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六人都要跟藤蔓一起滑入洪水中。
巨浪已經張開血盆大口,發出地獄魔王般的咆哮。
李零忽然暴喝一聲,衝巨浪伸出右手,五根手指繃得筆直。
“定!”
他狂吼一聲,右臂仿佛變成炮管,朝巨浪轟出一道絕強無匹的能量。
這道能量是如此強勁,以至於連他自己的手臂都承受不住摧枯拉朽的力量,皮膚瞬間皸裂,像是萬千血色蝴蝶般炸飛,五根手指更是稀爛如泥,變成了煮熟的雞爪。
付出如此慘烈的代價,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漣漪,從他的掌心洶湧而出,轟至巨浪之上。
不可思議的一幕上演了。
洶湧澎湃的巨浪忽然像是挨了一錘子的瘋馬,被硬生生固定住——如同楚歌早先看到,李零修煉時凍結的瀑布那樣。
前麵的浪頭被固定得紋絲不動,後麵的洪水不斷狂湧上前,很快形成盤踞在半空的恐怖堰塞湖。
洪水和泥漿激蕩,咆哮聲猶如暴跳如雷的凶獸。
李零臉色慘白,口鼻眼耳,七竅中都有蜿蜿蜒蜒的血水湧出,卻像是拚死都要攔截這批“瘋馬”,死死咬牙堅持。
楚歌和李建國等人,趁機攀附著不斷下滑的藤蔓,手腳並用,爬到了浮空山上。
李零鬆一口氣,整個人搖搖欲墜,顯然已經脫力。
被他固定的洪水終於恢複了流動性,堰塞湖崩潰,以十倍的威力,排山倒海轟落。
李零手一鬆,就朝洪水裡跌去。
李建國眼疾手快,抄起一根藤蔓,甩得“啪啪”作響,如蟒蛇被朝李零的腰間纏繞過去。
但楚歌已經搶先一步,用戰鬥納米機械形成的細絲,拽住李零的手腳,把他拖上了浮空山。
看著洪水以千軍萬馬踐踏萬物的姿態,從自己腳下轟然而過,眾人麵麵相覷,都生出驚魂未定之感。
不,危機還沒有過去,洪水的規模仍在不斷擴大,水位也在急劇升高,還有一浪高過一浪,好幾堵上百米高的水牆,重重疊疊地撲來。
“這座浮空山還是太低了,分分鐘都會被洪水卷走的,我們必須往更高的浮空山跑!”
李建國在疾風驟雨和電閃雷鳴中大吼。
眾人一起拖曳著已經精疲力竭的李零,咬牙朝更高處飛馳。
越往高處,暴雨越密集,如同汪洋大海傾瀉,衝刷浮空山上的土壤,形成一道道烏龍肆虐般的泥石流。
即便楚歌六人這一級數的特級高手,麵對天地之威,仍舊要精心規劃路線,計算泥石流傾瀉的速度和角度,才能險之又險,逃過一劫又一劫。
幸好,幾座浮空山之間,都有藤蔓縱橫交錯,形成天然的橋梁。
他們一口氣爬了三座浮空山,大約距離地麵兩三百米,才敢停下來喘口氣。
扒著山石往下看去,他們剛才站立的地麵,乃至遠處他們冒出來的黑色湖泊,全都被洪流吞噬,變成水鄉澤國。
甚至,就連最低處的那座浮空山,也有一半被浸泡在洪水裡,被流速極快的泥石流拖曳,漸漸傾斜,跌落,陷入漩渦中。
楚歌聽到這座浮空山內部傳來雷霆爆響般的碎裂聲。
緊接著,在漩渦的撕扯下,整座浮空山都分裂開來,變成上千塊五顏六色的巨大山岩。
原來這些浮空山都是中空的,內部是密密麻麻的孔洞,像是錯綜複雜的蜂巢,還有大量蛇蟲鼠蟻生活其中。
可惜現在,蛇蟲鼠蟻都變成了水鄉澤國裡的亡靈,在“吱吱”亂叫聲中,被一個又一個巨浪吞噬。
楚歌甚至看到,從西北方向,洪水的上遊,還衝刷下來一頭碩大無朋的巨獸。
論體型,這家夥即便不如“深淵巨獸,紅蓮之主”,也不會相差太多,總有七八十米高。
它就像是一頭從洪荒穿越過來的猛獁象,渾身披掛著金燦燦的長毛,兩支象牙衝天而起,上麵還鐫刻著玄奧繁複的符文,霸氣到了極點。
即便如此,這頭超巨型的猛獁象,也不是激流的對手,和碎裂的浮空山被卷入了同一個超級漩渦。
