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殺我。”
謝俊武的聲音就像是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枯葉,隨時都會被撕個粉碎。
他覺得自己的話,沒有任何說服力,卻也隻能硬著頭皮,痛哭流涕,“求求你,彆殺我,我已經什麼都說了,你答應過的,我們兩個可以活一個,大軍已經死了,死了!”
洪磊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不會說出去,我保證什麼都不會說出去。”
謝俊武尖叫,“我是個聰明人,我知道該怎麼保住自己的小命,要是警方來了,我就說,就說我的大腦受到刺激,什麼都不記得了!”
洪磊還是一言不發。
“真的,我不會出賣你——如果我出賣你的話,你隨時可以回來報複我,甚至殺我全家,我又何必做這樣兩敗俱傷的事情呢?”
謝俊武的臉色愈發蒼白,呼吸也愈發急促,“而且,殺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我爸是市議員,殺了我隻會給你帶來極大的麻煩,不不不,你當然不怕麻煩,我知道你什麼都不怕,但萬一警方大肆搜捕,對你尋找那個殺死小飛的凶手,也很不利吧?”
洪磊歪著腦袋,思索了很久,朝他走過來。
“啊!啊!”
謝俊武尖叫。
除了尖叫,還是尖叫。
直到洪磊接上了他的雙臂關節,又丟給他幾遝錢,告訴他:“把這些錢,死死按在傷口和大腿根部,就可以延緩出血,我本來就沒傷到主動脈,沒那麼容易死的。”
謝俊武如蒙大赦,幾乎要哭出聲來。
顧不上雙臂劇痛無比,他抓起兩遝錢,死死按住傷口和大腿根。
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滿腦子都是劫後餘生的僥幸和百倍報複的痛恨,偷偷用無比複雜的目光,看了洪磊一眼。
這一眼,就令他剛剛凝聚起來的三魂七魄,再次跌落冰窟。
在他捂住傷口的時候,洪磊撿回了自己的工具袋。
並且,從他的指尖和毛孔中,滲透出了一絲絲如同蚯蚓和蟲豸般的黑色黏液,蜿蜿蜒蜒,流淌到了各種維修工具上。
螺絲刀,衝擊鑽,小號圓鋸,高溫焊槍……沾染著斑斑血跡,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機械,被黑色黏液糅合到了他的肢體上,令他變成了一頭扭曲的怪物。
謝俊武的目光一寸寸往上挪。
他看不到洪磊的臉。
洪磊的臉被一副鏽跡斑斑的電焊麵具遮掩住,寬大的弧形墨鏡裡是黑黢黢一片。
就好像,他的頭顱,變成了一個黑洞,地獄的入口。
電焊麵具上方,有一道彎彎曲曲的黑色閃電,分不清是油漆,鏽跡,還是血痕。
謝俊武感知到了對方堅硬如鐵的殺意。
捂住傷口的手和錢不由一鬆。
鮮血稍稍凝滯,又在心臟急促的擠壓下,以十倍速度激射而出。
“你,你說了要放過我的……”他喃喃道。
恐懼的神經崩斷,隻剩下困惑。
“是的,洪磊已經放過你了。”
電焊麵具後麵,傳來了沉悶的聲音,“但是我沒有,我絕不會放過你,絕不會放過你們每一個人。”
“你是……誰?”謝俊武的聲音,像是沼澤中溺水者的咕嚕聲。
“你可以叫我——黑色閃電。”
這個通過黑色黏液和維修工具結合到一起,甚至整張麵孔都粘在電焊麵具上的怪人,大步朝謝俊武走過來。
在謝俊武發出更加淒厲的尖叫之前,他打碎了謝俊武的喉結。
然後,他在謝俊武身上,把所有的維修工具,都使用了一遍。
如果不是裡麵的房間傳來動靜,他應該用五分鐘完成自己的工作。
房間裡的呻吟,令他遲疑片刻,直接捏爆了謝俊武的心臟。
隨後,在謝俊武支離破碎的屍體上,擦拭了一下血跡,他朝裡走去,看到了大床,床後麵的鐵欄杆,欄杆上各種能給人帶來極度痛苦和極度歡愉的工具,還有床上的少女。
少女體內的藥性,漸漸釋放殆儘。
在虛擬遊戲中過度亢奮的神經,也一點點恢複。
已經恢複到,足以令她嗅到血腥味和危險氣息的程度。
當他在外麵一片一片撕碎謝俊武的時候,少女正在床上蠕動和掙紮。
剛才的呻吟,就是少女一不小心掉到了床下。
兩人對視,他看到了少女高高隆起的臉頰上,猩紅的掌印,還有外套裡麵深深藏起來的校服。
少女亦看到了他身上,比屠夫更加醃臢的血跡,和各種可疑的肉塊。
“啊!”
