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箭飛出時,蘇小小渾身的血液都在瞬間冷了下去,僵硬地看著舉著長弓的安君義,瞠目結舌,震撼不已。 安君義,竟然真的動手了…… 平靜的戰場上,好像突然炸開了什麼,沒有過大的聲音,卻讓人手腳冰涼,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 安君義的手臂好像壞掉了,隻僵硬地維持著那個姿勢,豐神俊朗的人,刹那間蒼老死寂。 他看著長箭離弦,看著他飛向了城牆,目眥儘裂,淚如泉湧。 心悠,爹爹明白,明白…… 長箭貫穿了肩膀,本該刺穿心臟的箭偏了幾寸,鐵木桀還震驚地呆在當場,將安心悠拉開的,是安亦修,嘴角含血的安亦修。 他枯黃的兩頰昭示著他消瘦的身體,兩個西戎壯漢卻在瞬間被一股巨力拉扯,掌下的人瞬間掙脫,撲到了安心悠! 鐵木桀下意識退後兩步,而後才緩慢地反應過來,聽在耳中卻是一陣痛哭聲,在戰場瞬間蔓延開來的放聲痛哭。 “姐……為什麼!為什麼啊……” 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為什麼有這麼重的仇恨?為什麼要自尋死路?為什麼他們姐弟會走到如今…… 安心悠張了張嘴,抬手觸碰他的臉頰,想要說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好像無比的委屈和痛苦,咬破了唇角,慢慢抽噎起來。 “姐姐也想……知道啊。”怎麼就,走到現在了呢? 鐵木桀狠狠捏了下拳頭,驀然無比心煩,“還愣著乾什麼?把人待下去!看管起來,找人給她治傷!” 西戎兵方才從震驚中回神,手忙腳亂地將兩人拖走,動作急促又慌亂,不知扯動了多少舊傷。 鐵木桀咬了咬牙,再度看向了大周之君,卻忽然感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 安君義在看著他,那雙含淚的老眼此刻卻沒有任何的情緒,就如同在他身邊的安淩亦,或是蘇小小、容崢…… 所有人。 大軍鴉雀無聲,旌旗翻湧的聲音隨之在耳邊擴大,嘶嚎的風聲尖嘯作響,好像所有人都在盼著他死亡。 鐵木桀牙齒打了一個寒顫,隨後卻又強自恢複了平靜,轉身對身邊的城主道:“顧好城池。”說完,他便立刻離開了城池。 城主欲哭無淚,胡茬覆蓋的臉看著毫無聲息的聯軍,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將仇恨拉得這麼高,此仗……艱難了。 而事實果然如他所料,翌日晌午,攻城戰來開了序幕,這是聯軍到西戎,打得最為讓人狠絕的仗。 仇恨,是最好的誓詞,鐵木桀逼得永安王府動了真火,也逼得大周動了真火。 火氣瞬間點燃了戰場,炸出血肉橫飛,也炸得這個冬日充滿了苦澀。 所有人都發現,永安王府變了。往日的戰場,他們的身影總是充滿了亢奮與熱血,可是現在,充滿了冰冷和無聲。 蘇小小仿佛不知道疲累,成了屍山血海上走下來的女戰神,弓箭、火藥、暗器都不在她眼中,那廝殺的樣子,令人膽寒到不敢對視。 容崢永遠沉默地跟在她身後,就像是堅定護守的頭狼,手上的長劍不曾停下,眼中冰冷的憤怒也永遠沒有止歇。 安氏姐妹不在安分地守在後方,她們拿著武器,每一戰都闖到了最前方,渾身染血也不後退,殺得沒有人敢靠近,殺得慕容華大怒,才願意收手。 安君義卻似乎忘記了之前的憤怒,一身鎧甲平添了多少傷口,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他們就像五把橫掃戰場的鐮刀。 雪越來越大,在第十日,他們拿下了城池,攻城車下,屍山血海,大雪掩埋了多少屍體?恐怕連他們自己都數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