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小心中一動,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周小姐,幾點了?”
被問到的周雪莉正借著這個暫時停留的空檔休息,她與一個保鏢同時架起周先生在林子中疾走了很長時間,滿身汗如雨滴,卻一直都沒有哼過一聲,這已經足以證明她的耐力與體力。
這個時候明顯不是閒聊的時候,如果問話的是其他人,周雪莉恐怕根本就不會理睬的。
但因為問話的是宋青小,她擰了下眉峰,眼裡雖然有些不快,但仍是喘息了一會兒,看了一下時間:
“已經4點26分了。”
她提到時間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絲焦急之色。
周雪莉說過,下午五點要出林子,可現在已經將近4點半了,離走出林子還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
大家都十分喪氣,周雪莉顫巍巍的騰出手來,從包裡去掏電子儀器。
周先生雖然之前注射過藥物,精神力好了不少,但趕路的時候為了跟上大隊伍的步伐,大多時候相當於是靠著保鏢與周雪莉將他架著走的。
但他手中提著銀色箱子,又不大信任彆人,所以周雪莉一路並未鬆開過他的手,這樣一來可想而知她承擔了多大壓力。
電子儀器拿出來的一刻,周先生重新伸出手在需要指紋掃描處點了一下,解鎖之後,地圖很快出現在眾人麵前,地圖上閃爍著一個紅點,代表眾人所在的位置。
從大地圖看來,眾人的位置好像與先前並沒有發生多少改變,移動的距離也並不大,看到這一點的人,臉上難免露出絕望之色。
時間已經要到了,大家還沒出林子,入夜之後可能會遇到的危險,簡直要將人的理智逼到瀕臨崩潰。
哪怕其實這會兒許多人都已經又累又餓,連抬腿的力氣都很難使得出來,卻又心急想趕緊離開這裡。
“還有多久出去?”
有人忍不住以手作扇,拚命的做著多餘的小動作,以發泄內心的不安情緒。
周雪莉手滑動著屏幕,沉默了一會兒,眾人都以為她不會回答了,她卻開口道:
“如果地圖標示沒錯,不遠處應該有一條溪流,順著往上走,能看到一條河,是屬於先前我們進島時看見的島內河的上遊。”她說到這裡,看了一眼眾人,那張走得麵紅耳赤的臉上此時不見冰霜之色,反倒顯出幾分無可奈何:
“沿著河流往上走,最多一刻鐘,應該就是出林子了。”
大家一聽要出林子,都不由精神一振,周雪莉卻接著說:
“不過這個地圖,是從以前的資料盤中拷出來的,這麼多年時間過去,不知道有改變沒有。”
這話便如兜頭一盆冷水,將興奮不已的眾人潑得透心的涼。
大家本能的轉頭往樹林的另一頭望去,這片林子幽深,樹木生長得密密麻麻,一眼看去,仿佛沒有儘頭。
宋青小聽了這話,卻笑著道:
“興許是沒有改變的。”她屏住呼吸又聽了聽,精神力的加持下,原本就強化過的身體五感本來就比一般人靈敏許多,“我聽到水流的聲音了。”
宋青小的話不止是讓工人們開心,就連嚴教授、周雪莉等人也麵露喜色。
“那太好了。”
附近確實有水源,不止是驗證了周雪莉說過的話,證明大家快要走出這片安靜得有些詭異的林子了,同時還表明周雪莉手中的地圖仍有作用,這對於眾人來說,都是一件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原本已經疲累不堪的眾人一聽這話,仿佛被打了一劑強心針,頓時都覺得渾身精力充沛了許多,周雪莉看了看地圖,指出溪流的方向往前走。
宋青小聽得確實沒錯,一行人走了將近五六分鐘後,本來茂密的樹木逐漸稀疏了,光線也遠比先前強了許多,樹林的另一頭是矮樹叢,已經隱約可見青翠濃密的野草地及高低不平的石頭,石頭的縫隙處,絲絲水流淌過,發出‘嘩嘩’的輕響聲。
確實看到水流之後,證明如周雪莉所說,繞著這溪流往上走,很快便能出這林子了。
一出林子,仿佛離研究所便更進一步,又仿佛離危險更遠許多。
先前的惶恐不安此時被興奮所取代,大家都爭先恐後拖著疲憊的雙腿往前跑,後麵的人也加快了腳步。
越靠近水邊,地上鋪積的土便濕潤了許多,那水流的上方被一叢蔥鬱的矮樹林擋住,水流頗為湍急,蜿蜒而下,將沿途所經過的石頭衝刷得十分乾淨了。
溪底鋪著大小不一的鵝卵石,在水流常年累月的打磨下,已經相當圓潤了,那水並不太深,將將淹過人的小腿罷了。
說來也是諷刺,這座小島是周先生的父親當年所建立的實驗島,島上生物都被人類所汙染,導致基因有了改變,可這溪水看上去卻乾淨極了,清可見底的。
溪岸邊的野草地上,開著一朵朵不知名的淡紫色小花,這會兒已經是下午時刻,夕陽的餘輝照耀在水麵上,為這可怖的小島增添幾分如詩如幻般的色澤。
大家這一路行來,不止是身體疲累,精神還相當緊繃。
在船上的最後一夜,大家都沒睡好,白天時遇到的古怪食人魚及那群海鳥嚇得人惴惴不安,緊接著夜裡又遇到蝙蝠襲擊,這一晚幾乎沒有安全過。
船沉沒之後,大家好不容易揀回一條性命,緊接著又提心吊膽的上島,之後接二連三遇到危機,為了活命,一刻不敢停留背著沉重的行囊往前走,直到此時才算稍微放鬆片刻。
“周小姐,不如先歇一會兒吧?”
