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天李正吃辣後那噴飯的狼狽模樣,馬瑞嘴角就不由自主掀起壞笑,手上動作也更加帶勁,上上下下戳戳點點,用細竹簽將一整扇肋排刺得千瘡百孔。 今天的肉類食材是一扇肋排,看肉質紋理應該和昨天那根後腿屬於同種牲畜,卻比昨天的緊致腿肉更適合烤製,肥瘦勻稱,肉薄筋彈,甚至連切片串肉都免了。隻需要隨意戳些洞眼,以保證醃製的辣油和粗鹽能滲進其中,最終烤出的肋排才能入味香酥。 今天的肋排抹了更多辣油和花椒粉,估計那兩個小妞能合力吃完一根就算勝利,剩下這一整扇肋排多半還是落入馬瑞的腹中,當然有必要認真對待。 為了讓銀發少女自此打消使喚自己的念頭,馬瑞一方麵要讓對方知難而退,一方麵又不能把事情做絕,直接把肋排做成不能入口的黑暗料理顯然行不通,對方好歹也算是自己的雇主。 好比昨天的情況,李正自己受不了熱辣的烤肉,主動放棄嘗試,但馬瑞吃得津津有味,說明大家隻是口味不同,不能怪罪於馬瑞不出力。 懷揣著滿滿的惡意和幸災樂禍的奸笑,馬瑞借用炭火烤熟肋排,連切開的步驟都省了,用蘭葉劍挑著一整片焦黃中透著紅亮的烤肋排,敲響了青弦樓的對開門。 “開門,吃飯了!” 門一開,銀發少女的表情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一臉茫然,眼神遊離無神,左看看比她身子都要寬的烤肋排,右看看馬瑞有些被熏黑的臉,嗅了嗅空氣中的烤肉香氣,狐疑道:“這算什麼?” “烤肋排啊!”馬瑞理直氣壯。 察覺到馬瑞又是那種關愛智障的眼神,銀發少女怒意漸盛,抿著雙唇嘴角抽動,紅唇間兩排碎玉挫得咯吱作響,瞪著水靈泛光的漂亮眼睛,吼道:“連個盤子都沒有!這讓人怎麼吃啊!難道用手嗎?” 在柳小姐常識之中,食物必須裝在合適的器皿裡,這是規矩,也是尊重食物本身,乃是飲食文化。 “對啊,就用手!”馬瑞莫名其妙,雖然抱著幾分玩味的心,但老實說,吃烤肋排,就得用手抓著啃才好吃啊。 “你……”銀發少女一時竟無言相對,眨了眨眼睛,隨即用可憐的眼光打量馬瑞,暗想此人可能過往生活困頓,沒有接觸過正規教育,也沒有享受過上層生活,故而對飲食文化如此無知。 馬瑞可不知道眼前的小妞想什麼,隻迫不及待想看對方吃辣後的表現,於是反手遞過蘭葉劍柄,催促道:“拿去!冷了就不好吃了。” 心懷幾分同情的銀發少女麵色發苦,雖然對這種粗曠又有些怪味的食物頗有些難以接受,但一來是人家辛勞的成果,二來自從昨夜桃子病倒,已近**個時辰未進食,聞到肉香也顧不得太多,苦著臉伸手接過,尤有些不放心,追問道:“這劍……乾淨嗎?” 柳小姐的意思,若是用沾了人血的凶器做廚具,等同於飲了人血,無論從道德還是心理上都無法接受。 “火烤過,就當消毒了!”馬瑞不耐煩地甩甩手,嘟囔著:“我還要去燒菜湯呢!” 馬瑞沒想那麼多,隨口敷衍著。 銀發少女不太明白消毒的概念,猜想恐怕就是指乾淨無毒,這才放心提著劍柄,拐進了側屋。 馬瑞咬著下唇忍著笑,一步三跳走進柴房,名義上洗刷蔬菜準備做湯,實際上豎著耳朵等待屋中的尖叫和斥罵,想象著自己一會當著二女的麵大快朵頤的快感,竟然有些激動。 不過屋內遲遲沒有動靜。 這可真是怪了,難道兩個小妞怕自己下毒,還在做著驗毒試驗,並沒有開吃? 已經把蔬菜切段下鍋的馬瑞不放心,擦了擦手,邁出柴房,貼著柵欄躡手躡腳來到了側屋窗台下。 因屋外寒風凜冽,屋中又有病人,窗戶自然緊閉,而且還掛著厚重毛毯,馬瑞不得不把耳朵貼著冰涼的竹子外壁,小心傾聽。 沒有預料中的激烈言辭,兩女在屋內說話依舊細聲細語,偶爾聽到悉悉簌簌的吸氣歎氣聲,但聽不出任何煙火氣,時不時甚至還夾雜著銀鈴般的開懷笑意。 一種不祥的預感逐漸浮上心頭,腦中從前到後梳理整個計劃,馬瑞眼眶越瞪越大,似乎有什麼超出了馬瑞的預料。 馬瑞提供的是辣,屋 是辣,屋裡呢,是兩個妹子! 