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願為你死淩婉容舉著劍的手，遲疑了。那劍尖，已經沾染了上官洪煜的幾滴血。在方才她停手的那一刻，劍尖劃破了上官洪煜的皮膚，就差那麼一點，她就能取下上官洪煜的性命了。隻是……上官星辰的哭喊，她沒辦法置之不理。“他明明是你三哥，又怎麼會是你的叔叔？”淩婉容沒有收劍，但卻回頭看向了上官星辰。上官星辰抹去了眼淚，開始哽咽地講述這複雜的關係：“我的母妃，是當年的隆林公主，而賢王的母妃，則是隆林朝的後妃……”隨著上官星辰的敘述，眾人才恍然明白：原來當年，幸存的隆林朝人有兩個，一個是隆林公主，一個是後宮嬪妃。隆林公主能忍辱偷生，完全是因為這名後宮嬪妃已有月餘身孕，是隆林朝的最後一線血脈。隆林公主為了掩人耳目，在大安朝皇帝寵幸她的那一晚，要求皇帝先寵幸她的婢女——也就是那個有身孕的後宮嬪妃。皇帝為了得到隆林公主，同意了這個荒唐的要求。而兩月之後，便查出此婢女懷孕，便理所當然地封了妃，和隆林公主從上下被變成了同輩。那個生出來的孩子，便是三皇子上官洪煜。而按照輩分，隆林公主是上官洪煜的姐姐，她生下的孩子——上官星辰，自然就是上官洪煜的侄子了。“荒謬！簡直就是荒謬！”太後氣得不輕，因為這皇家醜聞，就這麼被揭發在眾人麵前了，實在令她這個尊貴的皇太後感到難堪。淩婉容眉一挑，冷笑道：“既然他是隆林朝的餘孽，那就更不能留他性命了。因為——他會害了你，星辰。”說罷，她不再猶豫，舉劍便朝上官洪煜刺去，這一次再沒有了絲毫遲疑。即使上官洪煜在大喊‘不要’，她也沒有停止的跡象。於是，那條隱藏在人群的身影動了。一把匕首衝毫無防範的淩婉容刺去了，那條身影身法極快，明顯武功比淩婉容高出許多倍。淩婉容發覺的時候，便也發覺自己——退無可退。‘茲’的一聲。匕首刺入肉中的聲音，很清晰，很刺耳，蔓延著血腥的味道。那把匕首，是衝著淩婉容的心臟去的。淩婉容以為自己會很痛，但怔然了半晌，她的眼睛才漸漸聚焦，從而看見了自己身前……擋著一個人。所有人都驚呆了——原來，上官洪煜手下有一員大將沒有中香來殞，而容賢樓的副樓主莫君賢，也沒有中香來殞。拿著匕首刺向淩婉容的，正是上官洪煜身邊那忠心耿耿的管家，徐梨。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淩婉容，他一直認為淩婉容心懷鬼胎。但苦無證據，他知道上官洪煜不會相信他，所以他隻好凡事都多留了心眼。正如過桃花林時，淩婉容袖口一動，他立刻就屏住了呼吸。因為淩婉容是個使毒高手，他時時刻刻都防著這一點。沒想到，果然不出他所料，淩婉容真的心狠手辣、要殺他家王爺。 徐梨知道，要殺這個女子，除非一擊斃命，否則等她用毒時他便必死無疑。因此，他佯裝中了香來殞，混在橫七豎八的人群中間，就是為了瞅準機會對淩婉容出手。而淩婉容要殺他家主子，全神貫注都在那把劍上，就是他救主殺敵的最好時機！！但誰也沒想到，包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淩婉容也沒想到，還有一個莫君賢——竟然也沒有中香來殞！當那把匕首朝淩婉容心窩刺去的時候，處於淩婉容側麵的莫君賢飛撲上前，替她擋下了這致命的一刀。那把匕首，正中莫君賢心窩，鮮血很快染紅了他胸前的淡青色衣袍。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驚呆了，半晌回不過神來。首先回神的，是徐梨。一刀不成，他想刺第二刀。然而，機會就是這樣，稍縱即逝。等他從莫君賢體內把刀拔出來的時候，已經遲了——淩婉容一把毒藥灑了過去，徐梨當即痛哭哀嚎著倒地了。莫君賢躺在地上，雙眼盯著湛藍的天空，突然有種想流淚的感覺。他不悔替小師妹擋刀，他隻是……想起了那個日日等他的女子……素柔……他對不起素柔，他答應過她，等金川之事一了，他就和她成親，過快快樂樂的日子，再也不去癡戀小師妹了。他深愛著小師妹，但他願意疼愛素柔一輩子，因為……她比他更癡。“素……柔……”喃喃著，他吃力的吐出這個名字。上官謙感激地看了莫君賢一眼，但他更擔心的，是他的容兒。日後容兒清醒，得知她大師兄是為她而死，她該有多麼自責……“不、不……”在莫君賢身邊，淩婉容痛苦的抱頭，蹲了下來，內心不停的掙紮著。此時此刻，她的思想被分裂成了兩半，一顆心被不停的撕扯著，藥性和本性不斷天人交戰，勢要分出個勝負。淩婉容，你可不要忘了，是這些人害的你時日無多，即將香消玉殞的！你應該把他們都殺光，以報仇雪恨！淩婉容，站起來，用你的手，讓他們通通給你陪葬吧！