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很長,似乎將她前世又走了個遍。 夢醒後,一陣涼意襲過,她下意識翻身,卻忘了此刻身處屋簷,腦袋依舊昏昏沉沉,竟然沒了反抗之力,任由身體隨之墜落。 本以為會跟大地來個親密接觸,她也閉上眼準備承受。 可意想中的疼痛並未傳來,反而…落在了一個溫暖的環抱。 孟行雪抬眸,恍惚間像是見到了夢中的那雙清澈眸子。 她意識有些渙散,嘴角卻不由得揚了起來,而後被這溫暖打敗,倚在那人胸膛沉沉睡了去。 似是那夢從未醒過,囈語時輕聲喚了句“師哥。” 猛地,那抱著她的身軀驀然愣了下,手上緊了緊像是害怕懷中人兒跑了。 再醒來時,孟行雪是被外麵的喧囂聲吵醒的,不滿的擰了下眉,唇角揚了揚發出‘唔’的一聲喘息,翻了個身後才緩慢睜眼,縫隙由小到大,由模糊到清晰,由渙散到震驚。 ‘蹭’的一下騰空而起,指尖微顫,指著對麵那人:“你你你,你怎麼在我屋裡?” 謝思就坐在她不遠處的方桌上,麵對著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淡然道:“這是我屋。” 孟行雪聞言,左右瞟了一眼,確實不是自己的屋子。 “我怎麼會在你這?”她不是應該在歐陽氏的宅子裡嗎? 她記得從樹下挖出酒後便飲了起來,酒很烈,麻痹了她的神經,再後來她似乎睡著了…夢中好像鑽到了那人的懷中,再後來…她便不記得了。 “忘了?”他的聲音不疾不徐,有些沙啞。 孟行雪下了床,掃了桌前那人一眼,問道:“是你把我帶回來的?” 他不語,像是默認。 片刻後,才說:“下次莫要放縱自己,我若不在,你醉,會有危險。” 孟行雪撇撇嘴並不在意,厄靈會護主,正因如此,昨夜,她才肆無忌憚的放縱了一回。 視線漂浮間,無意中瞥到了桌上謝思麵前的佩劍。 她記得上次和歐陽青畫對峙時,這劍出竅過一次,護過她。劍身兩尺一寸,劍柄劍鞘都為奶白色,鐫刻著精致複雜的紋理,顯得威嚴無比。 “此劍有靈,喚作何名?”耐不住好奇,她還是開口問了。 謝思目光掃過長劍,沉思片刻,輕啟薄唇:“浮生。” “…..” “你找死。” 她眸子突地一暗,?不由分說揮出一道靈力,富含殺機。 ‘砰’的一聲,麵前方桌四分五裂,謝思眼疾手快拿過劍閃身離開,與她拉開距離。 下一瞬,孟行雪抬手在空中畫出符咒打了出去,招招致命,殺氣騰騰。 謝思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麼大,本以為昨夜那聲‘師哥’是向他服了軟,他坐在桌前一夜,看她睡姿百態,憶起前程往事,終於還是下了決心試探試探,劍施了咒法隱去了原本的樣貌,但名字確實真實的。 ‘浮生’是謝枕佩劍的名字。 浮生醉夢、求而不得。 “你究竟是什麼人,接近我意欲何為…我殺了你。” 孟行雪此刻仿若魔怔了一般,步步緊逼,打向謝思的每一道靈力都殺意十足,勢要將他碎屍萬段。 竟然敢拿‘浮生’這兩個字刺激她。 謝思邊躲避邊說:“為何殺意如此之大?我的佩劍叫‘浮生’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是啊,不過是個名字而已,又有何妨? 隻是兩個再普通不過的字。 孟行雪突的停住動作,落寞的離開了屋子,開門時道了句:“以後離我遠點。” 門合,一片安靜。 看著滿屋的狼藉,謝思心口猛地一陣抽痛。 她還是恨他的。 此後幾天,孟行雪再沒有給過謝思好臉色,有了上次的事,謝思也隻敢遠遠的跟在她身後,不曾靠近半分。 書院裡的同窗都在背後傳,他二人感情出了問題,連帶雲錦書都跑過來問她:“我是不是又有機會了?” 原本就空穴來風的事情,孟行雪也懶得解釋,任由旁人猜測。 她閒來無事便常去後山試圖破解封印,救下族人。 與此同時,歐陽長空上奏皇帝,想邀請大陸各方修士前來日月城,舉辦一次空前絕後的狩獵大會。 如此籠絡人才的機會,皇帝自是同意。 商討之後,便將狩獵大會定在了九月中旬。 轉眼來到中秋佳節,書院放了假,雲錦書身為郡主自是要參加宮中的中秋晚會,奇怪的是江有巳居然不知從何得來的殊榮也 殊榮也進了宮參加。 當夜便隻有孟行雪和溫如玉上街觀賞燈會,謝思則遠遠跟著,是溫如玉邀請來的,但她拒絕和他近距離接觸,所以他隻能遠遠跟著。 