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空被火光照亮,江麵被血染得通紅,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兒與煙火氣,還夾雜著屍體腐臭後的味道,並不好聞,可對於這幾個女人來說,卻是難得的自由與出格。
隻是短暫的歡快之後,隨之而來的是後怕與忐忑。
擔憂東窗事發,擔憂被人舉報,投入紅營。
這一夜宋青小就留在船坊之中,她倒要看看那紅衣無臉的女鬼把她弄到一百年前,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江中的陰氣消失得一乾二淨,身邊的這幾個女人各自找了角落,卻因為心底的焦慮而難以安睡。
抱貓的女人一晚都在摸著貓的身體,指掌摩挲著貓的皮毛,發出極有節奏的‘沙沙’聲,吵得人心神不寧。
江水衝擊著船坊底部,發出水波響聲,再配著若隱似無的血腥味兒,越發令人難以安寢。
半夜的時候,船上的戰鼓聲終於停歇,但卻不合時宜的響起吹拉彈唱的聲音。
有女人尖細著嗓音唱歌,偶爾還有男人們的歡笑詭異的夾雜在內。
直到將近天亮的時候,才終於安靜了一會兒。
船坊上的燈光不知何時熄滅,坊內顯得極為冷寂。
今日江上大霧遮天,微弱的青蒙蒙的光線從垂落的紗簾、窗格透入,靜默的氛圍在船坊內蔓延開來,使得船坊之中落針可聞。
宋青小運轉完一周靈力的循環之後睜開了眼睛,便看到了幾個蜷縮成團的女人。
她們擔驚受怕了一夜,好不容易入睡,卻睡得並不大安穩,仿佛稍有風吹草動便能令她們膽顫心驚。
‘咚咚咚——’
數道細微的腳步聲響了起來,由遠及近。
船身輕輕一晃,死寂的船坊很快被喚醒。
幾個好不容易才進入淺眠的女人受到腳步聲的乾擾,很快的睜大了充滿了血絲的眼睛。
抱著貓的女人幾乎是從榻上跳了起來,第一反應是將自己的貓塞進了榻的角落處。
她惶恐不安的視線在落到正坐在床邊的宋青小身上時,頓了片刻,像是瞬間找到了主心骨般,表情一定,那慌張的神情又重新安定了下來。
“送飯了——”
一道死氣沉沉的男聲打破了船上的沉寂,頓時令得四周有動靜響了起來。
但聽到這聲音的刹那,船坊之上幾個瞪大了眼睛的女人卻如同活見了鬼般,渾身如同篩糠一般的抖了起來。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道陰影逼近,紗簾被人重重伸手抓開,露出一張既熟悉,又詭異的麵龐來。
‘喀喀喀——’
幾個女人死死咬緊了牙關,忍住即將躥到喉間的尖叫,身體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
昨晚那親手死在了宋青小手下,頭都被擰了下來的男人,此時再度出現在了幾人麵前。
他的臉色慘白,身上的皮膚如被水泡皺了般,濕透的衣裳‘滴滴答答’往下淌著水,每走一步,便落出大量帶著血色的江水滲進船坊的木板裡麵。
“吃飯了。”
他以一種陰測測的目光盯著船坊內的幾女看,被擰斷的脖子還有些歪。
此人以十分遲鈍的舉動抬起手來,捧住自己的腦袋,‘喀嚓’的響聲中,將它推回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麵。
說這話的時候,他似笑非笑的盯著船坊內的幾女看,那神色令人不寒而栗,幾女嚇得連尖叫聲都喊不出來。
宋青小愣了一愣,但很快又平靜下來。
她也曾遇到過被自己親手殺死的人再度複生,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當年的她也被嚇得不輕,可如今的她早就已經克服內心的恐懼,並沒有被眼前的一幕嚇住。
“過來。”
她再度衝這男人招了招手。
這男人依舊如昨晚一樣,聽到她召喚的瞬間,以一種陰森的目光,拖著沉重的腳步,‘嗒嗒嗒’的往她走了過來。
他每走一步,便在船坊之上留下濕透的血腳印,份外明顯。
直到走近宋青小麵前的時候,他的腦袋開始結冰,伸出的手滲出水珠。
不等他的手碰到宋青小的身體,昨晚的情景再現——宋青小重重踹擊他的小腿,骨頭斷裂發出清脆的響聲。
男人‘呯’的一聲半跪到了木腳踏上,那還未粘穩的腦袋再度被宋青小伸手擰了下來。
‘突突——’
他斷頸的地方噴出淡紅色的江水,很快流進了木腳踏上麵。
血腥味兒在船坊內傳揚開,他倒下的屍體如同跳出水麵的魚般,拚命的掙紮。
宋青小腳踩在他肩膀之上,用力的踩了下去。
屍體力量很大,但與她相較,卻如螞蟻撼象般。