看到這樣的景致,使得不少人將對這座小島的恐怖印象一時間都拋諸腦後,有人忍不住央求了一聲,周雪莉臉上露出不快之色。
“歇一會兒吧,我實在走不動了。”
說話的人扔了背包,背包滾到草地上,壓倒了幾株開得正盛的花朵,這個挑了一塊乾淨的石頭,一屁股坐了下去,再也站不起身來了。
大家都一臉疲憊,包括周雪莉在內,其實早就已經累得不行了,之前能走,不過是咬著牙憑著那口氣強撐罷了,此時一旦放鬆,連站著喘氣都覺得累。
“要不歇歇吧。”
嚴教授也不由提議,許多人從上島之後,不要說吃東西了,恐怕連水都沒喝過,堅持到現在實在忍不住了,“周小姐,你也說過,五點之前走出林子就行了,現在四點半,從這裡走出去,最多一刻鐘,歇息十分鐘後,五點出林子應該是來得及的!”
幾個科學家頻頻抹汗,也跟著點頭。
他們是學者型的人物,走了這麼大半天,不落隊已經很好了,此時周雪莉的目光下,幾人的腿都在輕輕的哆嗦,顯然也是達到身體的極限了。
除了幾個試煉者及訓練有素的狼一等人之外,其他人嘴唇乾裂,有些人汗水將眼睛都迷住了,臉龐脹紅,張著嘴喘氣,不用說,周雪莉都知道自己恐怕也是好不到哪兒去的。
她猶豫之下看了周先生一眼,問了一聲:
“周先生……”
眾人之中,周先生的狀態是最好的。
他因為有周雪莉及保鏢的扶持,走得最輕鬆,之前嚴教授又不知道拿什麼針給他注射過,使他看起來狀態比在剛上島時好了許多,現在聽到周雪莉的話,周先生雖然皺了一下眉頭,但最終仍是點了下頭。
有了周先生的首懇,眾人便不由歡呼,連狼一都似是鬆了口氣,拉了拉自己戴著的頭盔帶子,周雪莉卻看了一下手腕:
“既然要休息,最多隻能歇息十分鐘,十分鐘後立刻再趕路。”
她再提出這樣的要求,自然是沒有人會不答應的。
眾人忙不迭的將身上的背包取了下來扔到一旁,‘嘩啦’一聲有人踩進了水中,伸手掬了水便往臉上潑,冰涼的水流拍到臉上時,不少人發出滿足的歎息聲。
嚴教授等人也蹲到溪邊在洗手,其他人分彆找了個位置或坐或蹲,周雪莉也挑了一塊乾淨的大石頭,扶著周先生坐下了,從包裡摸出一張濕巾替周先生擦著臉與手。
宋青小並沒有坐下,這一段路的行程對強化過身體的試煉者來說不過是出了些汗,遠不到累得要坐要躺的地步。
她並不敢放鬆了警惕,而是選了個視野開闊之處,從包裡取出礦泉水及一袋餅乾出來,先將礦泉水擰開了,一連喝了大半瓶,才將目光落到周先生與周雪莉身上了。
周雪莉隻有在麵對周先生時,才會卸下那冷淡的態度,替他擦臉與手時,那種細致,不像是下屬對上司的動作,倒像是帶著那麼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裡頭。
但大家此時各自忙著自己的事,仿佛並沒有看到這一幕。
周雪莉替周先生擦了臉與手後,才拿出包裡的食物,撕開之後先喂到了周先生嘴中。
她能及時注意到周先生的需要,喂幾口後,便又拿礦泉水喂他喝,這種舉動,證明這些事她時常在做。
宋青小若有所思,喝了大半瓶礦泉水後,才將剩餘的一小瓶水夾在腋下,撕了餅乾的包裝,抓了幾塊餅乾便塞進嘴中。
這些餅乾隻為裹腹,味道並不好,進嘴之後又很乾,宋青小一連塞了好幾次,又將剩餘的礦泉水一喝,將餅乾咽進肚中,才覺得胃裡有飽腹感了。
可能是這裡風景如畫,一路行來大家又沒遇到危險的緣故,幾個保鏢也難得鬆懈了片刻,眾人有說有笑,一些人躺在草地上,竟然眯著眼睛像是要睡著了。
有個男人起身往茂密的矮樹叢後走去,很快身影消失在草叢之中。
宋青小將精神力放了開來,‘嘩啦啦’的流水聲裡,她能聽到上流更大聲的水流響動,耳旁也聽得到其他人說笑的聲音,周雪莉喂周先生喝水時的‘咕咚’聲也清晰可聞,矮樹叢的另一端,‘唏哩嘩啦’的聲響應該是出自先前那鑽進樹林男人。
她再將精神力放開了一些,三、四股不同的氣息一下闖進她的精神力籠罩範圍之處!