溫如玉不知二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也不忍他二人鬨彆扭,便問:“阿禮,你和謝公子吵架了嗎?” 孟行雪答:“並未。” 溫如玉又問:“那你這幾日怎的這般待他?” “我樂意。”她輕描淡寫的語氣仿佛再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溫如玉淺淺哦了一聲,回眸看向不遠處的謝思,想了想又道:“若是有誤會早些解了才好,互相折磨豈不兩人都痛苦?” “……”孟行雪轉頭,像看白癡一樣瞅了他一眼,道:“我們隻是普通同窗關係而已,便是鬨掰了又如何?莫非還叫我低聲下氣同他和好?” 話落,她又出聲將溫如玉的話噎在嘴邊:“我們之前沒有關係此後也不會有關係,你少亂點鴛鴦譜。” 她不願糾纏,瞧了一眼謝思後,快步朝前走去。 自從那日因‘浮生’二字交手後,她又不自覺想起那天她的瘋狂想法。 有了這樣的想法,便像生了根的種子,不斷生長。 謝思不是謝枕,彆說佩劍名字一樣,就算長得一摸一樣,他們還是兩個人。 謝枕於她而言,愛而不得…不,根本就不能愛,他們之間有血海深仇,前世她已經為了他燃燒了靈魂,背叛了族人。 今生便是再遇,也是你死我活。 現在,她隻需儘快解救族人,彌補過錯,等事情了了,她會離開,尋一處安靜守一世平淡。 凡塵俗事,她倦了、不想再沾染了。 看著隱在人群漸行漸遠的背影,謝思垂下眼瞼,斂去眸底失落。 終究還是不行。 “謝公子,你不必灰心,阿禮性子倔強,你若真喜歡她耐心追求便是。”溫如玉來到他麵前,輕聲安撫。 謝思掀了掀眸,哀歎一聲,道不儘的無奈:“她不是倔強,隻是倦了。” 倦了世間情愛、倦了塵世紛雜、倦了與世俗同流合汙。 所以前世的她才會那般絕望,又在絕望中失去了生存的欲望。 她原本就喜無憂無慮,她也曾說過:“世界很大,道路很長,人生很短,及時行樂,無憂無慮,方可快活。” 她要的隻是恣意瀟灑,而非紅塵羈絆。 轉眼,時間來到九月,日月城內開滿了桂花,連空氣都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狩獵大會在三日後,因為是麵向整個大陸的,所以近日城中總能看到各方來的修士,因此城中也是熱鬨非凡。 歐陽長空為狩獵之事忙得不可開交,聽學便短暫停止了,孟行雪一行人閒來無事便再次來到日月酒樓,早早的就占了二樓靠窗的雅座。 飲酒作詞,把酒言歡。 突然,一段頗具異域風情的曲調悠遠傳來,街上頓時人聲鼎沸,傳來此起彼伏的喧嘩聲。 酒客們紛紛倚在窗前向下探去,孟行雪幾人耐不住好奇也起身看了去。 遠遠地,一整隊鴉青色衣袍的人影漸漸清晰,隊伍之首是一支十人組成的樂隊,吹奏著來自遙遠異國的曲調,身後約莫數十名的長隊,皆是身裹鴉青色長袍的年輕男子,他們騎著烈馬,神色各異,隨著隊伍有序前進。 最引人注目的要數隊伍中央那一頂絳紅色轎輦,轎子頂部猶如宮殿的蓬頂一樣的富麗堂皇。正中心鑲嵌著碩大而柔白的珍珠,陽光灑下,愈加無價。 金黃色的流蘇垂落在四周,點綴的更加雍容華貴。轎簾上印滿了祥龍交織嬉戲的龍紋圖案,一看就是要經過上百的匠師設計打造,一針一線都那麼精致細膩。 絳紅色的薄紗隨風搖曳,隱約可瞧見轎內之人菱角分明的下頜線。 “禦獸國不愧是坐擁金山銀山的國家,就是有錢。” “可不麼,瞧瞧這氣派,饒是當今聖上都沒他奢華。” “不曉得這次來的是禦獸國哪位王子,瞧著氣派樣不會是太子來了吧。” “怎麼可能?我看啊應是咱們的駙馬爺,那位二王子禦庭吧。” 旁邊酒客議論紛紛,有的甚至搖頭晃腦四處找角度想要看清那轎輦內的人。 孟行雪對禦獸國涉及不深,在她印象裡,禦獸國用兩個字形容就夠了,有錢。 不過她倒是在書上見過禦獸國的來曆,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國家。 傳說禦獸國第一任國主是來自天界的神獸祥龍,幾千年前天界與妖獸大戰,祥龍不敵墜入下界,未在天門合上之前回到天界,便永久留在了下界。 畢竟是天界神獸,便是在這下界也不甘屈於人類之下,於是便占地為王自立國度,因緣巧合之下又與人類女子結親,這才讓禦獸國世世代代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