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正霆中校的聲音無比冷酷。

一瞬間，又讓楚歌想起那個為了以防萬一，不惜殺滅所有智慧鼠族的烏鴉部隊指揮官。

“等等，等一下，現在談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還太早了吧？”

楚歌冷汗涔涔地說，“就算我們真的發現了一個永生者，距離解析永生技術並大規模應用到全世界，還有十萬八千裡呢！說不定我們三五十年甚至三五百年都研究不出永生技術，說不定我們隻能從永生者的血液裡，提取一些治病救人的成分，能研發一些特效藥，攻克一些絕症，稍稍提高全人類的平均壽命，提高三五年，七八年——就這樣循序漸進，慢慢過渡，難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嗎？”

“如果消息沒有走漏，可以秘密研究的話，的確是一件大好事。”

烏正霆中校歎了口氣，道，“可惜獅王李昂這個老瘋子，已經把消息捅得滿天飛，全球輿論徹底失控了，沒有任何一個普通人能夠容忍永生者和永生技術的存在。

“千萬不要低估人性的陰暗和醜陋，這些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東西，是所謂‘自私的基因’控製的。

“你本身是覺醒者，還是境界狂飆突進，戰鬥力一日千裡的修煉天才，可能無法感同身受——普通人對覺醒者的嫉妒、恐懼、不滿，已經壓抑很久了。

“想想看，一名覺醒者擁有比奧運冠軍更強的運動機能，擁有比大科學家更發達的計算力，能瞬間捕捉彈道、百發百中，能輕鬆爬上十幾二十層的高樓大廈，甚至禦風而行，依靠這些能力，他既能輕鬆愉快地日進鬥金，一次任務就賺到普通人一輩子辛苦打工都賺不到的錢，也有能力眨眼間殺死幾十個、上百個普通人，還擁有極強的吸引力，一夜七八十來次都不在話下！

“如果你是一個普通人，看到這樣的覺醒者，你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是，大道理誰都會講，什麼‘覺醒者是人類文明的戰刀，強者的鮮血要為弱者而流，而弱者也要傾力支持強者’，但無論強者還是弱者心底都非常清楚，這些大道理都是狗屎和放屁，隻是為殘酷的真相塗脂抹粉，努力維持和諧的假象而已。

“事實上，普通人就是深深嫉妒和恐懼覺醒者，這是絕不可能抹殺的人性！

“永生者沒有出現之前，普通人和覺醒者還能夠和睦相處，是因為不管彼此在戰鬥力、智慧、金錢和地位方麵有多少差距，至少死亡麵前人人平等，甚至覺醒者因為瘋狂修煉和激烈戰鬥，傷殘率和死亡率居高不下，反而比普通人活得還短些——這令普通人的心理稍稍平衡，能找借口安慰自己，對方的力量和享受都是有代價的。

“但如果覺醒者在掌控了超能力之後，竟然還取得了壽命上的極大不平等，能夠比普通人多活三五百歲甚至更長，你想想看，楚歌，請你站在一名普通人的立場上想想看，你弱小，你醜陋，你貧窮，你光是活著就要竭儘全力，不得不依靠覺醒者的庇護才能苟活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

“而現在，這些衣著光鮮、生活精彩、實力強橫的覺醒者，竟然連壽命都是你的十倍，哪怕你孫子的孫子死了，這些覺醒者仍舊能逍遙快活，享受人生，他們的基因，將永永遠遠淩駕於你們的基因之上！

“這叫什麼？這就叫‘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原本，覺醒者和普通人之間的差距，就比大猩猩和黑猩猩之間的差距更大，倘若連死亡的底線都被突破，可以說，覺醒者和普通人將徹底變成兩個不同的物種，就像智人和尼安德特人，彼此仇視，不死不休，絕不可能在同一顆星球上和平共處！

“到時候，嗬嗬，永生？那必將是‘無人永生’的末日！”

