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切,不是昔年他走過的火照之路,亦沒有他登臨過的望鄉台,更沒有那轉生之門。
站在這奈何橋的儘頭,江寒眼簾中,是一片晦暗,仿佛無邊無儘的宇宙,在那無儘晦暗中,沉浮著一座巍峨殿宇。
那座殿宇,懸浮於遙遠黑暗之中,一動不動,似由無儘歲月中而來,流轉著永恒之意,那縹緲而又陰森之感,令江寒心中不由驚顫。
他抬頭向上看去,隻有一輪血月於虛空,在無窮黑暗中,散發著熒惑微光,仿佛在無儘的黑暗中點燃了那微妙希望。
殿宇高不知道幾許,遮蔽一方天地,通體黑色,那黑色中流轉著絲絲金芒,四極飛簷斜起,巍峨肅穆,其上八十四層黑色磚石裝飾,古樸大氣。
八十四根粗壯石柱撐起殿宇頂部,宛若擎天之柱,其上空無一物,垂直而下,莊嚴肅穆。
殿宇基座之上,連接八十四根奇異巨大鎖鏈,仿佛八十四條通道,自基座延伸,伸向了晦暗明晰的虛空之中,鎖鏈橫起,托起了這巍峨殿宇,其下方,則儘是一片黑暗,不知其底為何,不知其深幾多。
大殿之上,卻是一塊巨大牌匾,特殊的兩個字符,江寒認不出,但其上流露出晦澀難明的意味,給人古老滄桑之感。
至於那殿宇核心,卻是無儘黑暗籠罩,仿佛黑洞一般,吸納了所有的光芒,令在這橋頭的江寒看不出絲毫端倪和線索。
江寒有種感覺,自己就仿佛在星舟之上去看沒有一顆星辰的黑暗宇宙中的那輪恢宏殿宇。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是誰的宮殿?”江寒整個人屏息。
回身,江寒看到的忘川河流,身前,卻是無儘深淵,就仿佛兩個時空重疊,他就站在這時空交彙之處。
此刻,在江寒的腳下,就是那一根鎖鏈,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連接在了這奈何橋上。
巨鎖黝黑無光,卻粗壯異常,其上還有絲絲細紋,似乎是昔年留下的什麼,在天空那晦暗血光之下,顯得有些神秘詭異。
一道低沉幽遠的歎息聲,突然在江寒的心神間響起:“這是皇...毀滅...冥古...地心...來...”
“誰?”江寒心中驟然一緊,卻再未能聽到任何聲響,仿佛一切隻是幻覺,隻是,他的心中,卻有著死死寒意。
“難道是要我,進入那殿宇中?”江寒若有所思,他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在告訴他,要他進入那殿宇之中。
平息內心,江寒再度看向了遠處的殿宇,思索許久,似乎,除了繼續前行,沒有更好的方法。
邁步踏出,江寒走上了黑色鎖鏈,並觀察著四周。
令他稍微鎮定的,這黑色鎖鏈沒有絲毫搖擺,隻是靜靜連接著那遙遠的殿宇。
隻是,走過數千丈後,江寒已來到這鎖鏈中央,他感覺到了一種陰森氣息,就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不斷侵蝕著它,若非那金色卷軸在不斷釋放著光芒抵抗,恐怕已侵入到了他的體內。
“看來,要加快速度。”江寒明白,那金色卷軸中蘊含的力量已不多,留給自己的時間有限。
很快,江寒來到了這鎖鏈儘頭,前方數十米處,就已經是那雄偉殿宇的基座,隻是,到了這裡,那股陰森寒意,已經令江寒有些不適,甚至於那金色卷軸釋放的金色光芒,都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製著。
“這殿宇中,到底是什麼?”江寒感覺一陣陣示警之意,從冥冥中傳來,仿佛那殿宇中,有能夠毀滅這一切的東西存在著。
江寒此時已異常緊張,他不想在這個神秘地域莫名其妙丟掉性命。
終於,他踏上了這座巍峨殿宇的基座,這塵封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古老神殿,終於被人踏足了。
站在這基座最底下,江寒才能真正感覺這座神殿是何等雄偉,仰頭望去,一眼近乎天穹,那神殿的最高度,仿佛與那無儘時空中的血月處於同一高度。
整個基座的寬度,江寒稍微估計,就已達到了數百裡,平坦異常,令人驚異。
“到底是什麼?”江寒那股危險感越來越近,他認定那危險就在那殿宇之中。
江寒開始沿著基座的最底層前行,前行數裡之後,他停了下來,因為,在遠處的第一層基座和第二層基座的牆壁之上,有著一幅幅圖卷,上麵似乎刻畫著什麼。
