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字營訓練新入伍的士卒很簡單，首先第一點，當是學會照顧賴以生存的馬匹。從精料投喂，再到夜裡點燃蒿草熏蠅虻，這個過程持續兩三個月，力求掌握馬匹的一舉一動。其次便是學會騎馬，即便沒有馬鞍，也要做到在飛馳之中左右開弓。這隻是訓練的第一步，稍後還有更複雜的陣型排列，縱槍衝鋒。顯然那些還在場上打馬球的新兵蛋子，還不知接下來的半年，尚有無儘的訓練科目在向他們招手，必定折磨得他們心身俱疲。辰天很放心的將三千馬匹交由衛安打理，當初正是他跟隨自己率領兩百騎兵，拚死衝殺，一夜斬得七八千人頭。這支僅存的騎兵，凡是活下的都是百煉老兵，也是時字營的靈魂。“有何需要，儘管向幕閣提。”辰天側頭看向衛安，認真道，“永泰城的第一支重裝騎兵即將誕生在你手中，不必顧念財力。”永泰軍無疑是滄汐北域排得上名號的精銳，刀劍鋒利，盔甲厚實，但殷建元所部的龍虎騎兵又何嘗不是精銳？上次在自水伏擊之時，占儘地形與人數優勢，最終還是迎來一場慘勝，近乎全軍覆沒。因為騎兵對步卒的克製作用實在太強了，雙方裝備差不多的情況下，若想獲勝，拚得就是誰更不怕死。但辰天急缺人手，同時也因士卒的撫恤成本很高，戰死一名士卒，至少可以供殷建元培養十幾名仆從軍。既然如今有條件了，無論如何也彌補永泰軍的短板，儘力將騎兵隊伍的建設落到實處。“回稟神尊，幕閣對本部時字營也很重視，龐大人不等末將開口，他已經送來大批物資，甚至還有不少靈梨，很是周到。”衛安抱拳回答。“如果硬要說需求，末將敢請神尊多多采購馬匹，三千騎兵，至少需要共計九千馬匹用以日常消耗。”騎兵與步卒的最大不同，在於快速機動，如果隻有一匹馬用做馳騁，往往不夠，甚至為保存馬力留做衝鋒，常常還出現步卒在前線等騎兵的極端情況。所以說，多備幾匹駑馬很有必要。可是馬匹如同鹽鐵，一樣都是戰亂之中的緊俏貨，縱使腰纏萬貫，也難采買。殷建元又不傻，早早下令限製馬匹的買賣了。但產馬盛地的雁山雪原，又距離永泰城太遠，沿途不僅有山賊土匪，暗中還有知事堂攪局，遠水終究難解近渴。“行吧，我想想辦法，儘快為你解決。”辰天揉了揉太陽穴。時值正午。太陽有點晃眼睛。辰天辭彆衛安之後，轉身走向北廂房旁邊的工坊，這裡隸屬於千機閣與焚金山莊的管轄範圍，甚至比時字營的校場更大，也更早撤出斜月穀。平地之上突兀的擺著幾坨龐然大物，油氈布蓋在上麵很嚴實，滴水不漏。四周還有不少弟子正在錘打零件，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到處都是刺鼻的桐油味。“見過神尊！”“見過神尊！”“行了，忙你們自己的吧。”辰天揮了揮手，示意眾人不必參拜，徑直在熔爐附近找到程宜亮。爐火燒得很旺，熱氣逼人，程宜亮趕緊擦了擦險些落入眼睛的汗珠，驚喜道：“神尊怎麼知道本門煉成機關傀儡了？”“迫不及待的炫耀是吧？”辰天笑了，隨手遞給他一碗涼水，“那些大塊頭呢？”程宜亮仰頸猛灌，咕嚕道：“敢請神尊稍等片刻，機關傀儡隻差最後一個零件了。”說完。他從純青火爐之中夾出一塊燒紅的镔鐵，又敲又砸，伴隨汗珠如雨而下，很快製出一個小巧的手檔。周圍弟子知道大功即將告成，紛紛把灼灼目光彙集在程宜亮身上，最終在萬眾期待之下，他扯下油氈布，露出一個方方正正的金屬怪物。等他插上手檔，調動靈力順時針一轉，清脆的齒輪轉動之聲哢噠響起，一隻巨鳥旋即展翅撲立。它兩翼如扇展開，密密麻麻的符紋在陽光之下折射出金屬光澤，符紋驟亮之餘，引頸長嘯，恍如鳳凰降世。辰天站在陰影裡抬頭仰望，感覺其比哨樓還高，仿佛不必發出風刃，僅憑碩大的體型也能將自己壓死。眾人更是目瞪口呆，驚得張大嘴巴半晌都說不出話，隻聽見陣陣嘶氣之聲。“娘咧！”“原來我們玩命造的東西，居然是機關青鳶？太不可思議了！”“符紋刻得我腦仁兒都疼了，到頭來，竟是如此大作？”“幕閣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咱們都蒙在鼓裡了！”“這隻青鳶，比得上獅鷲嗎？”“我估計差不多，青鳶翅膀之上的符紋，正是仿效獅鷲的經絡，應該也能釋放風刃。”“可惜了，轟天雷還沒有進展，不然咱們也可以裝上大殺器，直接炸翻平沐關。”“那今晚再熬通宵唄，獅鷲軍團可給咱們永泰城傷得不輕，無論如何也要報複回去！”辰天仔細打量這隻機關青鸞，感覺確實有幾分獅鷲的模樣，但因千機閣的審美傳承，青鸞還是有幾分雲中仙鶴的神韻，空靈優雅。“神尊，覺得昨樣？”程宜亮忐忑道。“還可以，走兩步瞧瞧吧。”“好嘞！”程宜亮鑽進機關青鸞的腹腔，推動手檔，場上頓時出現在一蹦一跳的身影。這不動還好，動了之後感覺青鸞宛如麻雀，神韻儘失，讓人大跌眼鏡。程宜亮自知有點難堪，探頭嘿笑：“神尊可彆怪我啊，我也想將青鳶做得輕靈一點，但為求平穩落地，不得在雙足加上減震彈簧，隻能蹦跳了。”“不打緊。”辰天擺手表示不在意，“現在能飛嗎？”“能飛，隻能飛一點點。”“那走吧，試試。”辰天登上機關青鳶，發現不僅背部有一處圍欄可供站人射箭，腹部也有空腔，完全可以搭載兩支小隊，加上司機共計二十五人。程宜亮也不多耽誤，狠推手檔，青鳶隨之劇烈振翅，卷起大量煙塵，一飛衝天。霎時之間，整座牧野塢堡都看到半空之中掠過巨大的陰影，呼呼風聲，簡直恍如恍如暴雨欲來的前奏。“嘔——”“程宗主？”“沒事兒沒事兒，飛得太猛，微職隻是有點想吐。”程宜亮連連擺手，滿臉尷尬，握住手檔頭也不回道。“……”辰天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