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必要,要斷線逃跑的話,隨時都可以斷線逃跑,但現在這麼做,一方麵風險太多,二來也沒有搜集到足夠多的情報。”
楚歌心想,“我現在看到的,和薛勇看到的差不多,倘若他的意識能順利傳輸回到本體,一定會向上麵彙報凶鼠的事情。
“但我們僅僅看到凶鼠狩獵的狀況。
“能設置這麼複雜的連環陷阱,還擁有某種類似‘語言’的能力,這些凶鼠的巢穴究竟是什麼樣子,他們又是從何得到了變異的能力?倘若能多‘活’一時半刻,搞清楚這些問題就好了。”
楚歌心中一動,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把心一橫,他主動從蟄伏處冒出頭來,裝出膽戰心驚,肢體僵硬的模樣,叉開爪子,舉手投降。
反正,從他示警的那一刻起,凶鼠就已經發現了他。
即便剛才戰鬥最激烈時,都有好幾道淩厲的氣息,死死鎖定著楚歌。
對方敏銳的嗅覺和迅猛的狩獵能力,令逃亡變得毫無意義。
還不如搏一搏呢!
倘若對方的智慧,真的達到了原始人類在蠻荒時代的程度,那就未必會隨意獵殺所有獵物,說不定會將獵物俘虜和圈養起來。
果然,凶鼠們見到楚歌主動現身,並沒有第一時間撲上來。
他們眼底綻放著閃爍不定的光芒,彼此“嘰嘰喳喳”交流片刻,楚歌見到那頭體型碩大的紅毛凶鼠揮了揮尾巴,立刻有兩頭凶鼠用尾巴卷著一截細細的鋼絲,朝楚歌爬過來。
“凶鼠果然擁有某種類似語言的能力,即便還不是真正的語言,卻已經脫離了野獸嚎叫的範疇,可以用來傳遞簡單的信息。”
楚歌心想,“而且,對方還有了首領的概念,類似‘頭狼’,在狼群中很常見,但在鼠群中出現,卻是相當值得研究的事情。”
楚歌充滿了好奇,迫不及待想去窺探凶鼠的巢穴。
兩頭凶鼠衝他叫了幾聲,尾巴也擺弄出不同的姿態。
可惜楚歌並不懂凶鼠的“語言”,他們卻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見這頭小白鼠仍舊老老實實高舉雙手的模樣,凶鼠們也覺得奇怪和有趣——他們以往獵殺的地底生物,可沒有這樣乖巧合作的。
再加上以老鼠的審美觀,楚歌一副細皮嫩肉,任人擺弄的模樣,實在有些“我見猶憐”,根本看不出半點危險性。
他們也懶得撕開楚歌的喉嚨。
兩頭凶鼠一左一右,將鐵絲捆到了楚歌身上,卻也沒進一步撕咬,隻是將楚歌拎到了紅毛凶鼠麵前。
紅毛凶鼠的興趣,暫時也不在楚歌身上,卻是指揮著手下,用劍齒和利爪,將蜜獾的屍體,撕成一片片,從皮毛到血肉再到內臟和骨骼,分門彆類,一一搜集和整理起來。
楚歌饒有興致地看著,越來越覺得,這些凶鼠就像是洪荒時代,仍舊處於黑暗蒙昧中,卻已經看到第一縷智慧曙光的遠古獵人們。
他們已經能控製自己的本能,即便撕扯下來的一條條血肉再鮮美,也能忍住不爭搶和吞噬,卻是用爪子在肉條末端戳出一個個窟窿,這樣,就能用尾巴把肉條串起來,方便拖曳和搬運。
然後,在紅毛凶鼠的分配下,他們才能享用那些容易腐壞變質的內臟,而且每人一份,不許多拿多占。
楚歌注意到,每一頭凶鼠分到的內臟,並不是同樣大小。
仔細回憶剛才的激戰過程,原來,作戰中越勇猛,冒著越大危險的凶鼠,就能分到越大塊的戰利品。
比如第一頭冒險跳到蜜獾背後的凶鼠,就分到了一塊豐腴肥美的肝臟。
還有一頭死死按住蜜獾前爪,讓紅毛凶鼠有機會一擊必殺的凶鼠,則分到了一顆眼珠。
凶鼠群落,竟然出現了按照戰功來分配戰利品的規矩,這是極高的文明水準了,真是不可思議。
凶鼠們風卷殘雲,很快享用了一頓還帶著溫度的美餐。
隨後他們繼續工作,將蜜獾厚實而堅韌的皮毛統統剝離下來,切割成小塊。
