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這是要和我們動手嗎?是被戳中了痛點,惱羞成怒了?還是認為我們是無理取鬨?”
項央也站起身子,雁翎刀滋啦啦出鞘,不過很明顯,是站在閔莊侯順這一邊的,他們幾個現在處境很是危險,攤牌攤的太開,一點餘地不留,所以必須抱成一團。
“不是我要和你們動手,是你們欺人太甚。我雷家花費巨資請你們來此做武師,不是讓你們來反我雷某人的。
我相信,雷家沒有任何問題,相反,你們幾個來曆不清不楚,未必是什麼好路子,我還懷疑殺人凶徒就隱藏在你們幾個中間呢。”
大堂內,場麵幾乎一觸即發,吳大煙袋輕輕咳嗽一聲,渾厚的聲音繞在眾人耳中,帶著平心靜氣的味道,讓眾人火氣稍減。
“雷莊主,事情具體如何,你心知肚明,不過我們也無謂為此爭吵,殺人者是誰都好,我們不是捕快,不是官府,輪不到我們去管。
老頭子隻想說一句話,不管是誰,見好就收,適可而止,凡事不可做絕。
還有小項侯順,你們也消消火氣,咱們的確是受雇於人,到底拿人手短,不該管的還是不要多管。
至於段晨之事,隻能說他福薄命淺,每日江湖中都有不少人死去,他絕不是唯一的那個。”
吳大煙袋的話讓雷虎漸漸平息下來,項央侯順也收攬氣勢,唯有閔莊依然握著短劍立在大堂上,不過在幾人的目光下,也按耐住心裡的仇恨,冷著臉收劍回鞘。
“好了,這件事我會查個一清二楚,你們先回去,不管怎麼樣,我都會保證你們安然無恙。”
雷虎一甩衣袖,轉過臉不看眾人,臉色依舊和往常一樣,隻是掩藏在袖口中微微顫抖的右手,顯示出並不似表麵那般平靜。
項央等人結伴離去,雷虎轉過頭目視前方,越想越氣惱,猛地起身,一掌狠狠拍在身側的高腳方桌上,卡拉一聲,木桌被打的四分五裂,還隱隱有焦糊的味道散發。
良久,雷傑才匆匆走入大堂,見到雷虎孤身一人站在堂內,低著頭思索著什麼,幾步走上前就要行禮,冷不丁被回身的雷虎甩了響亮的一巴掌。
“你這個孽障,我問你,段晨是不是你殺的?還有房家集的那些案子,是不是也都和你有關?”
雷傑被打蒙了一樣,好長時間沒回過神,之後才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捂著臉問道,
“父親這是何意?孩兒從未做過虧心之事,這嗜血凶徒怎麼會和我扯上關係?”
雷虎一雙怒目瞪著雷傑,冷哼一聲,雙手負在身後,
“原本是扯不上關係,我也沒聯想到你身上,但段晨一死,我就知道和雷家莊內的人脫不了乾係。
你知不知道剛剛吳大煙袋幾個說了什麼?殺段晨著,要麼武功超絕,以摧枯拉朽之勢將之斬殺,要麼和段晨相熟,這才能出其不意偷襲暗算。
他們是懷疑我們雷家的人,我,你,也許還有你妹妹,都逃不了乾係。
我沒做過,也不可能是你妹妹做的,你覺得是誰做的?還有,之前我沒仔細想,現在看來,神捕門來人也是被你做掉的,是嗎?”
雷虎話是詢問,語氣卻是確認無疑,疑點這個東西,不注意,就一個也發現不了。
但一旦懷疑上,那真是處處是疑點,他自己都有些心驚膽戰,好好的一個孩子,他的愛子,怎麼就成了嗜血狂吐?那麼多人都是他殺的?
還有,他的一身武功都是傳承自自己,從何處學得那般邪門的武功?
“不管父親你相不相信,我沒做過,難道您寧願相信那些外人,也又不相信自己的親生兒子?”
雷傑臉色猙獰,雄武的身體散發出狂猛的氣勢,讓雷虎都有些心驚,這個臭小子功力進步的好快,要不是當年自己一時大意,導致那件事發生,雷傑還真是承接雷家莊的不二人選。
“罷了,不管你和這件事有沒有關係,今天收拾細軟晚上給我走的遠遠地,離開清江府,去河西也好,去河東也罷,甚至離開延熹郡,不要再回來了。
不要覺得我是在害你,神捕門死了三個木章捕快,再加上這裡發生數十起血案,不可能毫無動作。
先前我還在覺得房潞太過積極,現在想來,神捕門已經聯係上了他,想要借助他的力量,逼出隱藏在暗處的凶手。
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不可能想不到他們藏在暗中的用意。”
雷傑目中陰晴不定,監視房家集符合殺人目標之人,各占一半,他若借助這個便利多些動作,房家立馬就會通過蛛絲馬跡猜到他們雷家有問題。
再進一步,是不是早就認定是雷家有問題,不然為何神捕門隻聯係房家,而遺漏雷家?
“好吧,我走,隻是臨走前,我還要再做一件事,父親放心,我絕不會連累雷家的。”
雷傑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說道,眼裡的怒焰如狂濤卷起,幾乎燃燒虛無的空氣,看的雷虎眉頭直皺。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能放下那件事?為人父,房潞的想法我了解,也清楚,沒一個父親願意把女人嫁給不能人道的男人。
傑兒,是為父失言,隻是房家現在有青光劍派的高手坐鎮,你若是執意要去,不但不能得償所願,恐怕還會。”
雷虎話說一半,雷傑立馬打斷,
“那又如何?十幾年了,我忍了十幾年,當初那個賤人被我宰了,但還不夠。
當年他們父女是如何折辱我的,我要他們付出血的代價,哪怕死,我也要拉房老鬼一起。
最遲三天,我會離開雷家的。”
雷虎搖搖頭,沒有說話,隻是轉過身,不再看雷傑,原本威如猛虎的氣勢散去,腰身佝僂,瞬間蒼老了幾十歲一樣。
他虧欠雷傑太多,哪怕知道他現在做的是錯事,哪怕知道這件事可能會拉的雷家萬劫不複,他也不能阻止他。
雷傑看著雷虎的動作,眼圈也紅了,咬牙朝著雷虎跪下,磕了幾個響頭,便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
雷虎則突兀轉身,看著雷傑高大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眼前,眼裡籠罩了一層霧氣。
男兒有淚不輕彈,然而這麼多年,雷虎這麼一個威猛的大漢,流過的眼淚又何止一次?
妻子難產離去,他哭過一次,雷傑發生那件事,他哭過一次,這次,還是為了雷傑。
老天為何這樣待他雷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