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灰暗低沉的濁雲,雲層之上,隱隱有驚雷響過,夾雜著呼嘯凜冽的北風,眼見一場大雨將臨。
鬆山前,一早開始,登山之人便連綿不絕,或是成群結隊,或是三三兩兩,也有孤身一人持有利器的蓑衣人打扮,都是巴州以及附近武林前來觀戰之人。
青石台階邊,鬆山劍派的弟子五人一組,巡防宵小不軌之人,同時指引來人,維係平穩,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鬆山中峰,乘劍閣大門前,薛文褪下道袍,換上莊嚴肅穆,純青色的掌門禦衣,腰間三尺寶劍掩於鞘中,與那日溫慈不同,麵容多是威嚴。
“掌門師兄,山外陸續已經來了不少人,隻是有分量的那幾家還沒到,項家與厲家也是遲遲未至,要不要派人去接一下?”
薛文身邊是一個歲數稍微年輕些的儒雅男子,是同門師弟,於武學一道沒有多少建樹,但人際交往,處理事務頗有一手,為薛文的臂助。
“不用,讓弟子們看好到場的武林人,不要讓他們起衝突,有一個算一個,凡私下械鬥鬨事者,一律趕出中峰蒼柏台。”
薛文語中鏗鏘,儘顯一派掌門霸道,如果他鬆山劍派的山門成了某些人解決恩怨之地,或者來一場大亂鬥,隔日就會成為江湖上的笑柄。
武林人多廝殺,仇怨堆積,你我好朋友,朋友的敵人自然也是敵人,如此種種反複,由點到線,再由線到網,編織成江湖的人際交往,看起來無仇,一句話造成生死大戰也屬平常。
說實話,一開始薛文是不讚成厲海與項昭約戰,還是在鬆山上,但女兒哭求,他又心存愧疚,這才應了下來。
直到那日他見到宋如壁臉上的刀傷,方才恍然明悟,項昭此子實乃是乘龍佳婿,又送信知會兩家,廣告武林,將決戰之地點定在鬆山中峰蒼柏台頂,屆時來賓儘可以一窺兩人強弱虛實。
想當初他和項家結親,著實有不少人嘲笑他鼠目寸光,也不乏有人說他貪圖葵花神功,然而今天他就要讓那些人看一看,什麼叫慧眼識英才。
“師弟明白,還有茯苓那邊,今天一早她就將房門緊閉,師姐怎麼勸說也不肯出來,掌門師兄要不要去看一看?”
薛茯苓乃是薛文的獨女,小時肉嘟可愛,長大姿容秀美,性格雖偶有刁蠻,但不失善良,跟天真小公舉一樣,不但薛文疼愛,鬆山上下就沒人不喜歡她的。
唯獨三年前開始,薛茯苓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天真如銀鈴的笑聲很久沒有響起過。
事情的起因就是薛文在未征得她同意的情況下就和項家定下婚事,婚事的另一方還是一個除了顏值家世平平無奇的庸碌之人。
這讓一向希望能和大英雄,大豪傑談一場戀愛的女孩子難以接受,哪個女孩子不愛浪漫,哪一個女孩子不曾做過夢?
薛文此舉,不亞於一巴掌將薛茯苓從世間最美好的夢中打醒,對一個未曾經曆挫折的女孩子來說,這就是晴天霹靂。
直到不久前,厲海挑戰項昭,薛茯苓的心裡就活泛開了,她也不喜歡厲海,然而不妨讓他將自己解救出來,也所以,才促成約戰一事。
“不用,茯苓今後會明白我的苦心的,這是為她好。”
薛文嘴角抽動,想了想,還是搖搖頭說道,如果以前還有絲毫的猶豫,懊悔,如今在知道項昭的武功後,儘是堅定。
項家豪富,振遠鏢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薛茯苓嫁過去,過的就是貴婦人一般的生活,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穿金戴銀,山珍海味,也不用在江湖上打打殺殺,這已經是天下九成女子希冀的生活。
項昭本人如今也是武功高強,振興鏢局有望,乃是女人希求的如意郎君。
將來兩人成婚,一主外,一主內,夫唱婦隨,再生幾個孩子,又有他從旁幫襯,一定會幸福美滿的。
婚姻這種事,從不同的層次,角度考慮,都會得到不一樣的需求,自古至今,莫不如是。
總有家長乾涉子女婚姻,年紀大了催婚,找到人了,又挑挑揀揀,這個不行,那個不滿意,結果時常和子女出現分歧,甚至出現女兒告父母,要和自己心愛人結婚這種啼笑皆非的糗事出現。
不能說家長們不對,隻是他們是從自己過來人的心境去考量,放眼觀覽的是一生,也可說是為子女好,但很多情況下,他們都是好心辦壞事。
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也許他們考慮的不周全,不如老一輩縝密,但出發點卻是直接發自內心的情感,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
真的喜歡,哪怕一無所有,靠著內心精神的滿足,也能夠支持下來,除非有一天醒悟過來,明白精神滿足的前提是物質生存。
真的討厭,就算勉強在一起,也很難獲得幸福,更大的可能就是兩敗俱傷,沒有贏家。
眼下薛文就是以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閱曆來給女兒挑選夫婿,哪怕以前的項昭也比厲海要強。
過往項昭庸碌,沒有野心,隻需要安心經營好振遠鏢局就好,由他幫襯,一生富貴平安沒有問題,女兒也會過得安穩,這就是最大的幸福。
換了厲海和厲家父子,一副野心勃勃的樣子,成天就想搞事情,搞得好了,也許能搏個大事業,大前程,搞不好了,說不定就被哪個強人給滅了,還得牽連薛茯苓,不是什麼好事。
為人父母,普遍還是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其次才是生活如何,物質財富有所追求。
就在這時,一個持劍弟子一路小跑過來,向著薛文兩人行禮,恭聲道,
“掌門,三大世家的高手來了,還有鬆山飛燕,天風,三元三派掌門也到了,此外,風老前輩與張大俠也是聯袂而來。”
前者三世家,三大派是預料之中,風老前輩和張大俠則是意料之外,他們怎麼會來,難道是項昭特意請他們來撐場子的?
“好,劉師弟,你先去接待一下,為兄隨後就到。”
薛文眉頭微皺,以項昭的武功,應該不怕厲家,何必勞此二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