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小邁步出了電梯,向裝著三具屍體的擔架走了過去,電梯門‘哐哐’的響著關上了,聲音在空曠的二樓顯得尤為刺耳,想必一、三樓都應該聽到了。
胡醫生的身體偏瘦,被擺在三具屍身的最上頭,安置他們的護士膽小,在抬他們上擔架時,下意識的將他們以臉朝下的方式擺著。
視線內的時間已經倒計時到:08:56:09,還有不到九個小時,任務就要結束了。
初步判斷,眼鏡男殺人極大可能是用毒,且具有大範圍攻擊的效果,令人防不勝防。
最令宋青小擔憂的不止是毒,二樓出事後,她下樓時保安老黃還沒死,她記得老黃嘴裡除了斷斷續續在喊救命之外,還喊著:“有……”
有什麼東西,他當時已經無力再說了,但最後咽氣時,吐出的一個字是‘槍’。
醫院是有槍的,持槍大漢當時進入場景,殺死周醫生後,槍支被繳,他自己也被擒住,宋青小記得,自己還打過這把槍主意的。
最終這槍被劉以荀等人鎖了起來,由保安老黃看管,鑰匙則應該是在幾個醫生手中輪轉。
交到歐醫生手上時,當晚四號突擊殺人,歐醫生也在當晚出事,鑰匙也應該在那一晚失蹤。
事後醫院提高了警惕,臨時擒住了眼鏡男,當時大家防備心與警覺性隨著死亡人數的增加,空前絕後的提高,宋青小一直就再也沒找到過機會打聽槍的下落。
今晚老黃死時嘴裡說的話,讓宋青小猜測,怕是當時眼鏡男殺了歐醫生,拿到鎖槍的鑰匙,從老黃身上把槍搶走了。
有用毒殺人的本事,又有槍在手,眼鏡男的底牌比起宋青小也是不遑多讓的,如果不多加布置,可能宋青小會反栽一個跟鬥。
這樣的情況下,為了活命,便不得不做一些必要的準備了。
宋青小在原地站了半晌,才終於從口袋裡取出口罩戴上,以防止稍後眼鏡男利用空氣下毒,為自己爭取時間,一麵硬著頭皮伸手去捉胡醫生的手。
她有這樣的念頭,也是跟當時的四號學的。
四號當時想要伏擊她,拉了個保安藏在電梯內殺死了,保安的屍首最終將電梯門卡住,使電梯無法移動。
她也準備有樣學樣,拉個屍體藏在電梯中,找到眼鏡男時,便將電梯門卡住,使電梯失去作用。
四樓有醫護人員、保安及病人等大量目標,宋青小怕的就是自己沒把他纏住,最終讓他逮到空閒進電梯,溜了上四樓。
醫院位於山上,三人死亡時又是淩晨的時候,溫度偏低,幾人才死了兩個小時左右,可屍體已經硬了。
她其實也是處於一種極度的緊張狀態中,身體血液加速的流動及大量汗液的排出帶走了她體內的熱量,她的手不知是因為強忍的恐懼亦或是陰冷的環境而冰涼顫抖。
但胡醫生的屍體,比她原本就涼的手,還要冰得多。
那種感受,實在是難以用語言形容。
死人的皮膚,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服觸摸上去,都有一種乾枯似蠟般的滑膩感覺。
掌心下的手已經僵硬了,沒有跳動的脈博,宋青小剛一碰觸到,便下意識的將手甩開了。
經曆過一次試煉,她的心理承受遠比一般人要高得多,可此時周圍寂靜無人,除了她的影子還在晃動之外,一切都是死氣沉沉的。
醫院裡的護士醫生會害怕,其實她也是怕的,不過因為她能忍,且求生的意誌又大過一切,才勉強將那種不安壓製住。
她不是第一次碰觸屍體,第一次試煉殺死矮胖中年男人後,她還處理過中年男人的屍體,但當時中年男人剛死不久,並不像此時的胡醫生的屍首,已經僵硬冰涼了。
那種陰寒的冷如附骨之蛔,一沾上便甩不脫,從手心傳遞到四肢百骸之中,凍得她連腳趾頭都下意識的蜷縮起來了。
心‘砰砰’的亂跳,像是要蹦出喉嚨口,任務的時間隨著‘嗒嗒嗒’的提示音在減少著,沒有時間留給她再緊張害怕了。
她想要活著。
她從第一次試煉那樣自相殘殺的環境下,奮力殺人,拚搏出一條生路,不是為了在這一次的試煉裡給人送人頭的。
她年紀還不大,她還沒過過一天像樣的生活,她才剛畢業,剛找到工作不久。
她想要活著!
這樣的念頭在她腦海裡越植越深,她的呼吸逐漸平緩,紊亂的心跳也慢慢平靜下來了,宋青小的目光從慌亂到鎮定。
她曾親手殺死過的劉以荀這段時間一直在她麵前晃悠,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隨著任務時間的流逝也在增加。
麵前的胡醫生隻是死人罷了,害怕隻是她內心深處的一些對她無益的懦弱的情緒罷了,她再次伸出手去抓胡醫生的胳膊,這一下就沒有再猶豫了。
胡醫生看起來雖瘦,但卻有一米七幾,死人的身體遠比活著的時候更重。
幸虧上一次試煉後,宋青小一直有意識的在加強鍛煉自己的身體,雖然吃力,但最終仍是將他從擔架上扛下來了。
他屍身被翻轉過來之後,那張臉遠比剛死時,看上去更可怕了許多。
宋青小背著他在身體,他直挺挺的維持著先前躺在擔架上的動作,像一個僵硬的石膏人偶。
兩人的影子被燈光拖長,看上去就像是宋青小的身影要被胡醫生的影子所吞沒。
她強忍著不自在,挪步走向電梯,按了一下按鈕,電梯一直停在二樓,並沒有動過,宋青小將屍體放了進去,靠著左側電梯牆壁放穩了,想了想,又趁著電梯門沒合攏時,快速出了電梯。
擔架床上還有兩具屍首,二樓大部份的東西已經被搬走,但關押眼鏡男的一號病房內,還留了一些被褥等物。
眼鏡男當時雖然是被劉以荀等人以有殺人嫌疑暫時關押,可醫院的人當時沒死這麼多,劉以荀等人理智還在,知道警察沒有蓋棺定論不能直接就指認眼鏡男就是殺人凶手,當時大家隻是想約束他的行動,防止醫院再有人死了,準備等信號一通之後,把他交給警察處理的。
所以在關押他的一號病房中,仍為他準備了床單被套等物。
她疾步進了一號病房,用力將床單抽了下來抱在懷中,走到擔架旁時,一把將單架上的兩具屍首蓋住,卻隱約隻留了一點兒頭發及半隻腿在外麵,讓人一看便知這裡麵裝的是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