烏正霆中校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急凍子彈，將楚歌徹底凍成一坨冰塊。

的確，人最難的就是將心比心，換位思考。

楚歌以往，隻以覺醒者和城市英雄的身份，接受過市民的歡呼，並將這當成理所當然的事情。

卻從沒站在普通人的角度，看待覺醒者和超能力的問題。

隨著靈氣複蘇的加劇，覺醒者的能力越來越強，壽命也有可能越來越長，的確，大家的差距越拉越遠了。

到最後，覺醒者和普通人，是否真會分裂成兩個不同的物種？

生命會自己找到出路，進化的勢頭，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抵擋，所謂“覺醒者是人類文明的戰刀”，這種冠冕堂皇的宣傳口號，哪怕出於真心，最多也隻適用於某個曆史階段而已。

而永生技術的出現，是否就預示著，這個曆史階段即將結束，人類文明即將翻開新的一頁，“人類”二字將擁有全新的定義，而那些不符合新定義的“舊人類”們，即將被徹底……淘汰？

楚歌深深打了個冷顫。

他不願意再想下去。

“烏中校，我，我該怎麼辦？”楚歌有些茫然地問道。

“如果我是你，就找個安全和隱秘的地方，乖乖躲起來，等待我或者俞會長的出現。”

烏正霆中校道，“然後，你將永生者交給我們，我們再轉移給有關職能部門，而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獅子城的沙灘上曬太陽，吃燒烤，看美女，逍遙快活，徹底忘了這件事。

“用不了多久，當局就會為你頒發一枚碩大無朋的勳章，獎勵你在獅子城和爪哇叢林一係列戰鬥中的汗馬功勞，你以一己之力破壞了天人組織的陰謀，何止力挽狂瀾，簡直一錘定音，發揮了千軍萬馬都發揮不了的作用，哪怕獲得一枚地球聯盟最高級彆的勳章，都綽綽有餘了。

“然後，你就可以扛著這枚碩大無朋的勳章和無數獎勵資源，風風光光回到靈山市，我想到時候，你就是當之無愧的靈山市甚至東海大區頭號英雄，一條條金光大道會在你麵前徐徐鋪開，今後無論你想修煉，發財，還是在軍政兩界發展，保證都是平步青雲，直衝九霄，絕不會遇到半點障礙。”

“嗯，聽上去怪不錯的。”

楚歌道，“但是，永生者呢，她會是什麼下場？”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把永生者交給我，我交給有關部門，有關部門可能還會交給彆的有關部門，最後，不會有某個單獨的個人，需要承擔半點責任，而極有可能導致聯盟崩潰，文明毀滅的問題，就這樣乾淨利落地解決了。”

烏正霆中校道，“當局會義正言辭地宣布，所謂‘永生者的存在’，隻是無稽之談，是天人組織等邪惡勢力為了分裂族群，瓦解聯盟而捏造出來的無恥謊言，對全球七十億公民而言，無論彆的方麵存在怎樣的不平等，至少我們在生命最後的底線——死亡方麵，是永遠平等的。”

“……”

楚歌覺得雨點越來越密集，樹梢上的“沙沙”聲也越來越煩躁，暴雨又要肆虐了。

“隻能這麼做嗎？”

楚歌深吸一口氣，咬牙道，“隻能將永生者徹底抹殺掉嗎？你也讚同這樣做嗎，烏中校？”

“講個故事，有一座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的摩登都市，上千萬人在城裡安居樂業，享受幸福的生活。”

烏正霆中校幽幽道，“但極少有人知道，城市之所以繁榮昌盛，是因為很久以前，市民的祖先們曾經和惡魔簽訂契約，每年都要獻祭一名無辜少女。

“隻要獻祭達成，一千萬人裡的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都能平安喜樂，幸福祥和。

“如果不願意獻祭區區一個無辜少女，惡魔就會露出猙獰麵目，徹底摧毀這座城市，殺死包括無辜少女在內的一千萬人。

“你問我怎麼選，是否讚同獻祭？嗬嗬，是的，我讚同獻祭，不會有半點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