後患無窮。
他請示過父親,老霍總也是這個意思。
於是,霍齊亞繞過了“怕不怕”的話題,轉而同他攀交情:“你和家父是怎麼認識的?”
“有人介紹的。”傅問渠托著下巴,是個沉思的模樣,“我當時幫瑞騰下屬的一個研發公司的老板做任務,他請我乾活,但完活之後,總拖著不給我結尾款,我就自己動手,從他公司拿走了一個仿生人……”
傅問渠的聲音略略放低,聽來帶有幾分懷念:“用來抵債。”
但這樣的情緒流露,不過一閃而逝。
他笑嘻嘻地歪頭看向霍齊亞:“後來,就是那個老板把我介紹給老霍總的。說起來,我金盆洗手前接的最後一單,好像就是你爸爸的。出山後的第一單,服務對象就是你,還是我自己發單自己接。”
霍齊亞不尷不尬地一笑:“跟你有緣。”
傅問渠剛想回話,通訊器就響了起來。
他挺鬆弛地對著霍齊亞一揮手,示意自己要出去一趟。
傅問渠走到外麵的草坪上,連通了信號:“喂?寧寧,想我啦?”
那邊,寧灼的聲音不容置疑:“傅老大,該回來了。”
聽他這樣說,傅問渠便了然了:“定在哪一天出發?”
“前天下水測試,一切順利
。閔秋說,五天之後。”
傅問渠閉上眼睛,又睜開,清清楚楚地說:
“……我跟你說過的吧。我不走。”
寧灼的心裡猛地一空。
在撥通他的通訊器前,寧灼心裡就有了這樣的預感。
但他還是不肯死心,非要親口聽他說不可。
他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傅問渠粲然一笑:“寧寧,彆任性。”
寧灼不肯退讓。
還固執地叫他寧寧的人,把他當做孩子的人,這世界上隻有一個傅老大了。
寧灼還記得,聽說小時候的自己要改名時,傅老大那發自真心的惋惜:“海寧,多好的名字,以後沒有人叫了怎麼行?”
寧灼躺在床上,右半邊身子空蕩蕩的,肩頭密密纏著紗布。
他滿臉木然地答道:“海寧已經死了,沒有讓人記得這個名字的必要。”
傅老大顯然是不認同的。
深思熟慮一番後,他猛一拍巴掌:“彆人不叫,我來叫嘛!我叫你寧寧,這樣還是等於有人叫你。你是小海寧,我來記得。”
寧灼看他一眼,把下半張臉縮進被子裡,不置可否,隻覺得肉麻,且溫暖。
那時的他,心裡隻有仇恨,自認為並不需要溫暖。
但那溫暖一直綿延到了今日,直到此刻,還暖烘烘地停駐在他的胸口,不肯離去。
傅老大麵對寧灼生硬的拒絕,也和他想到了一處去:“寧寧,記得我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