她霍地抬頭，目光冰冷的看向場中所有人，那目光令人膽寒。容兒……容兒……是上官……是爹爹……是大姐……是娘……淩婉容眼前出現了無數個慈祥可親的麵容，還有那幾個或溫情或可愛或執著的男人，往事一點一滴霸占了她的腦海。下意識地往那微弱呻吟的方向一看，她整個人如遭雷擊！‘哐當’一聲，她丟掉了手中寶劍，驚慌失措地朝莫君賢跑去。“大師兄，大師兄，你怎麼了？大師兄你……你彆嚇我……”她把莫君賢扶起來，緊緊地抱在懷裡。她語無倫次了，她就是想著，這是不是一個夢，所以她隻是在做噩夢而已，這一切都不是真的。莫君賢黯淡的眼睛微微亮了，他含笑看著似已恢複正常的淩婉容，以微弱的聲音說道：“小師妹，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什麼秘密？大師兄你說，我聽著，我聽著呢……”淩婉容的聲音在打顫，她此時已經把了莫君賢的脈，她知道——他神仙也難救了。那匕首直接穿透了他的整顆心臟，他現在嘴裡不停往外流的血，都是心臟被刺破的結果。莫君賢的嘴裡，又往外逸出了大量的鮮血。他好不容易努力咽了下去，才低聲告訴她：“我這輩子……最喜歡我小師妹了，她國色天香……像管家婆一樣管著我……她還……還是這世上，最善良的人……”淩婉容頓時淚如泉湧，她哭著抱緊了懷中的男人：“彆說了，彆說了……大師兄，你不會死的，我不讓你死，誰也彆想帶走你！大師兄，你還有素柔呢，她在等著你回去，你怎麼能死呢？大師兄……我求你，你不要丟下我……”“對……素柔……”莫君賢的眼睛黯淡了幾分，聲音也愈發微弱：“小……師妹，你要幫我……照顧素柔……彆讓人欺負她……”“我不幫你！我不幫你照顧素柔！”淩婉容哭得像個孩子，或許這是她兩世為人，最脆弱的時候，“你自己去照顧她，我不要幫你照顧！大師兄，你不許……”“謝……謝……”莫君賢無限留念地看著她，終於失去了最後一絲力氣，靜靜的長眠在她懷裡。對於莫君賢來說，他歉疚的是違背了對素柔的諾言，但他同時是欣慰的。因為他臨死之前，得以見到他最愛的女人，而且他履行了‘保護她’的職責。能夠死在她懷裡，他不枉此生了。“大師兄，大師兄，大師兄……”淩婉容哭成了淚人兒，緊抱著莫君賢，不停的呼喚著她已經熟悉了五年多的稱呼。此時的淩婉容，本性完全戰勝了藥性，她沒功夫去想其他事情，她隻知道——她有一個親人，永遠永遠的離開她了，她此生此世，再也見不到這個大師兄了。而他說，他這輩子最喜歡她這個小師妹，所以他願意為了她去死。這份深情，她此生此世也無法回報，要欠他一輩子了。她以為他吊兒郎當，遊戲人間，卻不知他竟然早已心中有人，隻是他過往劣跡讓他不敢吐露心聲，隻好強自忍耐。而她，一次次撮合他和素柔，一次次在他麵前和上官……她不敢想象，疼愛她至此的他，每當麵臨這些，心中該是多麼的痛苦……“大師兄，你放心，我會幫你報仇，我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不欲生一輩子！！！”淩婉容溫柔地將莫君賢放下，慢慢地站起，轉身看向那還在哀嚎打滾的罪魁禍首，徐梨。所有人都被她的戾氣給震住了，若非親眼所見，誰也沒辦法想象，她那雙有神又明亮的美眸，竟能露出如此的狠厲殘酷、以及冰冷的眼神。此時此刻的淩婉容，有種讓人‘後悔來到這個世上’的錯覺。儘管明白死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但人們更擔心的是——能否痛痛快快的死。“我身上有十六種毒藥，但都不會讓你死掉。”淩婉容從身上掏出了十幾個瓶瓶罐罐，陰冷地笑著。她一邊說，一邊將毒藥瓶打開，讓那粉末沾上徐梨的身體：“你要是尋死，我就讓你的主子，也嘗嘗這味道。對了，你似乎還有一個孫子，及一個可愛的小孫女吧？聽說，你八十老母也還在人世呢。”“啊……”徐梨本已因先前之毒，兩眼都瞎了，此刻被淩婉容下了最能折磨人的毒藥，頓時發出了淒厲的慘叫。求死之心甚烈，但聽著淩婉容的威脅，他卻根本不敢有求死之念。他對主子要儘忠，對母親要儘孝，對孫子孫女更要愛護，他不能死，不能死……“出了這地方，我會讓你嘗遍人間各種酷刑，讓你永生永世給我大師兄贖罪！！！”淩婉容冷酷的說完，卻慘然一笑，整個人向地上滑了下去。身體裡兩股力量還在互相較量，而她受到的打擊又太重，難以承受的痛苦，讓她身心俱疲，便這麼暈了過去。容兒！上官謙心急如焚，但他看了看徐梨，發覺徐梨已經痛的無法再動彈一下了，這才稍稍寬了心。他真擔心，容兒此刻暈倒，會給徐梨可趁之機。眼下，唯一沒中香來殞卻還清醒著的，就隻有徐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