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探進來的龍頭須齒鱗片崢嶸畢露,它張開血盆大嘴咬向龐二,看體型差距,這一口咬下去,能把龐二的大半截身子都吞到肚子裡。在場的人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查小刀,他趁眾人心神被懾,明晃晃地縱掠出去,身子不沾地麵,右手鴟吻單刀橫掃向龐二的雙腿。龍頭在上,單刀在下,雖然查小刀事前未曾預料到這一幕,卻並不影響他在電光火石之間反應過來,補上一記殺招,一齊擊殺龐二。熟料那龐二大叫了一聲,舌尖吐出一顆紫色丹丸。空中傳來類似花生殼裂開的聲音。啪嗒!丹丸掉到地上,翡翠龍頭和查小刀都消失地無影無蹤。紫色丹丸上多了兩條黑色紋路,仔細去看,一個是盤舞的龍身,另一個是持刀的人影。【太陰罡】類彆:消耗品品質:傳說龍虎山一品法,收攝對手到罡之中,罡內常蘊陰火罡風,足夠煉化一切生靈,但消耗龍虎氣甚巨。龐二臉色脹紅,頭發都白了一縷兒。這瞬息間的變化和轉折,其餘的緹騎也驚魂未定。驀地,那紫色丹丸上出現一道裂縫。十三先生的怒吼從當中傳出來:“這不可能,我身上分明有龍虎……”裂縫中的聲音還沒說完,龐二貼了一道金色符紙上去,這符紙時而鼓脹出包來,卻始終沒有破損。手裡拿著符丸,龐二也大呼僥幸!【太陰罡】作為天師道九十九道頂尖符紙之一,即便王公貴族手中,也沒有幾顆。這次龐二奉命捉拿火屠,才領了一顆,隻能使用一次。無論是翡翠妖龍獨自襲擊,或者是火屠獨自襲擊,總之隻要不似剛才那樣一同上前,剛才幾個龐二也死掉了。龐二抓起符裹的丹丸,沒等鬆口氣,突然聽到頭上一聲蚊子訥似的的驚罵聲。他也是驚弓之鳥,抬頭大喊:“誰!”他說話同時,一枚金錢鏢已經揚天打去,卻隻打漏一塊夾板。砰!本來從蟲蛀的洞窺伺樓下房間動靜的曹永昌,利落撲出大門,身子靈巧兩三個跟頭就下了樓。他撒腿衝向後院馬厥,一嗓子把客棧廚子跑堂掌櫃的全都叫醒了。“我叔叔被抓進小藥丸去了哇!”大堂上李閻眼神一動,不料眼前的朱焰卻叱道:“鎮撫要輸了!”她秀氣的手臂猛然又爆發出一股駭浪般的力道,李閻屁股下頭的板凳砰地折斷!李閻大腿往上一支撐住胳膊肘,身子卻一動不動,額角已經有汗水岑落。朱焰的脖子上也滲出汗水,她見李閻沒了板凳,上半身卻紋絲不動,憑幾分餘力笑道:“鎮撫好馬步。”說罷身子一弓,也拿膝蓋頂住手肘,她的胳膊已經壓了李閻足足六十度,眼看就要掰倒李閻,很難想象那纖細的手腕能有如此驚人的力氣。龐二怒吼:“莫讓那小子跑了!”以緹騎的能量,早就把曹永昌調查一個底掉兒,他們唯一不明白地是火屠為什麼要帶上這樣一個小痞子,但既然與火屠同行,自然也不能放過。這些緹騎身手矯健,一個個鷂子似的騰空而起,去到後院捉拿曹永昌。隻是到後院的路隻有一條,這些緹騎勢必要路過大堂。眼看七八道人影從李朱兩人角力的八仙桌子旁邊掠過。李閻突然冷哼一聲,波浪般的殺氣透體而出,在本就不算寬敞的客堂中激蕩衝撞。殺氣波動!朱焰一陣失神,李閻笑了一聲,猛地扳回手腕,把朱焰的手直接按倒。朱焰的臉色頓時難看至極。嗤~朱焰手腕上的血紅鈴鐺突然冒出一股白煙來,讓李閻無端端聯想起過載的電器。【龍象妖鈴】類彆:異物品質:傳說佩戴者將持有一龍一象之力。那幾個去追曹永昌的緹騎大步往前飛奔,突然腦子嗡鳴,腳下踩空似的,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有的乾脆就摔在了地上,儘管隻耽誤了一兩個呼吸的時間,卻足夠曹永昌跑到馬厥了。曹小子到了馬厥的窩棚前頭,擠過十匹擠在窩棚邊緣的寒風中低聲嘶鳴的高頭大馬。他一把抓住獨自臥在草塌上的飛雷的馬鬃:“好飛雷,快跟我走,彆扯了我叔叔和李將軍的後腿。”那飛雷也不含糊,打了聲響鼻。在曹永昌的驚叫中把他頂到自己背上,甩開蹄子向外頭衝去。這會兒功夫,幾名緹騎已經到了,眼看這曹永昌要走,自袖套當中甩出鐵蒺藜,飛釘,雷火珠,黑壓壓一片。便是老虎野豬正麵擊中,也得受重傷,尤其這些暗器對準馬腿,目的是不叫曹永昌走脫。