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適應能力極強,不過旬日,便與同窗舍友打得火熱,連一點微弱的信號都不往家裡回傳。

按照學規,監生一日三餐都要在會饌堂解決,公同飲食,不許有另外茶飯,不過那是國初時的規矩,如今學規逐漸廢弛,已經沒那麼嚴格了。賀老板聽說國子監夥食差,食材單一,春芥菜、夏茄子、秋冬瓜、冬白菜,生怕耽誤了他的金主長身體,變著花樣給他送外賣。

懷安的小日子過的有滋有味,除了功課繁重一點,睡覺難受一點,其他都還過得去。倒是做爹娘的先按捺不住了,遣人來送了幾件新做的夏衫、三伏貼。

又逢一次大講,身為禮部尚書的沈聿親自來國子監為監生講書,監丞將懷安叫到敬一亭去,沈聿就在祭酒辦公的東廂房內等他。瞧著他們夫妻二人擔心多日的孩子,居然把自己喂的圓潤了不少,沈聿簡直啼笑皆非。

長隨提著一個八角食盒進來,說是請陸顯的,實則都是懷安愛吃的菜。怕他在國子監清湯寡水吃得太素,連東坡肉這種硬菜都做出來了。

“你祖母念你多日了,後天休沐,明天散了學早早回家去,她親手做龜苓膏給你吃。”沈聿道。

懷安笑道:“爹,我明天下晌有事,晚點回去。”

沈聿剜了他一眼,撒手沒的家夥,白疼了十幾l年。

陸顯隻在一旁看熱鬨——活該你兒子把我閨女拐到幾l千裡之外去。

吃完飯,懷安就要回學舍背書練字了,廣業堂的課業倒比家裡還要輕鬆一些,建國百餘年,國子監早已不複國初盛況,捐監泛濫,隻要向戶部納銀,什麼人都可以入監讀書,結業便可回地方做個小官,最差也是去欽天監搞祭天祈福。

至於蔭監,那就更令人頭疼了,都是高官勳戚子弟,品行學問良莠不齊,偏偏背景還硬,久而久之,監丞也就不在考勤和學業上對他們作要求了,隻要尊重學官,不打廚子,不出去惹是生非,損壞國子監的名聲即可。

兩世為人,懷安終於體驗了一把當雞頭的感覺。

當然,他還沒忘了正事,次日散學,寫完最後一個字,懷安便纏著林修平要他兌現承諾,說好了去你家作客呢,咱們走吧?

林修平開始裝糊塗,打算把懷安帶回林家,懷安卻說:“見長輩怪拘束的,還是去你那外宅吧。”

林修平又道:“屋小簡陋,實在不適合待客。”

懷安不依不饒:“無妨無妨,我叫人送一桌席麵,不必修平兄費心的。”

林修平沒了話講,勉為其難道:“那好吧。”

眾人便一同離開國子監,往林修平的住所走去。

國子監位於城北,不少攜帶家小的監生在此租房居住,有些房東、牙行將一套院落隔成多套分彆出租,遍地違章建築,將地勢間隔的更加複雜,胡同套著胡同,像迷宮一樣,懷安心中暗歎,如果在這個地方養外室,鬼來了都找不到。

懷安隨著林修平走進最裡麵的院子,書童扣響了外門,

隻有一個老仆應聲開門,道一聲:“少爺回來了。”

林修平對老仆道:“今日帶了幾l個同窗回來,叫了一桌席麵,將食桌擺開,就在院子裡用吧。”

“是。”老仆躬身退下。

林修平又帶他們進屋轉看,懷安環顧四處,樸素整潔的房屋,地麵被灑掃的一塵不染,屋內陳設素淨的要命,進出隻有一個書童,一個老仆。

“修平兄,你這是不是節儉過頭了?”有人問。

林修平笑道:“不怕諸位笑話,家裡管得嚴,說豔麗的顏色刺眼,讀書容易分心,從小便是如此。”

話音剛落,懷安又將目光落在牆上釘著的一遝宣紙上。

林修平在他身後解釋道:“常言道‘字怕上牆’,將紙張釘在牆上懸腕練字,更易找到不足之處,你們也可以試試。”

懷安嘴角抽搐:“這也是你從小練就的本領麼?”

林修平笑道:“這不算本領。”

“修平真正的本領,是左右手都能執筆。”另一名監生道。

“……”懷安已經想走了。

九味坊的席麵送來,眾人湊在院子裡用飯,席間也多是討論詩文書法。

薄暮微籠,華燈初上,懷安揣著複雜的心思回家,接他的馬車等在街口,他因為思考的太過投入險些錯過,車夫和長興叫了他好幾l聲,才回過神來。

他是越來越看不懂林修平了,一會兒是克己守中的苦讀派,一會兒是吟詩作對的叉燒包,莫非是雙重人格?

……

短期不回家的孩子就是招人稀罕,不但芃姐兒纏著他雀躍,爹娘也對他噓寒問暖,老太太恨不能將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給他踢著玩。他很快將這些糟心事拋諸腦後,吃著摻了牛奶的龜苓膏,偎在祖母身邊裝小孩兒耍賴。

入監以來的第一次休沐,就在陪伴家人的快樂時光中度過。隔日回到國子監,懷安又打起了新的主意,他每日派遣店裡機靈的夥計輪班跟蹤林修平,看看他散學之後都去什麼地方。

可是就這樣跟了半個多月,夥計們都快哭了,這家夥的生活太無聊了,每天兩點一線,隻有休沐時跟同窗們出去聚一聚,參加文會雲雲。

懷安又問:“真的隻有一主二仆嗎?沒有什麼女人?”

夥計十分確定的說:“彆說女人了,連隻雌蚊子都沒有。”

怎麼不按正常劇本來演呢……

懷安瞬間心灰意冷,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鑽了牛角尖,想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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