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十章 開示眾生演妙理(1 / 1)

“你是在可憐我麼?”訝異過後,神情複雜的月姥又開始倔強起來。 張野看著這個好強的女子想了想,許久之後才終於緩緩地搖了搖頭,誠心誠意的輕聲道:“不是!我隻不過是理解你……” 當“不是”兩個字一出口的時候,月姥原本有些感動的眼神迅速的暗淡了下去,嘴角邊也再一次掛上了她獨有的譏笑,心中卻是自嘲道:月姥啊月姥,你有被至道憐惜的資格麼! 但是等她聽道張野後麵所說的話的時候,月姥當真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更同時翻起了滔天巨浪,不但整個人猛的站立了起來,更是雙目如電般的直shè張野。 月姥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痛苦的根源,也更明白其中的心酸無奈,但是無數年過去了,在這樣的痛苦和無奈的煎熬之中月姥不但沒有麻木,反而變得更加敏感。 是的,月姥一直以來都夢想自己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人,一個duli的個體,而不僅僅是一個分身…… 從她出現的那一天起,月姥就知道自己隻不過是一個分身,而且還是一個不怎麼受約束的分身,可是這樣的一個身份卻讓個xing完全duli於本尊之外的月姥極為痛苦。 她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後土給的:身份、地位、修為、氣運、福緣等等等等,甚至於旁人對自己的態度也多半源於後土,大家就好似看後土影子似地看待著自己。 而這樣一種情況卻逼得月姥簡直快要入了魔障,若不是強忍著讓自己常年累月隱居不出的話,月姥很怕一見到那些用看影子般眼神看自己的人,自己立刻就忍不住心中的煎熬,而把他們殺的乾乾淨淨。 正因如此,月姥當年才會那樣對待上門提親的太一——不是月姥看不上太一,而是太一的眼中話裡依舊把她當成了後土的替代品…… 那也是無數年來月姥少有的,甚至是唯一感覺快慰的時候! 儘管當時自己還沒有完全執掌姻緣之道,事後自己的傷勢也不見得比太一輕了多少,可是她卻從未後悔過,因為,那一次卻是讓無數人認識到了自己的真實存在! 至於月姥平ri裡的一言一行,更無一不是在向洪荒眾生無言的表達著自己抗議的方式——她隻在意姻緣,那是因為“自己”執掌的就唯有姻緣而已;她隻在不在意旁人,那是因為她隻有“自己”,可是卻不能擁有…… 月姥當真是不能,也不敢在公開的場合下,將“我不是後土的分身”這句一直以來都想說的話大聲的說出來——這儘管無限接近於事實,可是終究不是事實,不但絕對不會讓彆人認同,而且也對不起後土,更加經受不起自己良心的拷問。 於是,在彆人眼中是那麼的狠辣,是那麼的高傲,是那麼的特立獨行的月姥,其實當真不過是一朵隻想ziyou行走的花而已,可就是這樣渺小,微不足道的願望,卻始終是那麼的可望而不可及…… 也就是麵對張野的時候,月姥才能在張野看著他的目光看見一點點希望,更能掩耳盜鈴一般,不無惡意的嘲諷了所有的人道:你們也不過隻是至道的一個分身而已! 也正是因為這樣,月姥也就無比迫切的想在張野麵前表現出自己的特彆來,所以她麵對至道敢說了所有人都不敢說話,做了所有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可是卻無人能夠明白,月姥這卻是用她那僅存的一點點的勇氣幾乎是在搏命一般,更是以一種淒烈無比的方式,在內心深處苦苦哀求著張野,哀求他不要改變,不要把她也當成了一個分身。而像憐惜,關懷,溺愛等等,卻是月姥從來都不敢奢望從張野身上得到的東西。至於理解,更是月姥做夢都未曾夢到過的景象! 而今天,此刻,月姥卻仿佛聽到了,更從張野的眼睛裡看到了一個如真似幻,綺麗無比的夢! 月姥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更加不能接受美夢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依舊兩手空空。 所以這會兒月姥那清秀的俏臉上再也不見了平ri裡的種種神情,而是一眨不眨的睜大了一雙清泉般的眼睛,如同虔誠的信徒一般帶著無儘的祈求,更帶著無儘的惶恐,沉淪其中…… 月姥的一隻玉手緊緊地揪著自己的一片衣角,仿若內心中的掙紮一般在微微的顫抖著,她前一刻反反複複告誡自己:月姥,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幻覺!可是後一刻,一個想法卻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若真是夢幻,若能永遠的沉浸在這樣的夢幻中那該多好?! 