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官道說長不長。辰天伴隨這夥來自姑蘇城的移民，暢談一路，不知不覺之中已經到達永泰城了。辭彆之後，他帶上兩女坐進飯館整理一下思路，感覺收獲不少。其實亭長所提及的鄉野閒談，辰天都知道，因為不僅是聯子辛每天都會彙報工作，還有鬼燈提供情報。但他隻知道大局。一些細節根本顧不到。比如說青牛，辰天當然清楚此乃曲巳監馴養的傑作，但若沒有實地考察，隻反應在文書報告之上，他隻知道曲巳監的牲畜存欄量很高，踏實完成任務了。所以時不時與平民百姓打交道，既督促永泰城大小官吏認真辦事，也極大拓展自己的視野。畢竟從另一個角度看問題，可能會更透徹，智者由此成也。香火念力的功效很顯著，區區一場龍王誕辰，使得陰陽雙煞蛇猝然化蛟。更彆說，當然對戰梵天麟之時，召喚出來的一條地氣黃龍，直接將其重創。這份能力，自己無論如何也要重視，更要牢牢的掌握在手中。而毫不起眼的平民百姓，正是力量的源泉，隻有他們安居樂業了，自己那怕解不開蟪蛄之咒，也可以占據永泰城立於不敗之地。北草溪商隊吸引流民的工作，做得很不錯，照這個趨勢下去，鹿吳山突破百萬生民的規模，指日可待。界時凝練的香火念力，絕對可以讓自己戰力大增，那怕是梵天麟複出，也有一戰之力。不錯。一切走上正軌了。“小二，你這裡都有什麼菜？”辰天心情大好，敲著桌子問。“那可多了！清燉秧雞子，菱角野豬蹄，荷葉煲，涼拌蓴菜，山蓼辣藕片，清蒸蓮子……”“喲，確實多。”辰天笑了笑，“全部上一遍吧。”店小二接過半兩賞銀，眉開眼笑，倒退步子連連作揖：“好嘞客官，您先嘗點小菜等等，我馬上叫後廚給您安排上！”言罷。一碟水煮毛豆，半壺榿葉粗茶，兩盤色澤鮮豔的醃漬莧菜，利落的擺上桌子。辰天掃眼瞧了瞧。榿樹茶葉與莧菜很常見，這兩種作物遍山漫野都有，也很容易采集。前者在民間又被稱為水冬瓜樹，長勢極快，兩三年便能成林，雖然不堪造屋為梁的重用，但栽培成柴薪林再合適不過了。至於莧菜，生長周期特彆漫長，如果不顧口感隻為下飯，用鹽稍稍醃漬，凜冬臘月也能吃到蔬菜。當然辰天最在意的還是水煮毛豆，這玩意兒成熟之後便是黃豆，不挑土質，貧瘠之地也可以高產七八石。更重要的是，輪作黃豆之後的田地，土地隨之肥沃，可以讓粟米增產一到兩成。更彆說黃豆還可以磨成豆腐，那菜式花樣可就多得數不勝數了，極大滿足口腹之欲。永泰城距離雁山雪原很遠，少有奶產品，就算有也隻會出現在富貴人家的餐桌。若大規模推廣豆腐製品，永泰城平民百姓的體質，絕對有質的飛躍，一改之前羸弱的模樣。甚至辰天可以預見，以後從鹿吳山走出的普通路人，一眼就可以被識彆出來。因為體質增加了，精氣神絕對也不是其餘城池飯都吃不飽的民眾可比，所謂鶴立雞群，真的不是誇大其詞。辰天將此與童若然說了說。她點點頭，立即想到一些對策。“豆腐需要石磨加工，但對普通人家而言，打造石磨多少有點昂貴，不妨仙音閣出資，大力趕製一批放在龍王廟附近。”“聽說千機閣搗鼓水車，正好可以用來催動石磨，甚至連畜力都省了。”“當然。”“這批石磨不能白送，還是要率先獎賞給有功之人，交由他們經營。”辰天怔了怔，與南呂長老相視一眼，均看到對方臉上的詫異之色。童若然渾身不自在，拍著桌子說：“誒怎麼回事？本宗主很像吝嗇之人嘛？”“僅是菡萏池每天產出的玉藕足有百金，抽出半月收益，打造三百套石磨，根本不算什麼好吧！”“我可沒說童宗主吝嗇。”辰天莞爾，端起茶杯淺呡半口，戲謔道，“我隻是有點意外，不識人間煙火的童宗主居然知民事了？”“加工豆腐需要石磨，這事兒你都清楚了？”童若然當然聽得出他話的揶揄，忿忿道：“先生身為城主，卻是偷懶將日常公文交由我批閱，想不知道也難啊！”這話沒錯。聯子辛剛上任城主府執事之時，很多政務不懂，以他的脾性當然不會求助世家門閥。所以私底下的事無巨細，全都會找童若然商量一二，畢竟童若然乃是仙音閣的百年宗主，處理內政很有經驗。一來二去，童若然還真了解到不少民間瑣事，視野當然開闊。當然，除開這個原因，她見辰天很注重民生民事，為投其所好，暗中也會多多觀察平民百姓的生活，所以逐漸與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妃子越走越遠。辰天當然樂得見到此番變化。他笑吟吟挑起一箸蓴菜，夾給童若然：“辛苦了，晚上再好好補償你好吧？”見南呂長老羞得隻顧埋頭刨飯，童若然嗔目瞪他：“那是補償？我才不要呢！而且蓴菜好辣，哪裡是補償了？”涼拌蓴菜配有山蓼，即俗稱的芥末，一般人確實吃不慣。諸如童若然這般口味清淡的仙子，更不會多看兩眼了，於是辰天淺笑打趣道：“你無福消受，倒是便宜我了。”三人嬉鬨之間。菜肴已經差不多上齊了。此時店小二湊近辰天，俯耳低聲道：“本店還有點好東西，客官要不要嘗嘗？”“哦？”辰天見他如此神秘，遞出兩三塊碎銀，“試試吧。”半晌過後。店小二端上兩盤白裡透紅的白斬肉片，還有一碗黑漆漆的芝麻蘸水，邀功道：“這可是青牛肉，本店尖子！要不是掌櫃有關係，還吃不上呢！”童若然臉色變了變。她深知耕牛對於農戶的重要性，城主府更是三令五申，不得宰殺取肉，那怕是世家門閥，也不得僭越。現在市麵上突然冒出牛肉，表明此項法令，已經有所鬆動了。她甚至預見到，司農監從管事到門卒，至少有三四人為此掉腦袋。童若然本能瞧向辰天，卻並沒有看到他麵有異色，反倒聽他再次打聽。“你家掌櫃能量倒是不少，敢問青牛肉從何而來？”“我可以出大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