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楚歌第一次從食貓者口中聽到“諸神”以及“諸神隕落”的說法。

包括長牙王國的締造者，都謙遜地自稱為“諸神的侍從”。

所謂“諸神”究竟是指誰，“諸神隕落”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楚歌正在沉吟，冷不防凱旋的隊伍忽然停了下來，他一時收不住腳，撞到了黑貓的屁股上，感覺黑貓的肌肉緊繃，毛發炸裂，作勢欲撲。

楚歌好奇地向前看去，發現斜刺裡殺出一彪人馬，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是一批和他們一樣頂盔摜甲的小白鼠。

不過他們的毛發並不是晶瑩如玉的純白色，而是隱隱帶著淡金色的花紋，像是周身繚繞著一簇簇閃電。

特彆是額頭之上，眉心的位置，更是有兩道金色閃電斑紋交叉，氣派得如同斑斕猛虎。

三五十頭長著金色斑紋的小白鼠，手裡提著小海螺和玩具喇叭，怪腔怪調地為凱旋的隊伍呐喊助威。

從他們戲謔的表情，荒腔走板的節奏，以及誇張舞蹈的尾巴來看，就連楚歌都能感覺到那股毫不掩飾的惡意。

特彆是為首一頭體型碩大，身上金色斑紋熠熠生輝，就連尾巴都是金燦燦的大老鼠，更是跳到食貓者麵前，擠眉弄眼，向食貓者挑釁。

楚歌注意到四周的老鼠市民們都發出“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氣氛一時間古怪起來。

心中一動，楚歌暗道，難道老鼠王國中都有爭權奪利的事情，食貓者和這頭長著閃電斑紋的老鼠，是競爭對手啊？

果然，楚歌看到食貓者沉下臉來，低吼道：“金尾巴，你為什麼攔住我的去路？”

名叫“金尾巴”的大老鼠繼續搖頭晃腦，鼓足了腮幫子亂吹一氣，這才放下玩具喇叭，“嘰嘰喳喳”說了一通，楚歌沒聽太懂，大致上，總歸還是幫食貓者慶祝的意思。

不過，金尾巴掃了一眼食貓者帶回來的戰爭器械以及戰利品，又流露出不屑的表情，尖嘴裡嘖嘖有聲，不住搖頭，道：“我還以為，你這樣大搖大擺地回來，一定征服了非常強大的敵人，帶回來多多，多多的戰利品，沒想到，就這麼一點東西。”

“這是很多東西！”

食貓者漲紅了臉，拚命揮舞著繡花針，指著戰利品道，“這裡有很多肉乾，比地裡的蚯蚓還要多，這裡還有很多碎骨頭，比縫隙裡的夜光苔還要多，我們還找到了很多金屬，那都是非常堅硬的東西，比你的門牙還要硬，你再胡說八道，我就用他們把你的門牙敲下來！”

這樣的威脅，可沒有嚇住金尾巴，後者嗤之以鼻，道：“肉塊和碎骨頭，夜光城裡有的是，我們隨隨便便出去狩獵，都能打回百十來條蚯蚓，碎骨頭更是不值錢的東西——難道你要我們高貴的戰士，像野蠻人一樣拿著碎骨頭作戰麼？

“這些東西，統統不值一提，但你為了他們，卻消耗了太多的‘掌心雷’，‘神威大炮’和‘平地兩聲響”，如果當初，把這些東西統統交給我的軍隊，我一定能帶回比你更多兩倍，三倍，四倍的戰利品！”

金尾巴數著自己的爪子，實在數不過來，又加上了尾巴，數了很久，伸出兩隻張開的爪子，煞有介事對食貓者說。

食貓者被氣瘋了，一下子跳到貓腦袋上，用繡花針虛空戳刺金尾巴，惡狠狠道：“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還帶回來那麼多戰俘！”

“戰俘有什麼用，都是灰鼠和黑鼠，隻會浪費寶貴的食物。”

金尾巴不屑一顧地說，“我們原本就有這麼多奴隸，想要更多奴隸，隻要讓他們放開肚皮生就是了，你浪費了這麼多珍貴的武器，卻帶回來這麼多沒用的戰俘，這算什麼凱旋，你算什麼將軍？”

“這些不是普通灰鼠和黑鼠，他們是連貓兒都可以殺死的吃貓鼠！”