又把蜜獾的骨骼分解,每一根尖銳的斷骨都不放過,更彆說鋒利的爪牙。
楚歌注意到,雖然他們的爪牙非常鋒利,但前肢卻有些畸形變異,變得更長也更靈活,能勉強抓住獵物的骨刺,好似擊劍般,互相戳刺,嬉戲打鬨。
人類文明早期,也大量使用骨矛和骨刃,作為肢體的延伸。
看起來,這些凶鼠,也漸漸踏入了這一曆史階段。
乾淨利落完成一切,他們又將陷阱裡的捕鼠夾,小心翼翼收好。
紅毛凶鼠發出一聲呼哨,所有凶鼠都“吱吱”尖叫起來,像是凱旋的戰歌。
隨後,他們扛著戰利品,有兩頭凶鼠的尾巴勾住了楚歌身上的鐵絲。
這支“凶鼠遠征軍”,大搖大擺返回了他們的巢穴。
楚歌被凶鼠好似豬玀般五花大綁,又頭下腳上,在黑暗中顛簸著。
貌似全無還手之力,卻是將小小的大腦激蕩到了極限,仔細回憶自己從卷入洪水到遇見凶鼠的每一個細節,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幅越來越清晰的地底世界地形圖,並推測凶鼠巢穴的坐標。
倘若能成功斷線逃跑,就能根據這些寶貴的情報,直接從地麵鑽洞,直搗黃龍。
當然,那時候這些智慧高度開發的凶鼠會不會一哄而散,藏匿到更深的地下城,又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楚歌暗暗歎了口氣。
他發現對付這種毫不起眼的小妖怪,簡直比對付修仙者還令人頭疼。
果然如俞會長所言,對付修仙者,可以投其所好和攻其弱點,打不過就談,談不妥再打,大家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並沒有本質的不同,大不了玉石俱焚而已。
但擁有智慧的老鼠呢?
要知道,就連核戰爭都無法徹底滅絕老鼠,更何況是擁有智慧的老鼠。
老鼠成精已經這麼難纏,如果是蟑螂成精呢?
前方微弱的光明,打斷了楚歌的胡思亂想。
他們七彎八繞,不知爬過了多少幾乎垂直於地麵的縫隙,直線距離至少爬出去好幾公裡,眼前豁然開朗,竟然是另一處以老鼠的尺度來說,還算寬敞的地下空間。
而且,這裡有光!
楚歌眯起眼睛,在黑暗中浸泡了太久的鼠眼,一時間無法適應太過刺激的光明,所見之處,一片雪白。
當白色漸漸褪去,光芒勾勒出的模糊畫麵,卻令他大吃一驚。
首先,楚歌發現光線是從一支大號手電筒裡發出來的,這支手電筒被高高懸掛在地底空間的上方,就像是一顆人造的小太陽!
借助這顆“小太陽”的橘紅色光芒,楚歌看到了四周的殘垣斷壁和堆積如山的垃圾。
正前方,支撐著這片地底空間,並且構成整個世界主體的,則是一輛被壓扁的廂式貨車。
大約,幾十年前末日大地震爆發時,崩塌的建築同時向內側傾倒,互相支撐,正好形成了一處狹小的三角形空間,又被廂式貨車死死抵住,隆隆沉入地底,卻是變成了老鼠的樂園。
現在,四麵八方,目力所及,到處都站著一頭頭大大小小的老鼠。
沒錯,就是“站”著,像是手持鬆果的鬆鼠或者袋鼠那樣,依靠粗壯的後腿和尾巴,形成三角支撐,卻是空出前肢,激烈地揮舞著,同時口中發出極有規律的“吱吱”叫聲,叫聲彙聚成浪潮,像是在熱淚歡迎他們的“英雄”凱旋。
紅毛凶鼠洋洋得意地揮舞著尾巴。
它又粗又長的尾巴上,頂著這次行動的戰利品——蜜獾的頭蓋骨。
頭蓋骨巨大而猙獰的形態,已經展示這是一次多麼艱苦卓絕又大獲全勝的狩獵,令鼠族們的歡呼聲愈發高亢。
身後的“鼠族獵人”們,也紛紛揮舞著斷骨、肉條以及楚歌這條細皮嫩肉的小白鼠,用各種戰利品向他們的“族人”們炫耀著。
老鼠的世界,頓時變成歡樂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