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曾是采藥人發現的寶庫,種滿奇華花異果,也灑滿碎玉寶珠。 有人為了得到它們,爭搶的頭破血流,傳說在這個地方爆發了一場最為隱秘的屠殺,強盜將所有人殺光,卻又在殺光所有人後幡然悔悟。 他將錢財散儘,又將所有人送回家中,被受傷的家人圍攻、侮辱、欺打,後來被趕到了這座山中。 人們以為他死了,過了幾十年,那些後人入山,卻又發現了此人,他過得很好,就在山腹中剃度,每日都在捏製佛像為生者祈福,為亡者懺悔。 人們說,山中還有其它的寶藏,所以將他抓起來,詢問他寶藏下來。強盜已經老了,這次再也經不起折磨,便將自己的佛像展示給他們看。 月光之下,佛陀栩栩如生,神像令人膽寒,人們從此被嚇退,再也不敢出現在此山中。 強盜殺人為惡,合該千刀萬剮,以佛像懺悔內心煎熬,不過是給自己一個痛快,但在古人看來,這便是給亡者千萬般的恩惠了。 所以他們相信,強盜是誠心悔過。 “但是人已經死了,”蘇小小道,“如果隻是因為惡人懺悔,便能原諒他的過錯,那麼好人豈不是很吃虧?‘回頭是岸’,嗬,回頭便是岸,從壞人變成好人可真是簡單。” 容崢點頭,“所以這是至惡,也是至善,對你我這等睚眥必報的人來說,可說是至為癡愚。但有仁慈待人者,可祈恩籍,這類人有人嗤之以鼻,但容崢卻是佩服。” 蘇小小倒是認同。 她也佩服心地仁慈寬厚的人,哪怕這種人有時候會帶來些許麻煩,但是仁慈並非惡德。 世上若都是仁慈的人,也許便不會有蘇依鳳的悲劇。 “仁以待人,自該為人所敬佩,”蘇小小道,“隻是仁慈有時需要狠辣的手段來守護。” 容崢點頭會意,“就像你對待洛菲,不過,我敬佩這等人,卻並非他們為善為仁。” 蘇小小轉頭,眯著眼睛打量半晌,微微笑道:“因為你做不到。” 容崢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對,因為我們做不到。” 二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洛菲在京城的形勢,不用猜就知道不大好,容崢暗中收集證據彈劾,又剛好染上夜郎毒鹽之事,這等臟手的東西,沾上就逃不掉了,若不讓洛家為洛菲和安心柳之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他就不是容崢了。 至於蘇小小?她看似放了洛菲一馬,實則給了洛菲最致命一擊。 離家出走,名為自責,卻讓安心柳背上了難以抹去的罵名,無論現在還是將來,她都是身敗名裂不可收。至於洛菲,看著女兒瘋了,丈夫遠離,則是對她最好的懲罰。 容崢和蘇小小,是一類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報人。 月上中天,色更鮮豔,昏黃視野中,銀潤光滑的皮膚熠熠生輝。 蘇小小低頭,看著寶相莊嚴的佛祖,那雙眼縱觀世事,無畏生死印匆忙充滿祥和、祝福、安寧,但其藏在這身上老林,看著的僅僅是麵前那扇陰暗的玉壁,或者隨著四季生長又凋謝的荒草…… 都說佛愛世人,其實最愛世人的,還是世人自己。 蘇小小也不例外。 她歎了口氣,容崢早已深深卷入權力旋渦難以自拔,他的位置微妙而敏感,更充滿了危險。 容崢的確讓她動了心,從初見開始那一麵,到次見維護她的瞬間,再到街上見證她的真性情,最後穠李殿賜婚,一直到現在千裡迢迢追她而來,為她解釋清所有的來龍去脈…… 可也隻是動了心而已。 也不是沒有猶豫過,但是,蘇小小想起上一世自己過了那般看似風光、實際卻岌岌可危的生活,她真想一個人好好過一輩子。 “多謝,”蘇小小對著佛祖呢喃,而後起身,看向容崢,“我們下山去吧。” 去看看那些殺手是否真的能奈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