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雨村剛一想到這兒,就好仿佛看著杭州知府的那根手指劃破了時空,穿越重重的迷霧,一直指向了小妞身上的那塊玉佩,而那玉佩的形狀花紋都好似放大了無數倍,清清楚楚的浮現在了賈雨村的腦海之中。 “那是‘百無禁忌’!!!”賈雨村猛地靈光一閃,終於想起了那塊玉佩的來曆,更是驚駭欲絕的叫出聲來。 賈雨村還沒有被罷黜的時候見過一份加急的公文,那上麵不僅有“百無禁忌”佩的樣式,更有當今皇帝的旨意:佩此玉者,百無禁忌,如朕親臨! 賈雨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聖旨,也從不曾聽說過這般的聖眷。 因為好奇,更是為了自己的前途,明知胡亂打聽這樣的毛病乃是官場禁忌,賈雨村還是費了大量的銀子和無數的心血悄悄探聽其中究竟。 這一打探就一直打探到張野一家出京。 因著康熙那份禦筆親題的戶籍證明,賈雨村才終於曉得了“百無禁忌佩”是帶在固倫憐心公主的身上,而憐心公主如今的另一個親生父親更是詭異的“超親王”! 之所以說“詭異”,一來是指“超親王”一家子出現的方式實在是古怪,仿佛是憑空變出來的一般,往前查證不見“超親王”的父母祖宗;往後看去,不但兒子不隨父姓,便是固倫憐心公主怎麼又成了他親生的女兒? 再有就是“超親王”一家子的權利和級彆都是讓人震驚莫名。 超親王居然同時有兩個嫡妻不說,這兩位福晉的品級居然與皇後同級,便是見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都特旨不拜! 這不就是說“超親王”雖然名為親王,實則位比天子麼——更甚至比天子都還厲害? 畢竟古往今來,曆朝曆代都不曾見過同時有兩個皇後的存在,難道這就是“鴛鴛相報何時了,除非一母加一母”的絕活麼? 超親王一大家子的事情,賈雨村最先還是打林如海哪裡聽說的。 畢竟。康熙很怕自己手下的那些個大奴仆因為“不識廬山真麵目”的緣故,正好撞上了張野一家的槍口,惹得張野這位大爺雷霆大怒,再乾出什麼“圍京城連震一月”這類的大事來……倘若真是那樣,康熙也不用祭祀天地了,還不如直接將自己洗洗乾淨,切吧切吧奪了,然後當成犧牲獻祭算了。 所以打天津和張野一家分手告彆之後,康熙都來不及回京,便草草寫下了幾份聖旨。安排了得力手下,往四麵八方撒去了消息。 康熙沒膽子壞了無憂道人“微服”遊玩的興致,自然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在旨意中形容張野一家子的相貌,隻好提醒各個地方的官員留心——可留心總得有個標誌啊? 於是他想了許久,才記起妞兒身上的長命鎖乃是當年自己借太子的名義送的“百無禁忌佩”。 而小妞隨了張野大大咧咧的性子,對於首飾之類的又很不講究,從來沒將那塊玉佩當成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隻是完顏瑞讓她不可離身,她便就一直掛在脖子上。 這可不正是最明顯的記號麼! 所以他那份旨意不但詳細描繪的玉佩的樣子。更要求大清所有官員,但凡見了“百無禁忌佩”的主人,便要不動聲色的留意她和她身邊身邊之人……那就是萬萬不能得罪的超親王一家子。 而隻要超親王一家子沒表明身份,你們這幫奴才便全部都給我裝瞎子、裝啞巴。 可是萬一超親王一家子有了什麼要求。你們這幫奴才就得要有“炮灰”的覺悟,他一家讓你們乾什麼就乾什麼——即便是讓你們自殺,甚至是讓你們起來造反,也都必須奉行無誤! 這樣的旨意便是最昏庸的昏君都不見得能寫得下來。可是一向英明的康熙皇帝偏偏還就這樣做了! 賈雨村還記得自己聽完林如海轉述之後的心情。 