‘哢嚓’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那男人的肩膀塌了下去很大一塊,不多時便再不掙紮,如同死魚癱軟到了腳踏上麵。
這凶殘而又似曾相識的一幕看得船坊內的幾個女人麵如土色,大氣都不敢喘。
“現在,你去打飯。”
宋青小看了那年紀最小的女子一眼,吩咐了她一句。
她死死咬著嘴唇,力量大得牙齒咬進肉中,血滲了出來,仿佛將她的上下兩片嘴唇粘連成了一片。
聽到宋青小吩咐的刹那,她好似有些不敢置信,抬起頭瞪大了眼看她。
昨晚被宋青小親手殺死,並被眾人拋屍進江中的男人死而複生再度歸來。
而她卻像是沒事兒人一般,竟又一次神色鎮定的將這男人的腦袋擰了下來,將昨晚一幕再現。
“去打飯!”
宋青小見她沒動,冷冷的又重複了一聲。
這個時候,船坊內的人已經處於極度的恐懼、驚慌之中,她鎮定自若的態度、冷靜而強勢的吩咐,反倒對幾女來說形同找到了主心骨般。
“我去。”
抱貓的女人很快強忍恐懼,率先站起身來:
“我去打飯。”
在幾個女人之中,她最為獨特,膽子也好像最大。
說完這話之後,她吞咽著唾沫將貓塞進了自己的肚腹之中,以寬大的包袍將它盤了起來。
收拾完後,她平複了一番內心的情緒,強忍恐慌,打簾出去。
她走之後,屍體就擺在宋青小的腳邊,眾人大氣也不敢喘,好似渡日如年。
約過了七八分鐘後,‘喵’的一聲貓叫聲中,抱貓的女子提了一小桶食物麵色煞白的回來。
“外麵的人已經走了。”
她渾身都在抖,有種心中大石落地的放鬆,也有劫後餘生的欣喜:
“他們好像沒有發現他沒回去——”
幾個女人‘嚶嚶’的哭,並不接話,好似已經死到臨頭了一般。
“把飯分吃了,將屍體再重新處理。”
宋青小望著抱貓的女子,吩咐了一句。
其他幾個女人聽了她這話,又怕又慌,拚命的搖頭,卻不敢發出哭音。
“怕什麼?”
宋青小見到她們畏縮的神情,冷聲斥責:
“他都已經死過一次了,不過是按照昨晚的處理方式,再重新將他處理一次。”
幾女如喪考妣,絕望無比。
抱貓的女子頓了頓,雖也感到害怕,卻不知是不是年紀最大的原因,比其他幾個女人都要鎮定,聽聞宋青小的這話,抖了半晌之後,竟輕輕的應了一聲:
“嗯。”
她放下了手裡提著的桶,吩咐其中一個人:
“娟兒妹妹去拿碗。”
那年紀最小的女子被她點名,卻坐著沒動,抱貓少女見她不動,就警告了她一句:
“糧食緊張,每人每天隻有這點兒東西,這會兒不吃,得餓一天的。”
這話一說完,其他人才慢吞吞的各自起身去取自己的東西。
那送來的飯食隻得一小桶,裡麵稀稀落落不知以粗栗混煮了什麼肉糜,混成一種並不算稠的羹湯,散發著一種異常誘人的肉香氣。
先前還一臉惶恐之色的女人們,在聞到肉味的刹那,頓時都探長了脖子,一臉的渴望之色。
抱貓女分了五碗,桶裡便已經被倒得十分乾淨。
大家盯著碗,默不作聲,肚子卻‘咕咕’的叫個不停,顯然已經餓極。
船坊上原本住了五人,宋青小是半道闖進的,原本沒有她的份。
“你們吃吧。”
這裡處處透著詭異,先不說宋青小如今早就脫離了對於食物的需求,就算是她需要進食,也不會輕易的吃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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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音一落,幾人便以極為凶狠的姿態各自搶了一碗肉糜湯,‘咕咚、咕咚’喝進嘴裡。
幾人像是餓了很多年,喝了又快又急。
倒是那抱貓的女子,在喝了數口之後,終於像是想起了什麼事般,強忍不舍,硬生生停止了喝這湯羹的舉動,將被自己藏在懷中的白貓放了出來,將剩餘的小半碗湯留給它喂食。
“吃吧,吃吧。”
她摸了摸白貓的頭,語氣輕柔的哄了貓兩句。
說話的時候,她的肚子還在‘咕咕’抗議。
貓發出‘嗷嗚’的聲音,低頭大口的舔食。
不多時,幾人分彆吃完了東西,幾女一貓甚至將碗都舔得一乾二淨,像是吃到了什麼絕世的美味。
“既然吃飽喝足了,就來處理屍體。”
宋青小踩了踩腳下那具還在‘汩汩’冒水的屍身,衝著幾人吩咐了一句。
大家的表情迅速變化,從一開始的饜足到畏懼,都搖著頭不敢上前。
“屍體就擺在這裡,如果不處理,若是有人發現他的失蹤,查到這裡,你們都要死。”
宋青小目光緩緩掃視過幾人,問道:
“怕什麼?他是人的時候,我們都能將他處理了,就算變成了鬼,我們就不能再將他處理第二次?”
