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隻能是知己敲打扶手的手指攸地停住，他目光如炬地看著淩婉容微愕的臉龐：“朕不想大安朝以及舍異國，有任何人產生‘出兵’的想法--你，明白嗎？”“為什麼？”淩婉容不解地看著他，假如她是皇帝，遇到這種事情她是不會退縮的。至少，也得大安朝那邊道歉，而不是自己想辦法平息乾戈。何況真要打起來……舍異國應該是占了上風的那一方吧？淩婉容隻為了簡單三個字，但君傲狂卻看出了她的疑惑。他淡淡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外表的風光不能代表一切，當年大安朝也一樣國富民強。如今大安朝看似衰敗，卻也未必真的氣數已儘。兩兩強國交手，兩敗俱傷又何苦為之，既算是盟國，便不要讓其他小國落了便宜的好。”短短數句，淩婉容便對君傲狂有了新的看法。她開始發覺，其實這個皇帝不像她原本所想的那麼可怕。他的成功，隻在於舍異國境內，但對於舍異國以外的，他卻並沒有太大的野心。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因為他不敢--他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他將舍異國發展到這一步也更不容易，而他老了，他是不會在這種剛剛繁榮的時候去勞民傷財的。甚至於，他覺得他是一個聖明仁慈的帝王，應該被萬世傳頌，而不是背上‘好戰狂妄、陷百姓於水深火熱’諸如此類的罵名。即使舍異國有朝一日要一統天下，那也應該是他的皇位繼承人，君白塵來完成這一切。至於他，他不會成為這舍異國和大安朝的罪人。不願被人說成是……國富民強之後，便蠢蠢欲動的霸主，他很愛惜他的仁君之名。“皇上希望我怎麼做？”想明白這一切的淩婉容，在瞬間便鎮定了下來。她想知道這個君傲狂，到底想讓她做什麼。君傲狂沉笑道：“不是朕希望你怎麼做，而是你能怎麼做。不過……若能讓大安朝皇帝到本國來作客，自然是皆大歡喜的事情了。”“不行！”淩婉容想也沒想便拒絕了他，“國不可一日無君的道理皇上應該懂，他乃堂堂一國之君，又豈可輕易離開大安朝？”在她看來，君傲狂就是想折辱上官謙。即使兩國君主要見麵，也應該是君傲狂這個臣屬國的皇帝，去見上官謙才對！君傲狂擺擺手，似不甚在意地道：“無甚要事自然是不可離開大安朝的，但若是為了迎回大安朝的皇後呢？這個理由，任何人都能夠接受的，要知道你淩婉容可是大安朝的功臣呐！隻要你不走，皇帝必來！”淩婉容心中一凜，暗暗咬牙。這個該死的皇帝！原來他是打算引上官謙來，所以才對她如此百般好。但……她怎能讓他去折辱上官呢？君白塵不是很能理解，為何淩婉容在一夕之間對他的態度……來了個急速大轉彎。兩人見麵，她不過是點頭招呼而已，他仿佛被當成了空氣，她甚至連跟他多說一句話也不願意。 而以君白塵對淩婉容的了解，她不該是突然會使小性子的人。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事，導致她討厭、甚至憎恨於他。思考很久無果，君白塵決定讓若明去探探淩婉容的口風。若明和上官星辰是一個類型的人，同樣生著一張娃娃臉，他想……淩婉容不會對若明如何。若明在去之前，挺糾結地勸了君白塵一番：“太子，若明有一句話一直想說，但沒有合適的機會。但如今若明見太子為情所困，若明不得不提醒太子了——淩婉容這個女人，碰不得。大安朝太後為她所殺這麼大的事情，大安朝皇帝都幫她瞞了下來，足見她是大安朝皇帝的心頭肉。倘若太子想留下她，大安朝皇帝必不甘心，到時候兩國……”誰曾想，君白塵聞言一愣後，遂大笑出聲。半晌後，君白塵拍了拍若明的肩，意味深長地道：“如果舍異國太子……是這般沒有定力的人，他也不值得你們誓死追隨了。”若明呆了呆之後，展顏一笑，低頭退下去探淩婉容的口風了。君白塵看著若明帶上房門，臉上的笑容稍稍淡了些。恨不相逢年少時，他隻是比上官謙認識淩婉容晚了些罷了……否則，上官謙能給她的，他一樣能給，甚至給的更多……但如今，他不犯糊塗——他和她，隻能是知己而已。枯黃葉落一地，又是一年秋季。所有人都在這不知不覺的季節交替中，又年長了一歲。而那永無休止的明爭暗鬥，愈發的激烈了。淩婉容走在滿是落葉的園子裡，一步步踩著落葉，聽那沙沙的聲音，心情稍稍緩解。這個園子裡的落葉，是她不準人掃去的——她喜歡這遍地落葉的風景，那讓她不覺得自己是身在皇宮之中，周圍環境肅穆而沉重。若明費了好大力氣才找到淩婉容，他不解這個女人怎麼老是喜歡呆在不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譬如說這個……參天大樹遮擋，地上儘是落葉的旮旯。