少女尖叫。
——在一場驚險刺激的虛擬遊戲之後,迷迷糊糊地蘇醒,就看到這樣一頭仿佛從夢魘中走出來的怪物,少女也隻能尖叫,叫得比剛才的謝俊武和大軍更加淒厲,也令人更加煩躁。
他歎了口氣,似乎在哀歎少女,小飛或者自己的命運。
然後,他伸出了由維修工具組成,寒光閃閃的利爪,大步朝少女走去
……
“是,是,我知道,我應該提前和您說,不應該一個人就闖過去扮演孤膽英雄,但我不是讓小宮主和您說了嗎?
“不不不,我當然不是不相信當局,更不是不相信俞大姐您,我就是隨便過去看看。
“是他們先動的手,您都沒看到,那些保安一個個三頭六臂,青麵獠牙,膀大腰圓,力拔山河,手持各種尖端武器,真的,我最近有點兒修煉過度,體質弱,真有可能被他們活活打死,所以我純屬正當防衛,和執法權不執法權,沒有任何關係。
“話說回來,俞大姐您這麼護著他們乾什麼,該不會,您也在這個地下遊戲中心裡有股份,劇情這麼老套吧?
“沒有沒有,開玩笑開玩笑,行行行,我這不是把所有的數據資料,都留給你們了嗎,至於我現在哪兒……哎呀,我好像迷路了,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兒,真的,而且這兒信號還不太好……喂,俞大姐……大姐?”
楚歌“喂喂喂”了幾聲,乾脆利落掛掉了電話。
把手機揣回兜裡,楚歌抬頭看看路牌。
花園東街。
左邊走幾百米,就是垃圾街的城中村。
右邊是一條熙熙攘攘的商業街,兩側的樓房看著都有些年紀,往外麵突兀掛著霓虹燈和招牌,充滿人間煙火的味道。
瘋貓網吧的招牌,就在不遠處。
招牌上麵,還有一隻巨大的招財貓,卻被塗抹成了五彩斑斕的迷幻色彩。
規模果然不小。
楚歌估計,如果有人在瘋貓網吧裡找刺激,玩到半夜的話,出來之後,走到垃圾街去吃一頓宵夜,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如此一來,一切都對上了。
楚歌信步朝瘋貓網吧走去。
他也沒真想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不過隨便來轉轉,碰碰運氣而已。
所以雙手插在口袋裡,吹著荒腔走板的小調,心態很放鬆。
夜已深,對城市的其他區域來說,可以說是“夜深人靜”。
但垃圾街附近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不少人從網吧出來,打著哈欠,換下一場。
亦有不少人和楚歌一樣,踏上台階,準備去網吧裡消磨一夜。
但就在楚歌推門而入的刹那,卻忽然,感到門把手仿佛通了電,一道電流,直刺他的心臟。
楚歌瞬間瞪大眼睛。
右手抽出口袋,楚歌不可思議看著不斷顫抖的尾指。
不,不是恐懼。
而是興奮。
他的右手,竟然不由自主,想從屁股後麵抽出匕首!
這種躍躍欲試的感覺,上次出現,還是在叢林深處,搜索“瘋子”寧曉峰和“兵工廠”劉斌。
“怎麼回事?附近有高手!”
楚歌凝神靜氣,細細體會,“而且,是剛剛動過手,血氣翻騰,不能自己的高手!”
楚歌壓低帽簷,眯起眼睛,不動聲色向四周打量。
看上去很正常。
有人在拍桌大叫,有人在緊張操作,有人在視頻聊天,還有人在櫃台開機和結賬,都是普通人。
還有一名維修工人,背著鼓鼓囊囊的包裹,和他擦肩而過,推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