當林如海最先說到“超親王”封號的時候,賈雨村是相當不屑,心道:這怕就是個短命鬼……你一個來曆不明的外姓人能被冊封為親王。可見離死就不遠了,誰不知道當今皇帝最恨的就是外姓王? 可是接下來再聽說皇帝居然將超親王的兩位福晉都封為了嫡妻,而且還位比皇後的時候,他就開始有些猶豫:莫非,那兩位福晉的來頭太大,皇上是看在兩位福晉的麵子上才給了超親王這般的尊榮麼? 但事實證明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隻憑康熙皇帝聖旨中最後的幾句話,便能曉得康熙對於超親王實在是太放心了,以至於連江山社稷都能拱手送出——就看超親王想不想要罷了! 如今整個大清朝的官員都清楚這樣一個道理:超親王之所以是“超親王”,那正是他有“艸”親王的實力不是? 賈雨村一旦猜出了小妞的身份,當時眼睛就亮了——這是可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機緣啊! 不說超親王,就是固倫憐心公主的小蘿卜腿上的汗毛,那也比什麼國公府粗了無數倍不是……一個是參天大樹,另外一個便好似不起眼的小草;一個是汪洋大海,另一個頂多就是誰家院子裡麵的池塘。 當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賈雨村的人品相信大夥都很明白了,就他這樣的勢利眼和官迷,哪裡會不清楚靠山的重要性……若是按照林如海的安排,去京城投靠了榮國府,那自己最多也就是個官複原職——畢竟賈政自個兒也沒混上個四品的官。 往後的升遷則更是麻煩! 一來,賈雨村雖然姓賈,可他的祖籍是在湖州,榮國府的祖籍則是在金陵。 說的好聽一些便是“五百年前是一家”,說得不好聽,賈雨村又不是賈政的兒子,憑什麼讓人家得全心全意的為自己謀劃呢? 二來,京城賈家勢力的確很大,“四王八公”也絕非是浪得虛名。 可是官場和情場差不多是一個道理。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便是西風壓倒了東風。往往勢力越大也就代表得罪的人越多,得罪的勢力也就越大。 朝堂上麵若是勢力不平衡,一家獨大的話,皇帝也看不下去了不是? 正因如此,賈雨村早就明白投靠榮國府是一次賭博,等於從今而後便在自家的身上打上了賈家的烙印。 這也原書之中他從不曾感激林如海的理由——雖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官位,同時也讓自己不得不麵對許多賈家的政敵。 賈雨村是個聰明人,在官場經曆了一次失敗之後更是徹悟了“有得有失”的玄奧。但人就是如此,知道是一回事情。接受並付諸行動又是另外一回子的事情。 這就是所謂的“知易行難”! 但投靠超親王一家就完全沒有這樣的“難處”了。 對於一般人,甚至是皇帝而言,官場就好比是“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有”,所以爭鬥不可避免。 而換了超親王一家則偏偏不需要按照規矩出牌! 對他們一家子來說,那就是“鳥太大了,應該選什麼樣的林子”的問題——江山社稷這一家子都能唾手而得,人世之間還有什麼東西是他們一家子得不到? 在這樣人手下混飯吃,再次也是個從龍功臣吧? 賈府和超親王兩邊的實力實在不成比例。隻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如何取舍。 賈雨村哪裡會讓這樣的機會從自己手上白白溜走? 雖然哭得慘了一點,磕頭磕的疼了一點,更將什麼讀書的人風骨丟了個十萬八千裡,可是隻要能進了超親王家的門牆。托庇於超親王一大家子的羽翼之下,那些玩意兒當真就不算什麼了! 而且賈雨村還很有心計的將自己從進士出身貶成了舉人,這小子覺得這就可以看出自己的誠意了。 