浮空山碎裂之後,分解出來的山岩,擁有尖銳的棱角和鋒利的邊緣,就像是絞肉機裡的利齒。
不一時,就將超巨型猛獁象,絞得遍體鱗傷,磨得金毛紛飛,皮開肉綻,連白慘慘的骨頭都露了出來。
看著超巨型猛獁象在洪水中哀嚎,掙紮,最終徹底被撕成碎片,眾人全都沉默。
特彆是外號就叫“猛獁”的孟馬,更是又驚又怒,攥了半天拳頭,卻是往空氣中重重一砸,“哎”了一聲,扶著山岩坐了下來。
這場突兀的暴雨雷霆和洪水肆虐,來得快,去得也快。
伴隨著一連串急促的霹靂,立刻就是雲開霧散,雨過天晴,天空重新變得湛藍,還灑滿了動人的紅暈。
若非大地滿目瘡痍,到處是洪水肆虐留下的淤泥,和衝刷出來張牙舞爪的河道,楚歌簡直要懷疑自己是否生出幻覺,剛才發生的一切,隻是噩夢而已。
“洞中世界,就是這樣,這裡的靈氣濃鬱指數是外界的十倍以上,天氣變化的劇烈程度,也是外界的十倍以上,哪怕最平常的刮風下雨,到這裡都會變成颶風和暴雨等等極端天氣。”
雲千鶴苦笑著向楚歌解釋,“隻不過,以往洞中世界的四季變換雖然短促,好歹還有規律可循,我們可以提前預判到極端天氣的出現,及時進行躲避。
“但現在,這裡的四季交替好像都亂掉了,誰也不知道下一秒鐘會出現什麼樣的極端天氣。”
“沒錯。”
“修羅劍”江離也說,“用修仙界的術語來說,這裡的風都是‘罡風’,這裡的雷都是‘天雷’,這裡到了炎炎夏日,山林起火,都很容易演變成‘三昧真火’,直接攻擊覺醒者的生命磁場,千萬不能當成普通風雨雷電來看待。”
楚歌駭然:“這麼恐怖?”
“就是這麼恐怖,否則怎麼算是‘三界交彙’的所在?”
雲千鶴道,“也有可能,正是如此惡劣的環境,才造就了強橫無匹的太古人,建立了燦爛輝煌的太古文明——人類尚未誕生之前的曆史,實在蘊藏著太多未解之謎,誰知道呢?”
眾人唏噓一陣,又去看李零的傷勢。
李零剛才直接用自己的生命磁場,去乾擾天地間狂暴的水元素,受傷可不僅僅局限在表麵,此刻,已是嘴唇慘白,麵無血色,疼得發抖。
眾人同時將一道道醇厚溫和的靈能,輸入他的四肢百骸,奇經八脈,耐心引導和修複,才漸漸穩定住他躁動不安的生命磁場。
李建國又用昆侖基地帶來的療傷聖藥,塗抹在李零皮開肉綻的傷口上,令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又給李零注射了一支高能營養劑,他臉上這才有了血色。
“李零,怎麼樣?”
眾人關切問道。
“沒問題。”
李零活動著剛剛長出粉嫩皮肉的右手,長舒一口氣,苦笑道,“隻希望不要再遇到這麼恐怖的暴雨和洪災了。”
李零的祈禱似乎奏效了。
接下來三個小時,他們的確沒有再遇到任何一滴雨水或者一朵浪花。
卻遭遇了楚歌有生以來,最恐怖的一場酷暑。
自從覺醒超能力以來,楚歌從沒想到烈日的曝曬都會成為如此可怕的事情。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鑲嵌在湛藍天穹裡,如紅霞暈開般溫柔的紅斑,就變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亮。
太陽——如果那裡真的存在某種類似太陽的天體,一定在短短幾十分鐘內,將距離拉近了幾十倍,以至於半邊天穹都被刺眼的慘白占滿。
陽光如同一支支熊熊燃燒的投槍,非但能刺破人的血肉,甚至能煮沸人的骨髓,燒乾人的靈魂。
天上,地下,山洞裡,沒有一處不熱,沒有一處不在冒著嫋嫋白煙,甚至起火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