食貓者咬牙切齒地辯解，“我偵察了很久，才找到他們的部落，他們會畫畫，不怕亮光，有祭司，還會設置陷阱，還能學習我們的語言——他們和我們一樣，都得到了諸神的祝福，比普通灰鼠和黑鼠聰明百倍，隻要稍加訓練，就是一支非常精銳的軍隊，可以幫我們征服更加遼闊的世界，搜集和收割更多的資源！”

“哈——”

金尾巴捧著肚皮，誇張地笑起來，“原來這些戰俘和你一樣，都是吃貓鼠，你們吃同一頭貓兒，他們是你的同族。”

在白鼠的概念裡，和灰鼠還有黑鼠相提並論，大約是極其嚴重的侮辱。

四周津津有味看著這場糾紛的市民們，紛紛“嘰嘰”笑起來。

食貓者暴跳如雷，若非礙於自己剛剛凱旋，真想跳下黑貓，和金尾巴一決生死。

“我親眼看到，他們狩獵了一頭……大貓！”

食貓者從未見過蜜獾，叫不出蜜獾的學名，隻是道，“他們狩獵了一頭很大的貓，光是牙齒就比你的尾巴還長，他們是用捕鼠夾抓住它的，他們真的很聰明。”

“再聰明，也是灰鼠和黑鼠。”

金尾巴撇嘴，“蚯蚓牧場裡有的是。”

“他們不一樣。”

食貓者道，“他們是極聰明，極強大的灰鼠和黑鼠，他們是精銳。”

“什麼精銳，隻有我們高貴的白鼠族群，才是精銳。”

金尾巴道，“灰鼠和黑鼠，隻要多多繁殖，就能依靠數量淹沒一切敵人，根本不用專程去俘虜。”

鼠族雖然開啟了靈智，終究腦容量太小，詞彙也太貧瘠，兩頭老鼠將軍的爭執，就像小孩子鬥嘴般滑稽可笑。

白鼠們都是毫不掩飾的種族主義者，金尾巴最後這句話，卻是博得了市民們的一致讚同和支持。

聽到四周市民對金尾巴的喝彩，這個卑鄙無恥的家夥搶走了原本屬於食貓者凱旋的榮耀，食貓者臉上掛不住了。

它憋了半天，實在無話可說，乾脆一卷尾巴，將楚歌提了上來。

“我還找到了它——‘長舌頭’！”食貓者大聲說。

“……”

楚歌心說自己很無辜待在旁邊看熱鬨，食貓者突然把自己卷入漩渦的中心乾什麼？難道自己的強者之心已經燃燒到衝破軀殼的程度，連一秒鐘的低調都不允許麼？

“唰唰唰唰！”

金尾巴還有無數老鼠市民的目光，統統落到楚歌的身上。

“它……是乾什麼的？”

金尾巴的尾巴一甩一甩，鼻尖聳動，嗅探著楚歌身上的味道，怎麼看都隻是一頭普普通通的小白鼠。

“它是一個語言天才！”

食貓者洋洋得意道，“它長了一條被諸神祝福的舌頭，隻要聽過一次的話，它都能完美複述出來，它剛開始學習長牙王國的語言，就能說好多好多話，用不了多久，它一定能成為一名智者！”

“智者！”

所有老鼠市民們都倒吸一口冷氣。

“智者”的分量，顯然遠超百十來頭身強力壯的凶鼠俘虜。

金尾巴目瞪口呆，圍觀者議論紛紛，就連高高在上的智者們，都對楚歌投來饒有興致的目光。

楚歌麵無表情，在心底幽幽歎了口氣。

好吧，像他這樣出類拔萃的絕強存在，無論以什麼形態走到哪裡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他從一開始就不該這麼天真，認為自己可以低調行事的。

既然已經被推上風口浪尖，那就乾脆改變潛伏偵察的策略，儘情展現自己的強勢，爭取儘快解除到老鼠世界的核心機密吧！

“沒錯，事到如今，沒辦法再隱瞞了，我的確是一個語言天才，自幼就受到諸神的祝福，冥冥中經常聽到你們的語言在我耳邊低吟，而且經常在夢中見到一座氣勢恢宏，金碧輝煌的大城——那就是夜光城，直到今天，來到這裡，我果真生出一種老天注定的感覺，我終於明白了，我的靈魂和血肉都應該屬於這裡，偉大啊，長牙王國，實在太偉大了啊，偉大的長牙王國！”

楚歌用十分標準，優雅和古典的老鼠語言，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