要知道,不論進士和舉人雖然都是官身。可一個是直接進入官場,另一個則是候補——以這樣兩種身份投入彆人的名下,後果絕不相同。 像賈政身邊就圍了許多的“清客”。這些人有不少都是舉人,他們或者想要借助賈家的勢力謀求一個官位,但更多的直接就做了謀士一般的角色。 對於這樣的舉人,大清朝的政斧是不怎麼理會的。 每次開科取士都會產生成百上千的舉人,二十幾年累積下來就更是不可勝數,而大清的政斧職位也就那些個,當真是“僧多粥少”,更不可能一一安排。 更何況上麵還有進士,同進士等人呢? “進士”簡單的說也就是更夠直接進入官場的人士,這些人至少也能混一個九品芝麻官兒。 在皇帝和有野心人的眼中,這些個進士多多少少都掌握了一些權柄,也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爭奪拉攏的對象。 康熙是個掌控**及其強烈的皇帝,為了保證自家皇位的安穩,他曾再三告誡自己的兒子和愛新覺羅家的那些個王爺們,不允許他們隨意和這些人勾搭——他和張野一樣,極恨彆人占了自己的便宜,將“天子門生”劃拉進自家的口袋。 賈雨村因著這樣的告誡,又搞不清楚超親王究竟有沒有造反的心思,為了安全起見,更是為了未來的主子考量,這才費勁心思的改了自家的出身。 不過張野連同他們一家哪裡知道這樣的竅門? “你是還是舉人?”,後土層聽張野說過,“舉人”就是那些讀了一肚子四書五經後參加考試,然後省大考中出類拔萃的人物,想著這樣的人物也算的上了有大毅力,便隨口誇獎了道:“很不錯啊!” 賈雨村聞言,心中的小人兒糾結的內流滿麵了: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妞兒一聽也來了興致,圍著依舊跪在地上的賈雨村轉悠了好幾圈,兩眼放光的問他:“你當真在省試中考了第一,看不出來啊!” “就是!就是!”,猴子也很是不信,一麵附和了妞兒的話,一邊質疑道:“就你這樣的小胳膊小腿兒怎麼會是第一?” 這下子賈雨村當真哭了出聲:“小姐,少爺你們說那是解元啊!而且小人考的是文試,不是武試!”。賈雨村一麵解釋。一麵更是委屈:這還不是重點好不好——咱們現在不是應該討論我投靠的事兒麼?!!! 不提賈雨村被憋屈的不行,隻覺得超親王一家的門太難進。 單單說張野,他老人家一聽這小子不是解元便沒了興趣。 要知道,張野最喜歡的一部電影便是《唐伯虎點秋香》,又因為唐伯虎就是解元,所以對解元是情有獨鐘。 所以賈雨村倘若當真說自己是“解元”,說不定張野還真不介意做一回“華太師”……起碼沒事的時候讓賈雨村和什麼“對穿腸”搞一場比試,那還是很有看頭的。 後土見張野他們都不想再和賈雨村囉嗦了,又看著賈雨村裝的實在可憐,而且這人對妻子好歹算是情深意重。人品似乎還行,便想自家雖然不會收他,可是卻能推薦給人皇,便打算記住此人的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 賈雨村終於送了一口氣,連忙恭敬的回話道:“小人姓賈,名化,字時飛,彆號雨村”。 這個名字不報還好,一報了名號之後張野一家子哪裡還不知道是《紅樓夢》開始了啊! 這小子的名字和他的恩人甄士隱一樣。都極有寓意,而且兩種寓意恰恰相反相反。 甄士隱姓甄,名費,字士隱。諧音便是“真廢”,“真事隱”;而賈雨村便是“假話”,“假語存”……書中言道“因曾曆過一番夢幻之後,故將真事隱去”。 因此。當“假話”居然能夠“時飛”的時候,一場大戲便緩緩的拉開了序幕。 “爾不是應該在揚州林如海的府上當先生,教女弟子麼?”女媧也明白了過來:感情這個“老實人”並不老實。先前的時候他居然將大夥都騙了,難怪洪荒之中的神仙總是說紅塵之中人心不古,因此大恨之下問得也就很不客氣,“怎麼會來了杭州?” 