她的威逼利誘起了作用,幾個女人雖說仍是害怕,但卻迫於她的強勢,都哭哭啼啼不敢應聲。
隔了好一會兒,抱貓的女子鼓足了勇氣上前,往那滾落在地上的人頭走了過去。
人頭之上凝結了一層冰,那冰係力量將它頭顱之中滲透出來的血水也凍結,使它的臉像是蒙上了一層淡粉的色澤。
男人的臉龐扭曲,嘴角詭異的微微勾起。
女人吞了口唾沫去提他頭發的時候,他的眼皮動了動,像是睜開了眼睛。
“啊——”
受到驚嚇之下,那一直以來表現得膽子最大的抱貓女人如同被燙到一般,忙不迭的想將手縮回去。
但縮了一半,一隻手掌便將她的手腕抓住,止住了她的手後縮之勢。
她吃驚之下轉過了頭,就見到原本坐在床邊的宋青小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側,握著她的手,以令她無法抗衡的力量往那人頭摸了過去。
“怕什麼?”
宋青小問了一聲:
“他已經死了。”
“可是,”抱貓的女人結結巴巴的道,“可是我看到他的眼皮還在動——”
“有嗎?”宋青小問了一聲,說話的同時手指如劍,往那人頭的眼皮處點了過去。
‘噗、噗!’
兩聲輕響聲中,那兩顆眼珠被點破,外鼓的眼皮凹陷了下去,眼珠之中湧出兩行血淚,順著冰層往下流去。
宋青小麵無表情,又問道:
“你現在看呢?”
抱貓的女人鼓足了勇氣,睜開了眼睛。
隻見那人頭的眼皮被血水粘在一起,果然沒有了動靜。
“你——”她像是怔忡了一下,轉頭看了宋青小一眼。
這一下宋青小再抓著她的手去摸那人頭的時候,她並沒有再抗拒,而是將這人頭提起。
人頭被提了起來後,並沒有再像先前一樣作怪。
興許是宋青小就在身側的緣故,抱貓的女人雖說仍是害怕,但卻比之前更加鎮定。
她甚至在提起人頭之後,看著其他人,催促著:
“你們也快將屍體收拾了,娟兒妹妹年紀最小,可以打些水將船內的血刷去。”
若是毀屍滅跡,不會再有人發現這裡死過人,大家同時保守秘密,這裡的事便永遠不會泄露出去,眾人都是安全的。
幾個女人聽了她的話,又確實彆無他法,便都應承。
昨晚的事再一次發生,甚至為了防止這具屍體再度詐屍,大家還取了絹帛紗布,將其牢牢裹緊。
夜晚雖說已經過去,可江上大霧遮天蔽日,光線仍是昏暗無比。
船上的烏合之眾經過昨日的攻城之戰,十分疲憊,此時船上份外安靜。
幾女齊心合力再一次將屍體丟進水中,為了以防萬一,還親眼看到波濤洶湧的江水將其吞噬,卷裹著男人的屍體往下流去,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內。
隻是船中的那些血印,幾女就是使出了渾身解數,仍無法將其洗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