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清溪從海中竄出,打量著身上破碎的戰甲,晃動了一下發麻的右臂,試著讓真氣在體內流轉,確認右臂無恙,確認肚腹間沒有大的創口,星竅無損,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怎麼樣,沒傷到要害吧!”
北宮野從一側飛掠而來,上下打量,目光關切,方才,他被毒龍皇一叉震飛,同樣跌入了海中。
“還好!”
白石清溪苦笑道,心中陣陣驚悸後怕,左右一望,附近並沒有人,這才麻利地褪去破爛不堪的北寰戰甲,取出了另一件北寰戰甲穿在了身上,這一件雖是老款,可防禦力卻還是遠勝普通的八階戰甲。
幸虧方才借著牽星引月訣吸引來了大量的星辰之力,蓄力準備著乾坤一擊,又有北寰戰甲護身,否則,毒龍皇祭出的仙符怕是會要了他的命。
“沒事就好,這些毒蛟,最好是一條都不要放過!”
北宮野沒有多囉嗦,確定白石清溪無礙,轉身抬腿奔著一條正在飛奔逃離的毒蛟追了過去,遠遠地揮劍怒斬。
白石清溪再次檢查了一番身體狀況,騰空而起,四下觀望後衝著另一個方向追了過去,那個方向,有多條蛟龍和妖獸在逃命,其中也有一條毒蛟在悶頭狂逃,與其它蛟龍不同,毒蛟的身軀肥壯短碩,在水下的動作不如其它蛟龍迅捷,而背上雙翼,在空中的飛翔速度卻勝過了其它蛟龍,遇到危險時,本能地喜歡在空中飛遁。
另一個方向,明劍真人、李魚二人卻是化作兩道流光奔著那條青蛟追殺而去。
突然,砰的一聲悶響,青蛟身周的那隻青皮葫蘆之中噴出一團光華,光華之中一道刺目光影在空中一個盤旋奔著追在前方的明劍真人飛了過去。
足足有二千裡的距離,這刺目光華卻是一閃而至。
明劍真人抬手一劍斬了過去,當的一聲大響,明劍真人身影倒飛,手中長劍斷為了兩截,那道光影卻也是倒飛而回,在空中現出了真身,乃是一枚尺許長的小小飛劍。
如有靈智一般,這飛劍在空中盤旋飛舞了一周之後,再次衝著明劍真人斬了過去,速度之快,竟然讓人無從躲避,明劍真人嚇了一退,手中斷劍一揮,硬著頭皮一劍斬去,另一隻手掌迅速握成了拳頭,隨時準備著揮拳迎擊。
好在,這飛劍的第二次攻擊速度雖快,威力卻已大不如第一劍,被明劍真人一劍給斬飛出數千丈遠,緊跟著,這飛劍沒有發動第三次攻擊,反而是掉頭衝青蛟追了過去,其速如電,一閃不見。
明劍真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穩住身形,一時間竟是不敢再追上前去。
“青蛟老兒,好好待在你的北海不好嗎?”
李魚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那條青蛟卻是不吭聲,隻管向前飛奔,而那枚飛劍卻是一閃間進了葫中,青蛟抬手抓過青皮葫蘆,右臂一揮,身周突然爆出一團炫目光華,光華中符文飛舞,青蛟前衝的速度瞬間就快了倍許。
“又是仙符?”
明劍真人一陣頭疼,毒龍皇手中有一堆的仙符,幾次逃離皆是仗了仙符之威,這青蛟手中也有仙符,就連他手中也有兩張保命的仙符,他手中仙符,乃是上次李魚在潛龍淵得來,而這毒龍皇、青蛟手中的仙符,恐怕也是潛龍淵出品,敖齊雲所贈。
“青蛟老兒,本座不管這些夜叉和異界妖物從何而來,不管你蛟龍一族是不是與魔族沆瀣一氣,轉告敖齊雲,讓你蛟龍一族老實一點,再和我北寰仙宮為敵,莫怪我北寰仙宮屠淨四海蛟龍!”