賈雨村驚得都呆了,愣愣的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他萬萬沒想到隱姓埋名的超親王一家的消息居然如此靈通,連自個兒給林黛玉當先生的事情都能探聽的出來。賈雨村一想到了這裡便是又驚又悔,更是從女媧的語氣之中明白自己的謀劃徹徹底底的算是黃了。 官場之中的“欺下瞞上”是一門高妙的絕活。 “欺下”倒是沒什麼危險,頂多就是那個“下”字會鹹魚翻身,可是即便翻身了一般也不會大肆報複,而這就是官場的邏輯——但凡下麵的人就應該是自己踏腳的門檻,而門檻可不正是用來踩的麼? 倘若那個下麵人升了上來,然後睚眥必報,這就壞了整個官場上的“規矩”,往往會招來整個官宦階級的非議和打壓。 “瞞上”就得看情況了! 一種情形是上麵不想知道,或者是感覺為難……對於這種情況你隱瞞的不但無錯,而且上麵還多多少少受了你一份人情。 隻不過賈雨村運氣不好,偏偏遇見了他最不想遇見的情況。 這就是你自己有了汙點或者是錯誤,但偏偏不想讓上麵的人知道,於是便偷偷的隱瞞了下來,欺負上麵人耳目不清,想要蒙混過關。 賈雨村怎麼都想不明白:我不就是貪了點汙,被罷官了麼,哪裡來這樣大的罪過,以至於讓超清王一家子這樣不待見。 或者,超清王一家並不是在注意我,而是巡鹽禦史林如海??? 一想到這兒,賈雨村更是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林如海都沒打聽過自個兒的底細呢,可是超親王卻為了林如海,生生的將自己祖宗十八代都查了底掉,可見是何等的重視。虧得我以前總覺得林如海的位置是個燙手的山藥,前招狼、後招虎的,沒什麼前途呢……感情那是人家有底氣,完全不怕啊! 有了超親王做靠山,不論是漕幫還是江南世家,甚至於背後的那些個皇子,這些個人全部加起來,捆成一團,也遠遠不夠林如海收拾的,人家那是“裝豬吃老虎”。就盼著那些個人跳了出來,磨刀霍霍的等著開宰呢! 賈雨村想得太多了,他覺得林如海是在“裝豬”,可惜自己是“真豬”——要不然,他怎麼會和江南世家那些人想得一模一樣,都覺著林如海好欺負呢。 人家那叫“深藏不露”好不好? 若是早曉得了其中究竟,他賈雨村哪兒還用得著求了林如海,去什麼賈家啊,直截了當的投奔了林如海就得了! ;後悔不已的賈雨村眼見惡了張野一家,又因為有眼無珠之下失了林如海。整個人的精氣神瞬間便消失的乾乾淨淨,眾人就奇怪的見著這位“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家夥突然變得蔫蔫的,好似霜打過的茄子。 “小人的確給林大人的女公子做過先生……”,好半天之後,賈雨村才清醒了過來,偷偷了打量了張野幾眼,便愁眉苦臉的解釋了起來:“不過前不久林大人的夫人過世了,林大人嶽家的老祖宗怕孤女無人教養。便寫信讓林大人的女公子進京!” “林如海答應了?”,明明是疑問句,可是在女媧的口中偏偏肯定的不能再肯定。 “夫人猜的不錯!”,賈雨村點了點頭。又接著道:“當時正好小人我也要進京,林大人便給了小人一封推薦信,並讓小人順路看護他家小姐。因著林大人還需要些日子準備,便放了小人大假。讓小人回鄉祭祖……” 這會兒賈雨村是老實了,還想著繼續說自個兒的事情,可是張野一家子都沒心思聽……你也不瞅瞅自個兒的模樣。能比得上林妹妹的弱柳仙姿麼? 小妞更是一拍桌子,不耐煩的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道:“彆囉嗦,快說林妹妹什麼時候啟程!” 賈雨村的小心肝也隨著桌子上的茶壺蹦了幾蹦,這還是他頭一次見識到了小妞的彪悍,更是吃驚於“林妹妹”這個稱呼……原來那個病秧子和固倫憐心公主的關係這樣親近啊。 “不算今個兒,還有三天。”賈雨村眼淚下來了,不過這會兒不是裝樣子了,而是實打實的因為悔恨而真哭。 “那好,我們全家明日就啟程!” …… 從杭州進京,要不就走旱路,要麼就走水路,而論及舒適和速度自然是水路勝出了太多,都不用換乘什麼的,沿著京杭大運河便能一直到達通州。 可是,在這個年月,想走這條水路也不是很容易的事兒,沒點勢力和身份那是想也彆想……因為京杭大運河乃是大清漕糧等重要物資的運輸線。 你想想啊,北京城打明朝永曆開始便是京城,幾百年下來更是繁榮昌盛。到了大清入關之後,更是將幾乎所有的滿人都遷徙到了這個城市,人口就更是多了。 而這些個滿人、滿人的奴才、在京當官的官員、護衛京城的軍隊還有商販等等都需要吃飯穿衣,軍隊更需要其他的許多物資,光是依靠北京周邊的區區供給哪裡能夠? 於是,京杭大運河的重要性便凸顯了出來,這正是一條名副其實的生命線。 可以說少了這條運河,北京城中就養不起那樣多的人口。 因此,對於京杭大運河的控製更是嚴格,沒有點身份的人即便搞到了船也不好走,不但要時常讓彆人先行不說,有時候還會被漕幫之類的勢力大劫,或者是收保護費。 張野是不知道想走京杭大運河還這樣麻煩,可是他老人家走運。 因為決定的匆忙,臨時找不到船,更要緊的他們一家都享受習慣了,更不屑於假作清高的直接雇那些小船,便隻好找上了杭州知府,亮明了身份,讓他替自家安排。 杭州知府聽了超清王的旨意之後更是驚喜莫名! 驚訝的是超清王終於不再潛水了,喜歡的是這一家子瘟神終於要離開了。 帶著這樣的心情,杭州知府頓時雷厲風行起來,將杭州將軍等人也都給找了過來,專門開了一場大會,就為了討論該用什麼樣的船才既能顯出自家的心意,又能保證這位大爺一家子的安全。 最後,杭州城中以杭州知府為首的官員一致決定,乾脆將一艘軍用的三層樓船給改裝了,同時再調四艘軍船護航。 第二日一早,張野一家子便壓著賈雨村夫婦。浩浩蕩蕩的揚帆了。 因著他們一家子的架勢太大,運河之上不論軍民,但凡過往船隻都得給他們讓路,所以也就一日的功夫,張野的船隊便經過蘇州和鎮江抵達了揚州城。 這邊林如海等揚州城的官員早就收到了八百裡加急送來的消息,更是早早的等候在碼頭。 張野一家子原本不想驚擾地方的,也沒打算下船,可是揚州城的那些個官員那裡肯放過這樣巴結的機會,再三懇求之下才讓張野改了主意,便決定暫時歇在林如海的府上。 第二天一早。張野一家子起身的時候臉色都不太好。 他們一家子做習慣了神仙,很是受不了昨晚的那般熱鬨,光是一場接風宴吃下來就讓他們一家子覺得比鬥法還累,所以等這些個官兒告辭的時候,張野便趕緊命林如海傳了自己旨意,拒絕大夥繼續“參觀”自己,算是掛起了免戰牌。 這還是他老人家第一次被人堵成這般模樣,甚至連報複都不能夠。 “我再也不想和這些人打交道了!”,張野一邊由著女媧和後土給自己穿衣。一邊連聲抱怨道:“這哪裡是什麼吃飯啊,簡直就是讓我老人家吃癟……想我老人家打開天辟地以來,何曾吃過這樣的大虧?” 媧和後土聞言先是“嗬嗬”一樂,可緊接著兩人似乎也想起了什麼可怕的場景。蹙起秀美,很是心有戚戚的點了點頭。 “可不是,昨晚我們姐妹在後院也被那些個夫人小姐煩得不行,有奉承的、有想要求官的、甚至還有想要做悟空小妾的……。讓我和後土妹子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夫妻三人對視一眼,忍不住都苦笑了起來。 後土最後總結道:“難怪那些個曆劫的神仙回洪荒之後修為都是一日千裡……隻要能應付這些個事情,還怕曆練不出毅力和悟性?” 三人打扮完了。才一打開他們院子的大門,便聽見林如海求見。 張野帶著女媧和後土出了臥室,來到客廳,便見著林如海早已規規矩矩站在那兒,等著向張野一家子請安了。 “臣揚州巡鹽禦史林如海叩見超親王,叩見兩位福晉。超親王吉祥!兩位福晉吉祥!”,林如海一邊磕頭一邊暗暗高興,心道:看來超親王還記得我,並且還沒把我當是外人。 