熟料飛雷打了個響鼻,背後生眼似的,一條黑色馬尾如同鋼刀般來回掃了兩下,劈劈啪啪地聲音過後,這些暗器都被馬尾落到地上,飛雷吃痛嘶鳴,跑得更快了。緹騎連忙上馬,可這些千裡挑一的名駒寶馬今天不知道怎麼了,隻希律律的鳴叫,任憑緹騎們如何抽打,也不肯挪動腳步,好不容易往前走兩步,又好似被嚇到似的往回縮。這麼大動靜,店家自然也起了夜。跑堂夥計剛出房間,就看到白天那幾個惡客背著刀劍,一臉煞氣,不由得一縮脖子。掌櫃的剛要開口詢問,一名緹騎惡狠狠地瞪了過來:“回去!這沒你的事!”那掌櫃叫苦不迭,但是拉著廚子跑堂會屋裡走,心裡罵道:“明日就到衙門口去,告發你們幾個耍橫賣潑的麻匪,叫你們再橫!”大堂裡,朱焰和李閻對坐。天威司的掌事朱焰玩弄著桌上的茶杯,臉色不明。李閻則不停活動著手指,並不掩飾自己贏得吃力。龐二捏著手裡的符丸到了朱焰身側,抱拳道:“掌事大人。”說話間,朱焰眼皮也不抬:“滾到一邊去。”龐二有些尷尬,但還是攥著符丸後退兩步。兩名緹騎悄悄走到龐二身後:“龐二哥,那馬有古怪,我們的馬都廢了,有三名弟兄帶著甲馬符追上去了,不過,未必能追上。”龐二低聲回道:“混賬,追不上也要追。你留下,把剩下弟兄都派出去追。”這時節,李閻才開口:“原來,朝廷早有抑製龍虎旗牌的法子,這可真是太好了,李某自從聽說有大批的龍虎旗牌落入妖邪手中,可謂是夜不能寐,唯恐神器蒙塵,社稷遭禍啊!”他臉上情真意切。雙眼盯著龐二的手心,心裡卻泛起驚濤駭浪。其實隻要設問一下,有些事早有端倪。龍虎旗牌是誰打造的?是龍虎山。是誰下令把兩京十三府的龍虎旗牌一同送往江西的?是龍虎山。又是誰宣稱,龍虎旗牌克製國教龍虎氣法術符紙的?還是龍虎山……這些再關鍵不過的遊戲規則,從頭到尾都是天師道的獨角戲!難道滿朝文武,內閣太乙館,天師神皇帝,這些人都是傻子?都爭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朱焰聽了李閻地話,慵懶地回答:“龍虎旗牌隻能壓製一品以下的符,而天師道《太玄洞極經》上演化來的九十九道一品符,是不受旗牌約束的,否則,那金山老祖得了大批的龍虎旗牌,豈不是要到北京城去鬨了?旗牌落入妖邪手中也不是一天兩天,各地雖有動蕩,卻從未有屠城滅族的慘禍,也是這個道理。”“這便是了,不過,龍虎旗牌依舊是國之重器,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呐。”李閻嘴上說著,心裡千回百轉。白蓮教造反和貴州土司叛亂是做不得假的,朝廷才打了長達八年之久的抗倭大戰,本就元氣大傷,根本經不起折騰。即便是李閻那個世界,沒有什麼龍虎氣存在的大明朝,也常有人發出,明始亡於萬曆三大征的感慨。神皇帝和天師費這麼大力氣,到底要做什麼?何況,如果龍虎旗牌隻是煙霧彈的話,那太乙館對李閻的超出尋常的容忍乃至拉攏,就非常值得商榷了……朱焰聽了隻是笑道:“收回旗牌的事,和我天威司,腥元司沒有關係。”她站起來:“李鎮撫果然厲害,我甘拜下風,這就遵從賭約,回京城複命。今天我隻和李鎮撫論道談武,旁的事什麼也不知道,也不會有人再知道。”他一瞥身邊的緹騎:“龐二,帶你的人走吧。”“且慢。”李閻叫住了她。朱焰一眯眼:“李鎮撫還有話說麼。”李閻搖了搖頭,突然沉默起來。場麵有些劍拔弩張,朱焰也不自覺撫摸手邊的紅色紙傘。“……”良久,直到朱焰有些不耐煩了,李閻才臉色一鬆:“掌事大人不必杯弓蛇影,我隻是希望這幾位弟兄追上那小賊人的時候,莫傷了我的馬。那是李總兵送我的。這畜生沒腦子,誰騎上去都跑的飛快!有勞幾位弟兄了。”他抱了抱拳。“至於朱焰掌事……”李閻慢悠悠地道:“我去月平縣,和朱焰掌事回京也順路,不如一同走?”“哼哼。”朱焰沒感情地笑了兩聲,這才流轉眼波:“龐二,你去做你的事,我陪李鎮撫坐一會兒,明日和他一同上路。”“是。”龐二沒有多餘的話,隻帶著其他緹騎出門去追曹永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