他走上前仔細看了起來,這是一個人形生物,高達數米,雙翼極黑,展開超過十米,前胸利爪,即使隻是畫卷,都能感受那淩厲殺機,最為傳神的,是那雙眸子,血紅無暇,仿佛隨即都要從那畫卷中跳出。
江寒沒敢觸摸,又看向了第二幅圖卷,這是一頭四蹄獸類,同樣強橫無比,氣息強大,與前一幅相同,這獸類的眼眸,也是血紅無暇,蘊含無儘殺意。
第三幅、第四幅...接連,江寒看了十幾幅,每一幅都是一尊人物畫像,形狀不一,千奇百怪,每一尊都栩栩如生,有的光憑氣息,就足以令江寒心顫,他們共同的特點,都有一雙血紅色的眸子,令人不敢直視。
接著,江寒繼續看了下去,這幅圖案,卻再不是圖卷,卻是一連串的字符,這奇特字符,江寒雖不認識,卻又似乎有種魔力,令他不由自主讀了出來。
“此情誰堪我獨醉,隻道天涯斷人愁。”
字體豪放,遒勁有力,刀鋒劍筆,但江寒卻從中感受到了一股悲憤與無力之感,那股情感,在瞬息間,就已影響了江寒了他,令他心緒生悲。
半響,江寒才清醒。
“不知是何人所留,字中蘊情,相隔億萬年,卻依舊能夠影響我的心神情緒。”江寒心中驚歎,亦提高了警惕。
這殿宇,在他的心中,愈發的神秘。
繼續向下看去,這是這一層的最後一麵畫卷,其上留下的,是那特殊字體,隻是很簡單的幾個字符,江寒依舊不由自主讀了出來。
“你來了。”
這一刻,江寒怔住了,這文字無頭無尾,這‘你’,到底是指的誰?是指誰?還是留字之人?
江寒有種感覺,這麵牆壁上的字體,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留下。
隻是,除了這字體,這些壁畫字卷,江寒再沒有發現其他線索。
“難道,還要我繼續向上去?”江寒抬頭。
這恢宏神殿的基底分為三層,其上,才是真正的殿宇所在,他現在呆的,不過是殿宇第一層而已。
來到這裡,江寒已感受到了那陰森寒意,那是一股令他完全無法反抗的力量,仿佛隨時都要爆發開來,將他徹底毀滅,隻是,來到這裡,他沒有退路,找不到回去的線索,隻能繼續前行。
“去第二層!”江寒下定了決心。
可是,他剛剛離開這字體所在的壁畫,走出還不過數米。
“嗡!”
猛然間,江寒已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氣息,從那之前的一幅畫麵中傳出,那無儘可怖的恐懼感,瞬間充斥了江寒的心神。
“危險!”江寒猛然躥升而出,飛速般的朝不遠處的那一根巨大鎖鏈而去,這完全是生命的本能,在遇到無可抵抗危機時一種自然反應。
可是,太晚了。
江寒還沒來得及逃竄,背後便傳來了一股可怕的波動,一股可怕的力量將這片虛空直接定住,江寒整個人就仿佛被束縛住了。
然後,這方天地便真正安靜了,就仿佛,時間徹底靜止了。
“你來晚了!”歎息聲,仿佛從悠遠之中,又如一聲驚雷,在江寒的耳畔響起。
“什麼意思?”
江寒的心沉到穀底,他能感覺,那股束縛自身力量,輕易就能將自己鎮壓滅殺。
“轟!”
一道轟鳴聲響,江寒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軀如同玩偶般,被那股無形力量拉扯回去,直接定格在了地麵之上,麵朝著那壁畫的一麵,動彈不得。
他的心中,一陣無力感不由自主湧出,在之前的神淵軍士傳承戰中,他斬殺了一位又一位先天強者,自以為有了一絲自保之力,但在這裡,卻沒有絲毫反抗力量。
這一刻,他的心中,充滿了對力量的渴望,對自己命運掌控的渴望。
“那是?”江寒身體無法動彈,連神念都無法離體觀察,但眼睛能看,神魂依舊能思考。
那之前的人物壁畫前,有著大團黑色旋渦霧氣,從那壁畫竟不斷延伸湧出,仿佛在孕育著什麼,江寒在等待了數息之後,那霧氣緩緩消散開來,一尊高大身影出現在了江寒的身前。
江寒死死盯著對方。
這是位四臂的類人形生靈,高度超過兩米,赤腳站於地麵,身上穿著黑色的甲胄,麵容與人類無二,一頭黑色長發舞動,隻是,在那長發之下,卻是一張枯槁的麵容,那臉上層層的皺紋,那暮年死寂的氣息,如果都難以掩飾,隱約可見其昔日英豪。
隻是,即使衰老如此,江寒心中驚顫依舊。
那純血色的眼眸,深邃如淵海般浩瀚,仿佛蘊含一方天地。
將死未死,餘威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