怎麼說呢? 感情清朝的時候,不是特彆親近的人,一般是不會讓他見自家內院的女眷。 可張野偏偏將女媧和後土帶了出來,按照林如海這樣“土著”的理解,可不就是表明了關係麼? 林如海是高興了,可是聽著他聲調,再看了看他微笑的臉色,張野卻納悶了:這小子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悲傷啊……莫非他也認為“升官發財死老婆”是三件喜事兒? “林如海,我……本福晉看你好生麵善啊?”女媧昨天宴會的時候也不知道被多少夫人小姐提醒改口了,雖然腦中記住了,可是終究很不習慣。 張野聽了“福晉”兩個字就開始皺眉,轉頭又瞧了瞧一樣覺得難受的女媧,才笑了道:“你還是自稱‘本宮’算了,你可不正是‘娘娘’嗎?” 女媧聞言仿佛鬆了一口氣似得,笑道:“那好,以後我便自稱‘本宮’……那什麼福晉聽著便拗口,還是大哥的主意好!” 他們兩個在那裡旁若無人的秀恩愛,卻完全沒注意到才剛剛喪偶的林如海。 眼見著才有了點笑模樣的林如海一麵聽著張野和女媧之間的柔情蜜語,一麵黯然神傷,好心的後土便有些不忍了。 “大哥,姐姐,我……呃,是本宮見著林大人也覺得熟悉,是不是咱們什麼時候見過?” 被女媧和後土兩人一而再的提起,張野這才用心的瞧去,一邊瞧也一邊奇怪:這個林如海好像不是我親自安排的吧? 張野雖然很想看《紅樓》這出大戲,可是他老人家又沒什麼耐心,更不會為了看戲等上近百年,從賈代善那一輩子的人開始安排。因此,除了突然多出來的“四王八公”之外,似林如海這樣的炮灰便隻是隨便找了一個同名同姓之人,然後改了命格便罷。哪裡會一一動手? 可是等張野細細一看,卻驚訝的發覺這位林如海還真是熟人,正是當年拿著康熙的畫像,看守張府的那個小官兒。 “原來是你?!”張野認出人之後頓時就覺得尷尬,畢竟這個倒黴的家夥算是被自己禍害的,若不是改動了命格,這人即便做不成封疆大吏,至少不會當了鰥夫,更不見得會中年早逝。“啊……那個如海啊,你怎麼會來揚州的?” 剛剛才坐下的林如海一見張野詢問。便又急忙站了起來,道:“微臣……” “坐下,坐下說!”。 見著林如海對自己這般恭敬,張野他老人家也有些覺得過意不去了,為了補償,便讓他享受了和三清一樣的待遇。等到林如海果真落座了,張野便鬆了一口,心道:小子,既然我這樣看得起你。那麼你就能死而無憾了吧! 林如海哪裡曉得,這一p股坐下去便等於做斷了自己的小命啊,他還隻當自己是入了超親王的法眼呢。 於是他還很高興的繼續彙報道:“微臣能來揚州還真是托了王爺的福……當年皇上見臣替王爺守門有功,便升臣為蘭台寺大夫。等王爺一家出京遊曆。皇上便讓臣來了揚州,密旨讓臣暗暗打聽王爺您的消息呢!” 張野聽完更是高興,既然你升官都是因著我緣故,那麼你就更能死得瞑目了! 就這樣。張野便敲定了張氏《紅樓夢》裡麵的第一個冤死鬼,而且他老人家最是信奉“宜將餘勇最窮寇”,既然你小子早晚都是要死的。那麼與其讓你偌大的一份家業白白便宜了賈府,還不如乾脆便宜我呢! 張野之所以這樣看中銀子,便是被他那群“狐朋狗友”帶壞之後形成的毛病。 要知道,張野以往不看重凡間金銀,那是覺得無用,犯不著計較。 可是當他老人家總是被那一群狗肉朋友占便宜,請吃飯之後,再不看重的東西也得看重了……不是他小氣吝嗇,而是單單為了一份你爭我搶的樂趣。 張野想要林如海的家產,便不得不動起了腦筋。 畢竟,他總不能直截了當的說“林如海,你有多少銀子,給我全都交出來”吧,那樣一來便是強盜行徑,張野這樣的“講究人”自然是做不出來的。 可是不直接的話,張野他老人家又實在不知道如何委婉。 想要林如海的身家,至少得搞清楚這份身家等到數量……你要是稍稍暗示似得打聽一下,林如海第一個反應大概就會以為自己是來搞反貪的。那樣的話林如海要不就裝窮,要不然就隻會報出冰山一角的財富。 