李魚的聲音再次響起,雷鳴般在天際頭回蕩,緊跟著,李魚的身影飛掠而來,落在了明劍真人身畔,抬手一槍刺向了青蛟。
尖銳的破空聲起,一道金光燦燦的槍影衝天而起,一閃不見,下一刻,橫掠四千裡距離出現在了青蛟的頭頂上空,狠狠刺下。
青蛟手中槍一抬,迎著槍影刺去,轟隆一聲大響,槍影崩碎,青蛟的身影卻是飛速下墜,衝入了海中。
而這一入海,青蛟竟然不再從水中走出,偏偏海麵之上並沒有劇烈的波動,也不知道是躲在了水底還是在快速潛行。
而李魚也沒有再追殺的打算,反而和明劍真人傳音交流了起來。
不多時,二者齊齊回轉,衝著北寰仙宮眾弟子所在方向而去。
八艘戰艦再次回到了方才和那群夜叉、羽人交戰之地,搜尋打掃起了戰場。
海水太深,海底情況複雜,又有蛟龍、海妖在海底出沒,就這麼不足半個時辰的時間,方才被殺死的夜叉和羽人,已然找不到幾具屍體。
一眾北寰仙宮弟子難免有些失望,不過,放眼望去,當看到左右兩翼四支艦隊眾修的淒慘模樣,不少人心頭卻又瞬間平衡了。
左翼以淩天劍宮、秦家、李家為主的這支艦隊,六艘戰艦毀損三艘,眾弟子折損超過了三分之一,此刻,眾修正在忙碌地尋找著墜入海中的同門。
以葬仙宮、丹神閣為主的這支艦隊,兩艘戰艦被毀,同樣有不少人墜入海中生死未卜。
而右翼兩支艦隊中,多達六艘戰艦被那位名喚“黑澤”的黑甲青年擊碎,眾修傷亡同樣超過了三分之一。
還好北寰仙宮四位擎天巨柱奮勇當先表現亮眼,而張立在背後指揮得當,眾弟子雖有不少人接連被夔牛的怒吼震暈,卻沒有一人戰死。
和左右兩翼的戰損比起來,簡直可稱為奇跡。
當然,這也是因為偷襲左右兩翼的妖物太強悍,中間的四妖皇相對較弱,而李魚的反擊迅捷凶悍,片刻間就扭轉了不利局麵。
想到李魚方才神威大展的一連串攻擊,北寰仙宮眾弟子一個個心搖神馳,就連一眾彩星長老也是浮想翩翩,恨不得化身李魚。
若說之前對李魚是嫉妒,現在,則完全變成了羨慕,這種與妖皇境強者正麵對撼的神通,根本是沒法學。
眼看著兩翼戰隊在忙碌地救助同伴,打掃戰場,北寰仙宮眾弟子卻顯得無事可做,偏偏還不好過去幫忙。
畢竟,東西兩翼的幾處戰場上還是有不少妖屍戰利品的,此時過去相助,容易引起誤會。
當然,三位太上以及李魚、雲鶴真人、姬贏、錘仙、亢金龍這八人還是很忙的,各自尋了一間靜室,也不知道是在療傷還是在對抓來的幾隻夜叉、妖獸進行搜魂。
現在,眾修最想弄清楚的是這些夜叉、羽人以及夔牛等妖物是從何而來。
東海、西海一直有夜叉出沒,可這些夜叉乃是海夜叉,並非是方才遭遇的這種身軀更高大相貌更醜陋神通更凶悍的夜叉怪,至於羽人、夔牛這樣的異族和上古神獸,那更是少有,這麼一大群的夜叉、羽人突然出沒,太奇怪了。
魔域之中是有夜叉族群中,也有夔牛這樣介於妖魔之間的上古神獸出沒,難不成,魔域和東海已交融?
毒龍皇和這群夜叉、羽人、異獸混在一起,更讓人生疑,難不成,蛟龍一族已經和魔族沆瀣一氣,要充當魔族入侵的急先鋒?
而李魚方才對青蛟皇的警告,分明也是在擔心這一點。
“李魚,你給我出來!”
遠處,一道尖銳的女子聲音突然響起。
緊跟著,一道身影從右翼艦隊方向的人群中飛出,駕馭遁光奔著北寰仙宮眾修而來,這道人影身披銀甲,看身形,似乎是一名女子,雙臂間抱著一人。
“飛煙,回來!”
大夢老人的聲音響起,大衍宮戰艦之上,大夢老人快步從靜室中走出。
前方的女子,正是大衍宮弟子夢飛煙。
“我不!”