隻不過,按照所有老套故事的情節,往往到了這個時候總會有一個人跳將了出來大煞風景,而現在做了這般煮鶴焚琴的卻是張野。 “月姥,我們還是說說認罰的事情?” 張野微笑著,像一個惡魔一般打碎了月姥了絕美的夢境,而看著月姥清醒之後那手足無措的模樣更是將嘴角高高翹起。 這一刻,月姥就如同一個失去了自己最寶貴東西(貞cāo?)的小女孩一般,先是發呆,繼而慌張,接著又開始驚恐,到了最後月姥卻是緊緊地泯住嘴,恨恨的盯著張野這個罪魁禍首,一雙明眸微微一紅,霧氣開始彌漫了…… “既然你已經認罰,那我要走了!”月姥覺得此時的張野當真很殘忍,於是一無所有的她就如同一個吝嗇鬼一般維護起了自己僅有的自尊。 於是,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月姥便強行按捺下了心中種種的思緒,又換上了那副司空見慣的冷冰冰的表情,丟下句同樣冷冰冰的話,不容置疑的便轉身而去。 大殿裡的人早在兩人起先雲山霧罩對話的時候便已經發覺了些異樣,而經過剛才後土的事情眾人也見識到了月姥的威嚴,因此到了這個時候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攔,甚至連送客的禮節都忘得一乾二淨。 眾人就覺著隨著月姥離去腳步,一股濃濃的寂寞似乎也在離去——走的不是月姥,而是寂寞! 然而,張野看著月姥往外離去的倩影卻隻在原地壞笑,因為在他老人家用心的觀察之下一切都無可遁形,所以張野也就見著彆人看不到的景象。 起碼,張野就極為清楚月姥此刻的心裡絕對不似她表現的那麼平靜。張野卻是發現,月姥縮在衣袖中的一雙纖纖玉手此刻已經握成了兩個小小的拳頭,連指甲刺入了肉中也恍然不覺…… “嗯,認罰的話首先就要認識到錯在哪兒了,隻有知道錯了多少才能曉得要賠多少——那麼我老人家做錯了多少呢?”張野自言自語道。 月姥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在走,距離大殿的大門隻有不到三丈之遙。 “啊!第一,我好像不該乾涉姻緣婚配,”張野仿佛才恍然大悟的一拍手,點了點頭,接著卻是一轉頭瞧向了祿玄,皺著眉頭征詢了他的意見道:“祿玄,你執掌一切善惡賞罰,那你說說這得賠給誰啊?” 月姥繼續沒有理會,已經距離大門不過是一丈左右了。 祿玄畢竟跟隨張野久了,兩人之間早就養成了默契,所以這樣幫腔的活計卻是做的駕輕就熟,當下想也不想便連忙站出來,裝模作樣的對張野微微一躬身,正sè道:“回稟老爺,您該賠償太yin星君。” 說完,還低著頭的祿玄卻是微微扭過頭去,和眾人一樣暗暗的偷瞧了一下那個行走間的身影。隻見,月姥的嬌軀似乎微微一怔,不過終究還是沒有停了下來,而這個時候月姥離大門不過隻有幾步路了。 張野卻像根本忘記了月姥的存在一般,自顧自的點了點頭,讚了聲“有理”,然後卻又把頭轉向了另一邊,和一直神情愧疚的緊盯著月姥的後土商議 後土商議了道:“後土妹子,若是我用了斷你和月姥的因果來作為賠償,你看合適麼?” “什麼?” 兩個女子的聲音同時在大殿中響起,語氣茫然的那個是後土,因為愧疚之下又不知如何開口,所以一直隻顧著在意月姥,有些心不在焉就沒聽的清楚,不自覺的便反問了一句。 而另外一個稍顯高亢的自然就是月姥,而此時月姥的一隻腳已經邁過了門檻。 “你說什麼?”後土和月姥又一次異口同聲的問了道。 隻不過二女的語氣依舊迥然不同。後土隻是有些疑惑和不好意思;而月姥的聲音中卻是充斥了太多感情,一絲絲的迷茫,一絲絲驚訝,一絲絲慌張……,但最多的還是濃濃的駭然。 張野聞言卻是先笑嘻嘻的瞥了月姥一眼,這才又對後土道:“後土妹子,大哥我想讓你和月姥了斷因果,從今而後你就是你,她也就是她,以此來作為大哥我認罰的賠償,卻不知你可願意替大哥出了這份賠禮?” “我不同意!” 後土還沒出聲,月姥便下意識猛的回言直接拒絕,可是等她拒絕完了,月姥才突然驚覺過來:我這是怎麼了?居然就這樣輕易放棄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 張野雖說很是了解月姥,可那是因為他老人家有深厚之極的“底蘊”,見識過無數新時代的那些女xing,而他老人家幾乎所有的遠見卓識皆是來源於此。 但此刻月姥的拒絕明顯不在張野任何的“底蘊”當中,你卻讓張野他老人家如何施展“順藤摸瓜”或是“照葫蘆畫瓢”的絕技,搞清楚甚至連月姥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想法呢? …… 聽說,佛家有一門神通,叫做“他心通”,可以查人所想;據傳,帝俊也有一樣本事,可以讓他的信徒相信“上帝麵前沒有秘密”……而身為至道至尊的張野又如何不會類似的本事? 以前張野之所以沒用過這般手段,那是因為成就果位前他是不會用;等到他老人家成就果位後,一切又早已習慣成自然,卻又給忘了! 再說,不論過去現在,張野做事需要了解旁人的想法麼?或者,又有誰,有那個資格能讓至道如此在意關注呢? 