這般一琢磨,張野居然想起了滿人奴才的好處。 奴才就是升級版本的奴隸,不論財產和性命等等,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主子的,所以奴才的家產也就主子的家產。這也就是為什麼慈禧會說“寧與友邦,不與家奴”的緣故了——所謂“友邦”好歹是和自己平級的,而“家奴”那算什麼東西? 現在,張野就很是希望林如海能變成了自己的“家奴”! 他老人家心道:康熙想要銀子的話,隻要直接抄了“家奴”的窩就行了,我想要點銀子怎麼就這樣難呢? “王爺,您可是有什麼難事?” 張野正煩惱著呢,便聽見耳旁傳來一個聲音,他想也沒想便將自家的心思脫口而出:“是啊,我正為難如何才能搞到林如海的全部身家呢!” 話一出口,張野便心中暗道了一聲“糟糕”,而一旁的女媧和後土更是驚得目瞪口呆。 這是“神”該說的話麼?! 林如海卻是大喜過望,按照他的邏輯,這不是張野在謀奪他的家產,而是將自個兒劃拉進了超親王保護的勢力範圍——若非如此,哪一個王爺,甚至是官兒會這樣明目張膽的說話? 可見,“南轅北轍”在有的時候正是一條通天捷徑啊! “王爺既然看得起微臣,臣敢不受命?”,林如海帶著滿腔的歡喜,跪在地上狠狠的給張野磕了幾個響頭,他覺得唯有這樣才能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既然成為了超親王的心腹,原本他還擔心的江南世家等事便成了夢幻泡影,再無煩憂。隻是林如海始終對林黛玉不能放心,也就放開了又拜道:“如海還有一事相求,萬望王爺應允!” 張野夫妻三人就更傻了! 怎麼著,謀奪你的家產,你不但不恨,反而還感激的五體投地……難道當真“不是我不明白,而是人間變化太快”麼? “何事?”張野魂飛天外似得順著話音就問道。 “小女如今孤身進京,雖然有老太太看護,可是賈府那邊畢竟是外家,又人多嘴雜,臣很是擔心小女委屈……”,林如海一邊說一邊就打量著張野的臉色,見他老人家一直沒露出什麼不耐煩,隻當他正用心聽著呢,才更加高興的直接道:“所以,還望王爺和兩位福……娘娘能抽空幫臣照看一二。” 張野是暈暈乎乎始終反應不過來,後土便想著自己一家原本就打算看賈府的熱鬨,照料一二本就是應有之義,便替張野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有的靠山之後,林如海的乾勁立馬就爆發了,還沒等到吃午飯呢,他就帶著一本厚厚的賬簿前來進獻。 張野原本就是屬驢的性子,也就俗語中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見林如海這般積極,他老人家反而不想要了,可終究是自己親自張了嘴,隻為了和康熙比一比“金口玉言”,他老人家也不好反悔,匆匆將賬簿翻看了一下,便拿出了一方康熙給的私印,在賬簿上印下了“鎮寰之寶”四個大字,然後便將賬簿又丟還給了林如海。 張野是想著蓋印之後賬簿裡麵的銀子、產業等等都歸了自個兒,而林如海卻是以為“超親王”是在保護自己,往後隻憑著這個印記,整個大清都沒有人敢打這些東西的主意了……要不然的話,超親王怎麼會對銀子一字不提,賬簿也不細看呢? 林如海見超親王對自己如此看重,初次見麵便給了自家如此大的恩惠,更是打算同張野好好親近親近。 吃完了午飯,張野一大家子便應了主人的要求,一邊遊園,一邊消食,而這一次林如海將林妹妹也帶了出來,說是伺候憐心公主。 女媧後土一見林黛玉,兩女的眼神之中便充滿了歡喜,忍不住將這個小蘿莉拉了上前一一問話。 “黛玉啊,你多大了?” “民女虛歲六歲了。” “黛玉啊,你是什麼時候的生辰?” “民女是二月十二出生。” “黛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