夢飛煙頭也不回地怒吼道:“師兄傷成了這個樣子,都是李魚的錯,我不管你是仙魂還是妖魂,你逞你的英雄,報你的仇,與我大衍宮何乾?為何一定要拉著我大衍宮弟子來海上送死?”
大夢老人的眼神中閃過一抹痛苦,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也是倒黴,那黑甲青年黑澤一槍擊毀了大衍宮弟子的坐舟,十餘名弟子當場殞命,隨後又接連幾槍擊在了人群中,倉促間,鐘明天子一把推開了夢飛煙,可自己卻被槍影擊中,墜入了海中,直到現在才被打撈了出來,卻是昏迷不醒,經脈骨骼斷裂,臟腑破損,星竅破碎,性命有可能保得住,境界跌落卻已是必然,能不能繼續修行還是未知之數。
做為大衍宮這一代最傑出的弟子,赤金仙榜暫排名第十九位的天驕,鐘明天子可謂是前途無量,可現在……折了!
大夢老人同樣是為之心痛,可方才的戰鬥中,他同樣是差點送命,他又能奈何?
聽到夢飛煙的怒吼,一眾北寰仙宮弟子紛紛抬頭望了過去。
不少人皺起了眉頭,一臉的不愉。
“夢道友,話不可亂說,此次出海,我北寰仙宮並沒有邀請貴仙門,也沒有邀請夢道友前來,而方才,我北寰仙宮諸位同門奮勇當先,逐退妖邪,貴仙門諸位道友才得以安穩,這一點,夢道友不會沒有看到吧?”
青鱗大步衝舟頭走去,打量著遠處飛掠而來的夢飛煙,眼神中閃過一抹厭惡。
這夢飛煙,也算是老熟人,一心維護鐘明天子,隻要有機會,就會拿鐘明天子和李魚對比,比得過的,免不了話裡話外地吹噓一番,比不過的,人前背後卻沒有好言語,此事,李魚不計較,他青鱗也可以不計較,在他眼中,鐘明天子這小輩和李魚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可現在,這夢飛煙當眾來找茬,他卻不能置之不理了。
“話彆說得這麼好聽,李魚是統帥,此戰死傷慘重,他的罪責推不掉!”
“他不是妖魂轉世嗎,他不是神通強大妙算無雙嗎,為何沒有提前發現這群妖魔,為何沒有提醒大家防備?”
“大家死了這麼多人,你北寰仙宮為何一個人都沒有死?”
“你北寰仙宮的戰艦比我們的好,戰甲比我們的好,修煉的牽星引月訣比我們強,既然你們說大家是盟友,為何要這般區彆對待?”
“幫大家進階,每一個人你都要收五顆妖丹,你李魚黑不黑心?”
“李魚,你出來,你看看這就是你所謂的‘兄弟’,他都快要死了,你卻躲在靜室中不出來,你的心是黑的嗎?”
夢飛煙咆哮道,一聲比一聲尖利,並沒有因為青鱗的質問喝斥而停下腳步,反而是加速向前衝去。
北寰仙宮眾弟子一個個愣在了當場,隨後,卻是有不少人怒了,紛紛出言駁斥。
“夢飛煙,你體要血口噴人,爾等無力殺妖,竟然還怪到李長老頭上,你要不要臉?”
孟飛虎伸手怒指夢飛煙,又說道:“你大衍宮這些年來得了我北寰仙宮多少好處,如今卻要咒我北寰仙宮弟子身死,蛇蠍心腸也不過如此吧!”
“白眼狼,這就是一隻白眼狼,我北寰仙宮好心傳授爾等牽星引月訣,好心給爾等斬妖晉階的機會,竟然還怪罪上了!”
“自己愚蠢卻要怪彆人聰明,早知如此,就不應該把牽星引月訣傳給他們!”
“夢飛煙,你要不要臉?你給了我北寰仙宮什麼好處?你有什麼資格向我北寰仙宮索要資源?”
“這潑婦,氣死我了,不要幫他們進階,不收他們的妖丹!”
“讓他們滾蛋,誰邀請他們來的,自己沒用還要怪彆人!”
“瘋子,白眼狼,她也不看看她家老祖是如何進的階!”
“白生了一張漂亮臉蛋,心卻這麼黑!”