所以,這也是月姥的大機緣到了! 雖然,張野提出讓後土和月姥了結因果是當真出於對於月姥的憐惜,可是按照他老人家一向做事的慣例,暗中多少也夾帶了點私心——畢竟,他老人家實在受不了月姥每次都聽他和後土的房啊? 所以不論是為了月姥也好,為了自家往後的“xing福”也罷,張野這次可是下了狠心,不惜一切代價,不擇一切手段,無論如何也要把此事辦成! 因此,張野的急脾氣一發作,卻是打開天辟地以來,第一次運起了這門神通,查探起月姥的想法來。 張野這門本事和佛家,上帝的那些神通大為不同,不但不像他們施展的時候還要受到種種的限製,而且更能聽道佛陀,上didu聽不到的東西。 因為鴻蒙中的萬事萬物都是由他老人家的元神分化來的,所以他老人家一旦運起這般的神通那真是恐怖之極,就好似一個人想要了解自己一般,不但連記憶,甚至是感情和潛意識之類的都能瞧的是纖毫必見,無所遁形。 所以張野的這門本事與其說是“神通”,倒不如叫做本能更確切些! 於是,便在刹那之間,張野就將月姥過去、現在的一切失去和念頭了解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正因為查探的太清楚,太明白了,張野卻是瞬間石化無語…… 很多時候,人們都以為對一切了解的越多越好,總以為倘若自己了解了一切便能掌控一切。可是實際上也許剛好相反,知道的越多,無奈也就是越多。 起碼,張野現在就是如此想的! 他老人家現在當真可以說是比月姥都還要了解她自己了,通過絕對徹底的了解,張野知道了月姥一直一來痛苦,彷徨,無奈等等的緣由,更知道了她對自我,ziyou的渴望……。 張野甚至知道,方才月姥之所以拒絕的理由,那也僅僅因為想維護一下“自己的”尊嚴。 因為月姥在內心深處認為,若是當真了斷了因果,那就等於自己永遠欠了後土,她無法償還因為後土而來的出身、修為、地位……,而她的自尊絕不允許自己為了ziyou而背上一筆永遠也還不上的債。 正因為張野看得是這樣徹底,所以他更是無顏以對月姥了! 麵對著如此好強的月姥,張野居然少有的感覺自己就好似一個富裕無比的地主,不經意間卻強行奪走了月姥這個窮人手裡僅餘的一點口糧…… “為什麼?” 張野不說話,後土卻開口了,她向著一半在屋內,一半在門外的月姥焦急的問道:“月姥,你為什麼要拒絕呢?其實我早知道你想要了斷的,而我也一直都沒把你看做我的分身啊?” 月姥的身形微微的晃動了一下,卻是沒有回答,然後默默地轉過身去,終於把屋子裡的那隻腳也邁了出去。 從大殿裡往外看去,夜sè下的大門就仿佛一隻張開的血盆大口,而月姥那倔強的身影已經開始慢慢沒入了其中…… “因為,她還不起!” 原本感覺再也無法麵對月姥的張野真的無法開口,他不能勸說,因為月姥必然不會接受施舍;他也不能命令,因為月姥的自尊不會允許屈服,那麼張野還能怎麼辦呢? 可是,見著月姥即將離去的身影,也不知怎麼的,張野的心就好似被針紮了的一般疼痛,而隨著月姥漸行漸遠,他是再也忍不住了,不知怎麼的就帶著淡淡的譏諷朝著門外那個被黑暗籠罩的身影高聲喊了起來。 “還不起?” 玉京山眾人一時間都有些茫然,全然不明白張野話中的含義,唯有後土看著月姥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 不過,月姥卻在聞言之後又一次轉過了身來,隔著老遠就那麼盯著張野,可是從張野那毫不避讓的眼睛中越看的清楚,月姥也就越是害怕,臉sè也隨之煞白。 “你……,你……都知道了些什麼?”月姥指著張野的手顫抖的厲害,更幾乎是歇斯底裡的咆哮著哭道:“你又對我做了什麼?” 若是以往,張野絕對不會將月姥氣哭,便是剛才也舍不得,隻不過此刻的張野就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聞言之後反而冷笑一聲,不屑一顧的道:“我知道寫什麼?哼!隻要我想,又有什麼能不知道?” 這一刻,張野卻是霸道無比,眾人隻見他說完便向著月姥一指,喝了一聲“來”,於是月姥整個人便不由自主的又飛入了大殿之中。等到月姥剛剛站好,張野對著她的眉頭又是大喝一聲“出”,於是一團光華便從月姥的眉心被拉了出來,緩緩升到了月姥的頭頂。 正當月姥越來越是驚慌,越來越是掙紮的時候,卻見著張野已經站到了自己麵前直視自己。 直到這個時候,月姥終於發覺此時麵對自己的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無憂道人了,而是至高,至尊的赫赫至道! 而至道的威嚴雖然不似聖人那般高高在上,也不同天道那般冷漠無情,可是比起所有的高高在上和冷漠無情更加不容你抗拒,因為至道的威嚴卻是直指本心——“你究竟是還不起,還是不肯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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