這幾股氣息來得很快,眨眼功夫便離眾人近了。
溪流邊的人群剛剛放鬆,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笑容,吃著東西泡著水,有人甚至將鞋都脫了,將一雙赤足泡在溪水中,躺在草地上的人眯著眼動也不動,並沒有察覺到危險已經來臨了。
地上枯腐的樹葉被輕輕的踩動,發出‘沙沙’的聲響,那種聲音比起人類踩到地麵時的聲音要輕盈許多。
“小心!”
情急之下,宋青小本能的喊出聲,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電光石火間,隻見矮樹叢的樹葉被擠開,輕輕晃動,一道灰色的身影如閃電般竄了出來,騰空而起,發出一聲咆哮,直接往溪流旁一個坐著的保鏢疾衝了過去。
那保鏢根本沒反應過來,隻聽到宋青小喊了一句‘小心’,便感覺有東西撲麵而來,夾雜著一股腥風臭氣,一張如深淵般的巨口大張,露出雪白森然的獠牙,盯準了他的喉嚨。
雖然瀕臨危險時刻,但這些周先生特意雇傭的保鏢畢竟非同一般,他反應過來之後已經深知拿槍來不及了,下意識的反手摸自己的手腕,抓出一隻匕首,同時身體往側麵一倒,直接壓倒了附近坐著的一個工人身上,試圖想躲。
在休息的時候,這些最普通的工人們本能的都是坐在保鏢的身側,原本以為這樣是有一定生命安全保障的,壓根兒沒想到關鍵時刻會被人當成人肉墊子壓了。
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倒被壓了個正著,在保鏢衝撞下,上半身以折疊的古怪方式被按入水中。
灰色的影子張大了嘴撲咬了個空,上下牙齒在慣性作用下用力合攏,發出‘哢’的一聲響,但那揚起的利爪卻並沒有落空,張出來的爪子寒光閃爍,鋒利的尖爪如一柄柄銳利的刀尖,一下抓到了保鏢的胸口。
隻聽‘嘶拉’一聲,血肉與那保鏢身上的作戰服俱被抓破。
那灰色的變異生物龐大的身軀‘咚’的一聲落進水中,濺起大片水花,周圍被意外襲擊的事件嚇蒙住的人在水花濺到身上時,終於一下醒悟過來了。
“啊……”
不少人發出一聲慘叫,那保鏢吃疼之下手上的匕首也往灰影身上紮去,但那灰影身上厚實的皮毛擋住了他大部份的攻擊,這情急之下的出手僅給這東西留下淺淺的一道傷口。
不過這也夠了。
保鏢的目的本來隻是借傷它的機會,阻擋它的動作,給自己爭取逃生的機會罷了。
他靈活的往一旁一滾,翻身坐起,趁這機會拉遠了將近半米的距離。
先前被他壓在水中的那倒黴鬼暈頭轉向間本能的也跟著發出痛苦的呻_吟試圖坐起身來。
那灰影落水之後,反轉過頭,露出一隻碩大的灰狼首,它轉頭的動作令它身上蓬鬆的皮毛抖動,目光中寒光閃爍,下一刻它一張嘴,‘嗷嗚’一聲,一口便咬上了才剛坐起身的男人脖子,用力一甩頭。
男人還沒將眼前的情景看清楚,脖頸便即刻被咬中,灰狼在甩頭的時候,鋒利的牙齒一下撕破了他半個喉嚨,鮮血一下篷灑出來,‘嘩’的一聲噴濺到溪流之上,將溪水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