難道說…… 馬瑞感覺一陣窒息,心神不定之際不小心踏中旁邊厚厚的積雪,乾燥雪層受到擠壓成了雪餅,發出輕微的摩擦聲,而且馬瑞腳下打滑,連續踩了幾腳,引起了屋內的注意。 “誰在外麵呀?”有些不同於之前的冷漠語氣,銀發少女推開門,探出腦袋,看著在雪地裡狼狽狗刨想爬起身的馬瑞,嬉笑嘲弄道:“喲,大廚師在雪裡乾嘛呢?” 慌亂中的馬瑞沒太注意對方語氣,等好不容易站穩身體,扭頭才發現這位柳小姐好像跟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本來淡漠嚴肅的神色變得有幾分俏皮可愛,臉頰上升起兩團嫣紅晚霞,半提著惺忪的眼瞼,眼波蕩漾婉轉含光,就連嘴角都掛著難以捉摸的笑意,以手扶門,注視著馬瑞在雪地裡笨拙的動作,笑得身姿顫抖。 這神情看起來有點陌生又有些熟悉,馬瑞困惑地愣了愣神。陡然想起,陌生是因為從未見過銀發少女這番表情,熟悉是因為這類神色較為常見,就是喝多了! “柳小姐,你們……吃完了麼?”馬瑞有些喪氣,看來對方根本沒有按照自己的預期被辣味嚇倒,反而品嘗出了其中的樂趣。 “還有些呢!來!一起吃啊!”喝了酒的少女與之前截然不同,眯笑著發出邀請,所謂的矜持和男女授受不親完全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馬瑞有心想看看到底什麼情況,於是也沒推辭,順著話走進大門,來到了桃子所住的側屋。 屋內彌漫著烤肉香味和酒氣,還夾雜著一股花香,即便看見滿桌狼藉的骨架和四散的酒水,馬瑞也難以置信,這兩個女人,居然已經將整整一扇肋骨啃得隻剩下左右兩側一點邊角料!要知道這其中還有一個是病人啊! 如今這位病人已經愜意地躺在雕花木床內側酣睡,同樣咧著的不僅是因為鼻塞無法呼吸而打開的嘴巴,還有翻滾扭動中錯開的衣襟。 馬瑞的尷尬沒有被微醺醉意的柳小姐感知,這位銀發小妞倒是對於剩餘不多的烤肋排有些內疚,作為補償,隨意拈過一隻不知是誰用過的酒碗,斟滿後遞給馬瑞:“來,喝酒,吃肉!” 哪還有什麼肉啊!與馬瑞預想的大相徑庭,這兩個女人就留了一根肋骨,還是肉特少的那種。 酒水倒是不錯,馬瑞先沾了下唇舌,品到馥鬱的沁香,加上清淡的酒味,仰頭便灌了一大口。 差不多也就隻是啤酒的濃度,隻不過沒有氣泡,而把麥芽香氣換成了清新的花香,也就因為此,才能解釋為什麼辣味不起效。 冰涼的酒水能第一時間帶走口腔中的熱量,而後濃鬱的花香掩蓋了花椒的辛麻,使得辣味隻起到了開胃效果,兩個小妞就這麼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乾掉了連骨架算起來二十斤開外的肋排。 苦的隻剩下馬瑞自己,就因為自信,都沒給自己留幾根,現在隻能勉強咬兩口烤得如乾柴生硬的邊角料過癮。 “嗨!彆客氣!”眼看馬瑞吃兩口便停下,醉意更濃的柳小姐更加過意不去,居然隨手扯過一根已經明顯啃過,但是沒啃乾淨的肋骨,執意遞到馬瑞麵前,嘴裡嘟嘟囔囔:“還有肉!” 馬瑞臉都綠了! 自己又不是狗!至於吃人剩下的麼? 但能看出來,柳小姐喝了酒就是個熱情的小話癆,也不算惡意,天子尚且避醉漢,馬瑞也不至於跟這小妞置氣,隻能感歎自己滿盤皆輸,計劃失敗。 “算了,我還是回柴房,那還有菜湯。”已經看到結果,馬瑞無話可說,如今在人家姑娘閨房裡總不是事,便起身要走。 “陪我喝兩碗嘛!”沒想到柳小姐還不樂意了,一手攬住馬瑞肩膀,好似哥們拉幫結派,豪氣衝天:“今天不醉不歸!” 馬瑞哭笑不得,這不就是你家麼,哪來不歸一說? 眼看這小妞已經喝多了,隻能把她往桃子的床上推,隨口應付著:“好了,好了,一會喝,你先坐下,我去拿菜。” 心想著醉漢粘了床就倒,馬瑞用了緩兵之計。 沒想到這位柳小姐雖然醉了,戰鬥力不減,屁股剛沾床板,一個鷂子翻身便又跳了起來,接著一句話讓馬瑞血都涼了:“要不要我跳個舞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