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伯齡乃是橫行延熹水域的大賊,武功高絕,後天稱雄,而且曆經百戰,乃是殺戮之間成長起來的強者。
項央有無字天書傍身,神功秘訣多不勝數,自身也是勤勤懇懇,不敢懈怠,武功同樣非同凡俗。
兩人一番大戰,堪稱龍虎相鬥,真氣如鐵,刀光碧柳,且行且戰,四方環境儘數成為兩人交戰的陪襯,爆破一般的聲響不曾斷絕。
鏗鏘鳴音再次響徹天地,蔣伯齡右手雙指撤回,能截斷滄流的指力儘數消弭,指節隱泛暗紅,乃是項央的刀氣反震,縱然橫練驚人,也難以完全抵擋所成的輕傷。
然而不待他喘氣,項央的下一刀又擊來,咄咄逼人,刀勢一浪高過一浪,簡直無有窮儘。
蔣伯齡腳下發力,橫空作爪噴薄真氣與碧璽刀鏗然作響,雖然隻是氣勁爭鋒,然而竟比真正的金鐵之器交擊還要激烈。
自兩人交手至今,項央一刀接一刀,目不暇接,沒有一刀重複,且刀招之間連環相扣,一千刀,還是兩千刀,他已經數不清。
他隻感覺對麵的項央刀氣越來越淩厲,刀招越來越詭異,充斥著一種莫名的魔性,肆意揮灑,卻偏偏透出無比的算計,漸漸將他捆住,再難以抵擋。
他縱橫江湖多年,遊曆三郡,見識非凡,然而也不曾見過這樣的刀法,這樣使刀的人。
縱然刀招窮究變化之極,人又怎麼能練成這樣的刀法,又哪裡來的信念意氣揮舞這沉重的刀呢?
然而與他所想的截然相反,項央刀法越揮灑,整個人的狀態越加亢奮。
雙眸似寒星,經脈中的三分歸元氣急速運轉,好似磕了藥一般,整個人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引,揮刀,揮刀,不停的揮刀,生命不息,揮刀不止。
八式刀法,每式三十六招,每招一百零八變,合計三萬一千一百零四種變化,變化中又有繁複不同的施展方式,隻要他的真氣還不曾耗儘,就不會有停手的那一刻。
放開了打的項央徹底癲狂,要練刀,就要毫無顧忌的施展,壓著刀隻能磨礪刀的技藝和控製,卻難以真正體會刀法中的真意。
然而和蔣伯齡一戰,徹底放開了他的顧忌,修煉數月的如意天魔刀法煥發出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威力和風采,最迥異於過往的便是深沉的魔性。
這門刀法本就是魔教刀法,配合威淩天下的圓月彎刀,威力無匹,淩厲難當。
然而這繁複的刀招,變化,著實不是普通人能夠學習到的,沒有天賦,縱然練上十年,二十年,也不過是一個三流的刀客。
蔣伯齡第一次退後了,五指鑽心的疼,真氣流淌過,稍稍平複,項央又陰魂不散的貼了上來,讓他苦不堪言。
“不能繼續下去了,此人刀法太過厲害,想辦法。”
麵對氣勢越來越深沉,刀法越來越淩厲的項央,蔣伯齡有些扛不住了,心內一動,飛身一腳將停靠在岸上的一艘烏蓬小船轟擊入江中。
天時地利人和也是武者征戰極為重要的因素,他修行長龍入海,本質與水貼合,又在水域討生活,熟悉水性流動,在江上一戰,更容易他發揮實力。
項央瞳孔中閃過一絲厲色,持刀飛掠,驟然長嘯一聲,氣浪撫平江水。
下一刻追逐蔣伯齡而至,一刀劈下,丈長的無匹刀氣直接將烏蓬小船斬成兩截,刀氣餘勢不減的轟入江水中,分波斷浪,久久未曾平複。
避過這一刀的蔣伯齡心內駭然,不敢再大意,腳踏殘船木骸,以細致入微的操控力停駐在流動的江水一點,不曾移動。
雙手牽引,真氣外放下,四周江水卷起十幾個轉動的漩渦,射出水流彙入蔣伯齡的手中,下一刻一條活靈活現的水蟒朝著項央撲來。
“好武功。”
項央下意識的稱讚一句,人在空中梯雲縱借力騰飛,如庖丁解牛一般切割水蟒,內中附著的真氣瞬間被擊散,水流無力墜落。
再落水中,點踏水波輕盈而起,身體朝著蔣伯齡飛射而去,長刀繼續揮舞,他的刀還沒斬完。
然而經過剛剛蔣伯齡的一番打亂,項央的刀勢也不如一開始那般深沉駭人,那種癲狂的狀態,也稍微回落,在出刀時,也在思索自己的變化。
毫無疑問,如意天魔,連環八式,乃是一門魔刀,修煉這刀的人心性變化,除了圓月彎刀的原因,這刀法本身也有問題。
過去項央沒有發現,是他從未有人值得他這般傾情傾力投入其中,殺意滿懷。
對付嚴英豪,石小寶之流的挑戰者,他根本毫無殺機,這樣的比鬥如何能算作生死相搏?
隻有今日,蔣家蔣伯齡,以強大的實力逼得他不得不將此刀威力完全發揮,七千九百三十二般刀法變化,甚至殺意牽動魔意,縱然這般仍奈何不得此人,可見他並非浪得虛名。
然而,也僅僅如此,蔣伯齡能抵擋這麼多刀,卻絕不可能抵擋住三萬多刀。
數丈高的江水炸響,化作一方水幕騰空不降,違反了水往低處流的自然規律,下一刻,水幕後的蔣伯齡眼前出現一抹碧綠色的刀光,還有森寒中帶著斬滅一切的刀意。
咕嚕嚕,咕嚕嚕,原本被兩人交手強大氣機平複的江水忽然如同煮沸一般冒著泡泡,再一瞬,兩道身影落到已經一片狼藉的岸上。
蔣伯齡右肩的衣衫緩緩破裂,一抹血痕在其中若隱若現,嘴角也溢出一絲血線。
項央內腑震動,渾身如同泡在熔漿之中,呼吸之間帶著沉重,骨頭更好似被人用鑿子鑿過一樣。
“你受過傷?”
項央雖然是疑問,但也是確認,蔣伯齡的氣機終究不完美,外放如火焰一般的氣血,其實透著虛浮,這絕不該是一個正常的武者該有的狀態。
“不錯,被一個瘋子傷到了,不過這並不影響我們之間一戰的結果,你勝了,我心服口服,這枚月牙白玉是你的了。”
蔣伯齡微微一笑,並未如何動容,將白玉拋給項央,顯得很是灑然。
他有感覺,項央的刀勢還未窮儘,刀招也未完全變化,既如此,他輸的也不算冤。
項央接過玉佩,默然,嬴一個受了傷的蔣伯齡,沒什麼好開心的。
何況雖然他贏了,但也發現了如意天魔的一些隱秘。
三萬多刀,一刀一刀的拆開來練,與從一而終是兩回事,他以為自己練成了,原來並沒有。
“自創出這門刀法的那名強者之後,此刀少有人練到巔峰,更彆提之後化魔為神,萬刀歸流的神刀斬。
自始至終,也隻有一個丁鵬做到了,這樣的人,本就是為魔刀而生,我可以嗎?”
項央仰頭,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穹,忽然笑了,因為難,所以才珍貴,如果能輕輕鬆鬆就能練成,也就不值得他這般孜孜以求了吧。
況且神刀斬也不過是他理想中刀道的一個基礎罷了,怎麼能輕易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