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濤的伏虎拳,剛猛凜冽,充滿殺機,雖然威力遠不如修煉了內功的錢孚,但極為純粹,正宗。
項央的胡家刀本就是精妙之刀,附加項央淺薄內力,更加強大莫測,刀光中掩藏著殺機。
兩人一攻上路,一攻下盤,且都是全力以赴的殺招,錢孚頓時難以招架,抵擋得住孫濤的鐵拳攻擊,卻顧不得項央的八方藏刀,斯拉數聲,雙腿膝蓋窩瞬間被斬出兩團血泉,身體不由自主的倒下。
到了這一步,錢孚肯定是不行了,唯有用一雙怨毒的眼神看著項央和孫濤,尤其是孫濤,錢孚對他的恨意還在項央之上。
不管怎麼說,項央算是為父報仇,雖不合法,卻合乎情理,他認了;但孫濤這個二五仔卻是為了名利背叛自家師兄,實在是小人一枚,若是可能,錢孚恨不得一換一,直接弄死孫濤。
“項捕快,既然錢孚和你有殺父之仇,便由你先動手,在下隨後補拳,留下印記。”
錢孚一倒,孫濤率先停手,皺著眉頭,輕聲道。
背在他身後的雙手青筋暴起,不停的顫抖,顯然被錢孚的內力反震,血氣激蕩,受了輕傷,單對單,即便錢孚被下了藥,孫濤也不是他的對手。
項央邁著黑靴走到錢孚栽倒的頭前,微微點頭,這是肯定的,就算孫濤想先出手也不行,畢竟這可關乎天書老大下發的任務,雖然不知道天書出品的吐納訣,對自己有沒有作用,但自己動手總歸是沒錯的。
俯身蹲下,看著掙紮無力,越來越遲鈍的錢孚,項央慨歎一聲,
“錢館主,不要怪我,同是人子,你應該能理解我才對,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臨到死前,錢孚本來的慌亂,恐懼,焦慮,仇恨,突然統統消失不見,反而少有的安詳,這種轉變突兀,但卻並非不能。
看著項央年輕俊朗的臉孔,微微點頭,竭力撐著自己坐起,
“你是一個人物,死在你手傷,是我的報應,我無話可說。”
完了又將目光放在孫濤身上,本來洗不清的恨意,卻變成了傷感的哀求,
“父親年事已高,又久病纏身,實在受不了打擊。
孫師弟,我死後,不要將這個消息告訴父親,就說我去遊曆,尋找醫治他的方法。還有,希望你念在往日情分,好生照料父親,我在九泉之下感激不儘。”
聽到這番話,孫濤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糾結中又帶有一絲猶豫,想起多年前師兄弟幾個在師傅的教導下習武練字,大家親如兄弟,他有些心軟了。
不過心軟隻是一時,他到底不是年輕時的毛頭小子,點點頭,神態鄭重,允諾道,
“師兄放心,師傅雖是你的親父,卻待我們這些師兄弟如親子,我孫濤自問不是好人,卻也不是畜生,必定竭儘全力奉養老人,照料周全,讓他頤養天年。”
聽到孫濤的話,錢孚鬆了口氣,完全放下心裡的擔憂,神情更加恍惚,麻藥的藥力點點侵蝕全身,無憂無痛,仿佛一時間達到佛家的清淨大自在的境界。
“還有,我有一套吐納訣放在房間東牆第三層第五列磚後,可以練出內力,孫師弟好生修煉,發揚我猛虎武館,我加入的組織很龐大,如果我不見了,一定會有人來查探,要小心應對,尤其是要防備一個叫趙德漢的人。
我錢孚罪孽深重,參與拐賣婦孺,實在罪不可恕……”
錢孚的聲音越來越小,將自己的事情交代出來,後麵精神紊亂,不但聽不清具體講的什麼,甚至自己也不知在說些什麼,漸漸昏昏睡去,響起輕微的鼾聲。
“動手吧,師兄中了麻藥,身上無痛,也算死的安樂。”
孫濤看著坐靠在大榕樹下鼾聲響起,沉沉睡去的錢孚,心裡沉重,緊緊握住身後的雙拳,轉過身道。
項央點點頭,沒有猶豫,手中的雁翎刀閃過,精準無誤的切開錢孚低垂頭顱下的喉管,嗚嚕嚕的鮮血冒出,錢孚卻一動不動,沒有喊痛,沒有掙紮,就這樣在夢中悠然而去,比起世上九成九的人,死法實在好上千萬倍。
“看你的樣子,也是不想補上一拳了。”
孫濤轉身,看著錢孚死去,麵上憂傷,陡然聽到項央的話,冷冷的看著麵前之人。
是的,他反悔了,師兄在最後幡然悔悟,將武館的一切都托付給他,若是死了還要折辱屍體,他下的去手嗎?
難怪是一個矛盾的人,項央看的果然沒錯。
“是的,師兄已經以死謝罪,你還要如何?若是你害怕我揭發你,大可以放心。
我孫濤可以發誓,不會泄露有關你的任何消息,不然蒼天震怒,可禦使雷霆劈殺於我,更讓我墜入地獄後永不超生。”
這個時代的人,對神佛,對誓言,還是很看重的,孫濤能發下這種毒誓,已經是很有誠心了。
不過項央卻搖頭道,“用不著如此。說實話,錢館主帶給我不少震撼。他是一個壞人,謀害我的父親,參與數不清無辜之人的販賣,死的實在不冤,甚至大快人心。
但同時,他也是一個孝子,臨死前仍不忘安排生父後半生,更能幡然悔悟,懺悔自己的罪行,讓我感同身受,罷了,人死如燈滅,過往的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人性,本就沒有極善與極惡,善惡雖對立,卻並非不容於一體,就像錢孚。
“哦?那就多謝你了,若是無事,就請項捕快離開這裡,我要安置錢師兄的遺體。”
項央點點頭,看著臉色稍霽的孫濤,最後提醒道,“一定要處理的萬無一失,你也聽錢館主最後說了,會有人來查的,你自己小心吧。”
說完,項央轉身離開,錢孚雖給他帶來不小的衝擊,但也僅僅如此,畢竟隻是一個普通人,和他沒有多少關係。
人性如何,也不是他一個小捕快能研究解析透徹的,當務之急是趕快回家,看看任務完成後的獎勵。
孫濤則不同,幾十年師兄弟,死在自己麵前,自己還是幫凶,這種衝擊遠遠大過項央。
一人立在院中良久,方才俯身,小心翼翼的將錢孚扶好,又從自己的袖口上撕下布條,清理了下錢孚身上的血跡,絲毫沒有不耐煩。
“師兄,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料師傅,經營武館的,願你在天之靈得以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