“早就說了……”
北寰仙宮眾弟子罵成了一團,不少人更是憤怒地攥緊了手中長劍。
青鱗麵色鐵青,張嘴就要痛罵,一側卻有一隻小手伸了過來,拽住了他的手掐了一把,青鱗扭頭望去,卻是木遙。
木遙衝青鱗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夢飛煙懷抱之人,低聲道:“那是鐘明師兄吧,看起來情況有些不妙,不要怪夢姐姐了,她方寸已亂!”
“好吧,不罵她!”
青鱗點頭道,強行壓下心頭怒火,目光望向了夢飛煙懷抱中之人。
看那身材以及身上披著的戰甲,應該是鐘明天子,可現在,這身戰甲破爛的不成樣子,兩條腿和兩條手臂軟軟垂落,頭顱亦是低垂,似乎是處於昏迷狀態。
“都閉嘴,退下!”
張立的聲音突然響起,壓過了所有嘈雜,緊跟著,正中的戰艦之上,張立從靜室中走了出來,目光冷冷地掃過艦上群修,冷聲道:“刑堂弟子聽令,再有人敢胡言亂語,記下來!”
此語一出,眾修齊齊閉嘴,有人憤憤不平地把目光望向張立,有人麵麵相覷,有人則依然是憤怒地把目光望向夢飛煙,卻沒有人開口反駁,也沒有人敢多嘴。
張立已然把目光投向了夢飛煙,冷聲道:“夢道友,兵凶戰危的道理你想必是懂的,你關心鐘明道友的傷勢,大家能理解,胡言亂語卻不對了,若真的是為了鐘明道友好,那就休要再多嘴!”
“我……救救我師兄!”
夢飛煙有心想再反駁怒斥一番北寰仙宮眾修的,可聽到張立的言語,再看到張立冰冷的眼神,頓時不敢再多嘴,臉上的神色也跟著變了,一副悲戚慌亂的模樣。
她雖是大衍宮天驕,大夢老人的嫡係孫輩,可她的身份,麵對張立,卻是不值一提了。
“過來吧,容本座看上一看!”
張立麵無表情地說道,抬腿衝著艦首走去,目光掃過四周人群,落在了另一艘戰艦上的一名中年男子身上,“甘師兄,勞煩你也過來看上一看!”
“好!”
那名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身影一晃,騰空而起,從另一艘戰艦之上躍了過來。
這甘姓男子甘龍,乃是丹堂太上長老,論起醫道,自然是要勝過其它人的,不過,他也明白,張立也隻是做個樣子給外人看而已,並不一定是真心想要救治鐘明天子。
大衍宮中有大夢老人,有一群彩星長老,論起醫道,又豈會不如他,何況,丹神閣朱老夫子和一群彩星長老也在,怎麼說也輪不到他,可這夢飛煙既然發瘋了一般跑過來,北寰仙宮也不能置之不理,至於夢飛煙要找李魚,那更是找錯了人,李魚又不擅長煉丹治傷。
看到張立做出了安排,夢飛煙也老實了下來,其它弟子心中雖說還有憤憤不平,卻也沒有人再多嘴多舌了,隻是拿眼盯著越來越近的夢飛煙,也有人遙望遠處的大衍宮弟子,搜尋著大夢老人的身影,衝著大衍宮眾弟子怒目而視。
大夢老人輕歎了一聲,轉身衝著靜室走去,隻覺得麵皮陣陣發燙,夢飛煙乃他自小看大,什麼樣的人,心裡怎麼想,他又豈能不知道,可此刻,他也隻能希望夢飛煙能得到想要的。
“兩位前輩,求求你們救救我師兄!”
夢飛煙飛身落在戰艦之上,小心翼翼地把鐘明天子平放在了甲板之上,輕柔地把其頭顱擺正,這一刻,從她身上看不到絲毫的憤怒和狂傲,隻有慌亂、悲戚和擔憂。
而鐘明天子被這般擺弄,依然是昏睡不醒。
張立、甘龍二人放開靈覺掃過鐘明天子,齊齊皺起了眉頭,鐘明天子體內骨骼經脈斷裂了六七成,若不是身上穿著的戰甲堅固,人都要散架了,這般嚴重的傷勢,彆說是他們,朱老夫子怕也無力回天。
青鱗、木遙一前一後飛身落在了這艘戰艦之上,打量著昏迷不醒的鐘明天子,心頭同樣是為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