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津行突然就不想走了,對他來說,無論是怕他怕得要死的苟聿的女兒,還是棺材臉的夜朗,都比麵對劉秘那張代表著“還有無數工作等著您”的臉有得多。
“第一天上工就搞得那麼狼狽,”賀津行對夜朗半開玩笑地說,“我要是你,就讓苟聿加錢。”
這話明裡暗裡好像在說苟大小姐不好伺候,得加錢。
但是男人上揚的唇角說明,他顯然並不是真的覺得這有什麼問題,相反的,剛才他還邀請苟安下次吃飯的時候坐他身邊——
真的討厭她、覺得她是個麻煩的話,這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顯然不是的。
夜朗也就是一瞬間想明白了這件事,長長的睫毛顫抖了下不動聲色地掀眼皮子又掃了麵前的男人一眼,見他臉上不顯山不露水的模樣……
沒人搞得懂這位如今在江城算得上一手遮天的男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東西。
夜朗和他幾乎是個完全相反的人,腦子裡很少有那些彎彎轉轉。
所以其實夜朗之前就有點討厭他。
今天聽他這樣陰陽怪氣地說話,用腳指頭好像都嗅到了幸災樂禍的氣氛,就更討厭他了。
陽光下,乾澀掉的冰淇淋的黏膩甜香鑽入鼻中,令人作嘔。
視線鬼使神差地轉向站在男人身後的人,此時此刻她正歪著頭打量著他——雙眼發亮上去興致勃勃的苟大小姐,好像見他被賀津行奚落,就很開心的樣子。
她說討厭他,真的不是在開玩笑的,是真的討厭到他吃癟都會高興的地步。
夜朗唇角不愉快地輕抿。
照常以沉默寡言回應了賀津行的調侃,保鏢先生對此全部的反應上去隻有掛著外套的那條胳膊微微緊繃。
“行了,把這些東西拿進去,然後去洗漱,彆在這礙小叔的眼了。”
夠熱鬨的苟安突然開口。
彆人可能沒注意到,但那麼熟悉夜朗色的苟安知道,現在他肯定在不爽,而且是不爽得要死的那種——
放到過去她肯定心疼死了,少說一會兒要拉著他的手說兩句好聽的哄哄。
而現在著他被賀津行欺負,她冷眼旁觀,直到見賀津行似乎沒有再繼續調侃的意思,才出聲讓他走。
她這一出聲,便讓原本背對著她的男人轉過身來,視線落在了她腳邊那些讓夜朗拿走的購物袋上。
“剛才去購物了嗎?”
語氣輕和。
說著又輕哂,“來是和賀然解除婚約後,安安的心情實在不錯。”
苟安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在邀功,反正他的語氣聽上去很像。
所以她第一次無比真誠地對麵前的男人說了“謝謝”,並且寬容地決定不(敢)跟他計較他理所當然地換了稱呼,從“苟小姐”變成了“安安”這件事。
“再下個月中就是江城一年一度的成人禮宴了,苟旬……”提到討人厭的弟弟,苟安撇了撇嘴,“苟旬今年是主角之一,雖然媽媽之前說過要讓他去肯德基辦自己的成年禮,但是萬一最後關頭心軟了呢,到時候家裡應該會要有露麵的需要,所以爸爸讓我置辦一些行頭。”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堆,還抱怨了下因為某些小小的插曲,忘記購買珠寶,改天還得跑一趟,也不知道到時候ve本季珠寶還有沒有她喜歡的那款得現貨。
“煩死了,拿了卡又沒辦正事,不一定用得上的東西倒是買了一堆,爸爸肯定會囉嗦。”
賀津行倒是沒有不耐煩,尤其是聽見她疊字提到父母的稱呼時,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有點嗲。
明明就是正常的說話語氣。
也許是今天太陽太大,曬的人頭腦發昏,身兼數職、每天忙的恨不得一個人掰成三個用的賀先生在這個午後,拒絕了和印度人的會議,拒絕了和it男們的溝通,拒絕了操盤手的電話……
耐心地站在彆人家的院子裡聽鄰居小姑娘的行程安排。
最後賀津行是被劉秘的電話叫走的,電話那頭的人用上了“午休時間結束了雖然我也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有了這種作息安排但我很確定您再不來公司我就辭職”的語氣。
……
到了公司之後是開不完的會議,見不完的合夥人,等賀津行完全忙完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間,這會兒大部分普通人已經吃完飯坐在沙發上聞聯播了。
“我還沒吃晚餐。”
賀氏大樓最高層的辦公室裡,男人長腿搭在辦公桌邊緣,雙手交叉放置在小腹上,一頭整齊的頭發已經有些淩亂。
坐沒坐像的模樣像極了他大學時代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時的放浪形骸。
“生產隊的驢磨麵時好歹還吊著個胡蘿卜,我隻有中午彆人給的一顆蝦餃,”男人挼搓了下綁著繃帶的手腕,“會得胃病。”
辦公室裡的燈隻開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落地窗外透著江城燈火輝煌的夜景,成為了辦公室內的主照明。
不是故意不開燈,而是之前根本就忙得沒人注意到天黑了這件事。
此時坐在沙發上,埋頭敲擊鍵盤,隻有一張斯文的臉被電腦屏幕熒光照亮的陳近理頭也不抬:“你最近的抱怨變得有點多,都和什麼奇怪的人玩了?”
可能是加班同樣使他狂躁,連投資商金主爸爸都敢嫌。
……不過,抱怨很多的小朋倒是真的認識一個。
中午還聽她抱怨了來著。
賀津行無所謂地輕笑一聲,過長的劉海垂落下來擋住了他一邊的眼睛,“告訴你個好消息。”
“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