在淩婉容抬頭的那一刹那，若明微微躬身：“若明見過淩姑娘。”二皇子君笑言和太子君白塵之間的恩怨未明，淩婉容似乎也沒打算去查。在這種情況下，淩婉容的欽差身份還保留著，但若明對她的稱呼從未改變過，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姑娘’相稱。這使得淩婉容很輕易地明白了這若明，在皇宮裡的地位。當然，她在見到若明的第一眼，就沒有存過小瞧他的心思。“嗬……有什麼事嗎？”淩婉容定住身形，含笑看著他。她不需要讓他起身，因為他從來沒把她當上邊兒人來看，她自然無須自作多情。他對她那一丁點兒的恭敬，不過是因為他的主子君白塵——對她很是喜歡罷了。若明不著痕跡的挺直了腰板，但卻睜著一雙晶亮晶亮的大眼睛，望著淩婉容，說道：“若明隻是有一事不解，卻又不敢詢問太子爺，便隻好來問淩姑娘了。”淩婉容的確有那麼一瞬間，從若明的眼中，看到了上官星辰的影子。然而，若明畢竟不是上官星辰，跟她也沒有那麼深厚的淵源和感情，所以她很快就恢複了泰然自若。她笑了笑：“你問吧，如果不涉及我的忌諱，我可以回答你。”前提條件倒是沒少，若明心中暗暗嘀咕，但還是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謝謝淩姑娘，其實若明是想問：淩姑娘和太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淩婉容一猜就是此事，但她未曾想是君白塵的意思，隻道是若明忠心護主，前來質問她了。她一邊整著袖口，一邊漫不經心地反問道：“你這麼問……難道是覺得我和太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的確如此。”若明倒是答的爽快，“若明自小便跟在太子身邊，對太子的喜怒哀樂不說全懂，卻也有八分了解。太子近幾日心神不寧，時常發呆，若明覺得，這必然與淩姑娘有關。”淩婉容心中一動，若明此來，究竟是偷偷來的呢……還是君白塵也知道？但她麵上卻沒流露半點，隻佯裝不解他意、反倒誤會的苦笑道：“你這是抬舉我了，我一殘花敗柳之身，何德何能……能讓貴國太子為我神傷呢……”若明見她神色黯然，心下叫著不好，忙道：“淩姑娘誤會了，我家太子絕無覬覦淩姑娘美色之意。太子最欣賞淩姑娘的，是淩姑娘的性子，而不是其他。若明自小跟著太子，太子絕不會與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對淩姑娘抱有非分之想。”“那這就最好了。”淩婉容嫣然一笑，苦澀儘數褪去。緊接著，她一拂袖，麵色微冷：“其實你的來意我懂，你無非是想替你家太子打聽打聽——我這幾日對你家太子不理不睬的原因罷了。”若明一窒，敢情這女人，方才都是在唬他的……儘管有那麼點不甘心，但若明還是以完成主子交付的任務為重，便勉強一笑：“若明的確不懂，太子究竟哪裡得罪了淩姑娘，讓淩姑娘一夕之間，對太子視若仇人。”“說是仇人倒有些過了，我可沒有刺殺你家太子。”淩婉容轉身，伸手接住那一片落葉，微微笑道：“太子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淩婉容感激一生。然而，太子畢竟是舍異國太子，立場與我這大安朝小女子不同，所做之事……難免令我有些不快。”若明呆了呆，下意識地道：“難道是因為……”難道是因為，太子將淩婉容的一切事情，稟告給了皇上，而皇上有什麼決定了嗎？這件事情，太子似乎並沒有瞞著淩婉容的意思，而且淩婉容也應該知道，這是人之常情啊！“此乃人之常情，我無法責怪太子，但是——”淩婉容話鋒一轉，冷笑道：“但是若因此……傷害到我在乎的人，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得逞！”“淩姑娘……”若明感覺到那股強烈的敵意，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話來。君白塵知道淩婉容多少事，若明就知道淩婉容多少事，而若明最為不解的是：在她知道自己殺了上官謙的生母之後，她還能心安理得呆在上官謙身邊嗎？若明是聰明人，而他覺得淩婉容比誰都要聰明，甚至讓人琢磨不透。那麼，像他這樣聰明的女人，怎麼會天真至此？還是說……她不管能不能和上官謙在一起，都打算維護上官謙？下意識地，若明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不想為自己留條後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