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央離了大雪嶺,便沿路來到山下的一個小村落,打探楚滄瀾的生身父母,同時準備到當年楚滄瀾奇遇的山穀看一看。
猜測隻是猜測,須得有更多的信息作為支撐,楚滄瀾的身份,無外乎奪舍。
等有了頭緒和眉目,他就會直接找上此人求證一番,畢竟還有三月期限,要跨越雍康二州,萬裡奔行,時間並不充裕……
另一邊,薛曼筠與楚滄瀾見了麵,隻是第一眼,便覺此人相貌不變,但神韻氣質與過往幾乎天翻地覆,截然不同。
薛曼筠了解的楚滄瀾,年少意氣,桀驁中又帶著點驕傲,他的眼中隻有武道,因為雪嶺山翁曾說他本就是武學上的不世奇才,他也一直深信不疑。
然而現在的楚滄瀾,他的言談舉止,禮貌得體,卻從內而外散發著一股威嚴之氣,似乎手掌大權,與曾經的雪嶺山翁有些許的相似。
正如項央所言,一個人的改變並不奇怪,因為一些變故,一些刺激,好人變壞,惡人從善,這很常見。
然而這樣的改變並不能從根本上改變一個人的習慣,神韻。
本質和內核,是不可能輕易就變得麵目全非的。
薛曼筠的心裡一沉,如果在沒遇到那個刀心黑衣人之前,她會疑惑,卻未必會想的更多,但現在,卻不得不更認真的思索,這人真的是滄瀾嗎?
不,還不能這麼輕易的就被挑撥,再看看,再看看。
楚滄瀾俊臉威嚴,目光如劍,也瞥到了薛曼筠表情的凝滯與疑惑,可惜她聰慧之餘也下了一個決定,此女絕不能留。
真正朝夕相處,能認出他與原本楚滄瀾不同的人並不多,薛曼筠是其中最不穩定的一個,而消除威脅的最安全,最牢靠的方式,自然就是消滅源頭。
“六師姐,這些日子我要忙於山主繼任大典,紫雲烽一應事情就交給你處理,還有凝雪那裡,也勞六師姐多多開導,畢竟人死不能複生。”
心中殺機頓起,麵上卻不露聲色,反而越發親和,仿佛兩人回到過去山間相伴,情同姐弟的時候。
“好。”
薛曼筠隻是心不在焉的回答,一側的白衣弟子有些疑惑,之前還是極為迫切的想要見麵,怎麼真的見麵了,卻又如此冷淡?
他過去所見楚滄瀾桀驁,現在所見楚滄瀾威嚴,總之都是高高在上,所以難以分辨兩者之間的差彆……
十天的時間,很短,很短,卻也很長很長。
楚滄瀾自擂台雙戰後,開始在大長老的幫助下整合大雪嶺,七大內門長老,僅存的三大外務長老,以及兩大山門護法,若乾先天弟子,詳詳細細的為他所了解。
拉攏中立派,親和派,如大長老,二長老,三長老等等,打擊,打壓敵對派,如六劉長老,七長老,還有三個看他不順眼的外務長老。
手段潤物細無聲,有些明明是打壓,偏偏作出一種擢升提拔的表象,手腕高超,令得大雪嶺一般原本擔心他空有武力沒有實力的長老放下心來。
短短十天的時間,楚滄瀾還未正式接任雪嶺山主之位,但已經將一應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條,呈現一股勃然的新氣象,甚至比前任山翁在世時還要昌盛幾分。
這還不止,楚滄瀾根據自己的武學見識,另創三大築基武學,三大先天神功,增添雪嶺底蘊。
更貢獻出十日焚天功這等比擬冰魄神功的高深武學,使得雪嶺上下,對其俯首聽命,再無二心。
種種的改變,卻使得薛曼筠越發難過,痛苦。
隻因這個過程,這個時間段,她與楚滄瀾接觸中,發現了太多的破綻,太多的漏洞。
這些已經使她清楚的認識到,現在這個楚滄瀾恐怕真的有問題。
依然叫著她六師姐,頂著一樣的容貌,然而曾經的少年,和現在的雪嶺霸主,卻已經是兩個人。
明鏡軒,銅台,對鏡梳妝,薛曼筠目中無神,眉頭緊鎖。
她在思考如何揭穿這個假楚滄瀾的真麵目,也在思考如何使得雪嶺眾人相信她的說辭,然而她又清楚的知道,恐怕這是一條不歸路。
雪嶺需要的,正是現在這樣雄心勃勃,能力武力雙全的霸主級人物,是不是楚滄瀾重要嗎?不重要。
甚至過去最欣賞滄瀾的大長老,也不會支持她的想法,因為比起雪嶺的壯大,綿延,區區一個楚滄瀾又算的了什麼?
恐怕真正的楚滄瀾,並不會像現在這個冒牌貨一樣,對雪嶺鞠躬儘瘁,無私奉獻,隻因過去的滄瀾對雪嶺有所保留,至少從十日焚天功上的取舍可以看出。
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會得出不同的結論,並作出不同的選擇。
大長老等人的選擇,薛曼筠清楚,但她也有自己的選擇。
親如弟弟的滄瀾就這樣被人害了,她怎麼可以不聞不動?
相處十數年的滄瀾所有的一切就這樣被人取代了,她怎麼可以無動於衷?
“也許,那個刀心會是我的機會,他最先察覺到現在這個冒牌貨的身份,我可以借助他的力量為滄瀾報仇,隻是此人來去無蹤,神龍見首不見尾,如何找到他呢?”
薛曼筠緊緊握著手中的木梳,內中蘊藏的真氣讓她安心,並陷入沉思。
直到一道殺機襲來,冷如霜,寒如冰,使得她遍體毛孔豎起,心臟揪成一團。
叮的三聲脆響,薛曼筠順手將木梳塞入懷中衣襟之內,手中秀劍劍光閃爍,擊飛三枚玄冰刺。
隻是這三枚玄冰刺,乃是一個武功遠超過她的高手射出,勁力強橫,更隱含大日火勁,因此雖躲過襲殺一擊,握劍的手掌卻是血流不止,隱泛焦黑之色。
“好一個陽關三疊,劍術修為的確不可小視,六師姐,你的武功竟然又有進步,可喜可賀。”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卻透露出從未有過的冷漠,是他?
薛曼筠有刹那間的驚訝,隨即想明白對方要殺自己的原因,保守秘密,解決麻煩,但這恰恰更證實了對方的身份。
“你不是滄瀾,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