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楚歌前思後想，豁然開朗。

從神秘出現又消失，仿佛受到觀察就會自動崩潰的太古鬼城來看，這座城市是建立在超越三維空間的更高維度之上。

那麼，會不會所謂的史前文明，也是一個三點五維度的文明，包括史前居民，也就是創造人類的祖先們，也是某種……三點五維度的碳基智慧生命呢？

或許，他們擁有人類所不擁有的獨特器官，能感知到聽覺，視覺，觸覺和嗅覺之外的另一種感覺，並且主要是以這種感覺，來構造他們的文明！

換言之，在真正的太古人眼中，這座太古遺跡並不是支離破碎的迷宮，它是一個有跡可循的整體。

隻因為人類缺乏太古人獨有的感知器官，才看不出萬花筒般五彩斑斕的廢墟的排布規律。

這麼說，有些難以理解。

打個比方，倘若一名天生失明的盲人，突然空降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在摩天大廈和車水馬龍的街道之間，也會感覺茫然無措，隻覺處處陷阱，不知該朝哪個方向邁步。

但如果是視覺健全的普通人，自然可以按照各種標識和地圖，把錯綜複雜的街道，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白先生封閉自己五感的行為……

是了，現代人類擁有太古人的血脈，彼此是順著同一條基因長河延續下來的碳基智慧生命，沒理由太古人獨有的感知器官，在人類的基因鏈裡就徹底消失。

不，不是消失，而是被封印了，或者說，千百年來，都處在休眠狀態中，被更加強勢的視覺器官、聽覺器官和觸覺器官所壓製。

隻要斷絕五感，就可以喚醒在基因之海中沉睡了億萬年的全新感知器官，從而，照亮遺跡中的道路。

楚歌將白先生的屍體丟到一旁。

沒錯，承受不住楚歌粗暴至極的搜魂大法，白先生的大腦已經萎縮和腐敗，像是在炎熱夏天裡放了三天的西瓜。

這名曾經令整個聯盟都感到顫栗的殺手之王，就這樣慘死在了楚歌的手上。

李零趕了過來，看到白先生慘不忍睹的屍體，倒吸一口冷氣。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他低聲問楚歌。

僅僅幾天時間，楚歌在這些資深強者眼中，已經不再是一無所知的菜鳥，而變成了可以信賴的戰友。

“跟緊我。”

楚歌向李零打了個手勢。

隨後，深吸一口氣，盤膝坐了下來。

白先生剛才的動作，都以記憶數據的形式，彙入楚歌的腦域。

再加上楚歌在修煉《眼保健操》以及操縱無人機時，將手指修煉到靈動自如，剛柔並濟。

他很輕易就模仿出了白先生的動作，精確按住了幾處重要的穴位，將一縷縷靈能凝聚成無形的長針，刺入穴位之中。

李零亦知道一些揉按穴位的常識，見楚歌按住的都是周身要害，不由叫出聲來。

“沒事。”

楚歌解釋道，“用常規方法，是找不到億萬年前的祖先，留給我們的道路的。”

說完，他深吸一口氣，意識沉入腦海深處。

伴隨著手中力量的不斷增強，靈能長針進入穴位，觸及神經中樞，漸漸切斷了常規的感知方式。

楚歌覺得自己緩緩沉入深海，光線、聲音乃至皮膚的感知都變得越來越微弱，甚至連呼吸和心跳，都變得綿長而幽暗。

整個世界，都像是一場幻夢般隨風而逝，而他則是獨自遺留在世界上的最後一人。

這種無比孤獨的感覺，再加上無邊無際的黑暗，足以讓任何一個患有輕微幽閉恐懼症的人，徹底發瘋。

李零好像還在耳邊叫著什麼，但楚歌已經聽不到了。

他的意識，繼續在深海中墜落，墜落，不斷地墜落。

一開始，四周還能看到一些斑斑駁駁的閃亮，像是深海中發光的魚兒般成群結隊遊過。

那是他的神經元，在釋放出最後，也最微弱的電流。

很快，連這依稀而渺茫的光亮，都消失不見。

他再也感覺不到自己的雙眼，雙耳，舌頭和四肢的存在，既不能看，也不能聽，更無法張嘴呼喊。

他和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點聯係，僅僅剩下盤膝而坐時，屁股和地麵之間，一點點粗糙的觸覺。

而這點粗糙的觸覺，也像是被冰凍了一般，飛快趨於麻木。

現在，到了切斷最後一點觸覺的時候。

有那麼一瞬間，楚歌生出懷疑和恐慌。

他懷疑自己的想法是否錯了，會不會斷絕五感之後，就徹底變成困在軀殼裡無法掙脫的靈魂囚徒。

就像那些患上了漸凍症，漸漸喪失對身體的控製，到最後，連眼皮都不能眨的人一樣。

不，漸凍症患者還是幸運的。

因為當病入膏肓之後，他們的心臟和肺葉都會喪失機能，令他們不可遏製地走向死亡，整個過程再漫長，總也有個儘頭。

而在另一則新聞中，某個因為車禍變成植物人的受害者，他的靈魂卻以極其清醒的狀態，在沉睡的軀殼中囚禁了幾十年——幾十年間，他完全清醒，卻無法向外界發出絲毫信號，來描述自己的狀況。

楚歌懷疑，自己會不會也像這名不幸的受害者一樣，永遠陷入這樣的狀態。

現在還來得及。

隻要停止靈魂繼續深潛，他就能慢慢奪回對身體的控製，重現變成一個正常的，擁有且隻有五感的碳基智慧生命。

並永遠喪失了和遠古的創造者溝通的機會。

楚歌咬牙，繼續深潛。

終於，最後一點麻木的觸覺也消失了，楚歌在渾渾噩噩中，進入生和死的中間地帶，一片混沌的黑域。

這裡是人類的靈魂無法忍受的黑暗和死寂，甚至連自己緊張的心跳都聽不到。

在絕對寂靜中，時間仿佛被拉長到了無限，即便一秒鐘都有一百年那麼漫長。

楚歌想要放聲尖叫。

想要手舞足蹈。

想要儘情宣泄自己的恐懼。

卻什麼都辦不到。

他隻能等待，靜靜等待，等待蟄伏在基因最深處的力量，一點點浮出水麵。

終於，他看到了亮光。

不，用“看”這個字眼來形容浮現在他視界中的一切，是極其簡陋和不嚴謹的。

出現在他視界中的信息，比單純用肉眼觀察，要豐富百倍。

他就像是同時能看到自己身體裡所有的血管、神經和五臟六腑，能看到血液奔流和細胞顫動，也能看到神經電流“劈劈啪啪”地傳遞信號。

與此同時，他也能看到四周，看到自己身邊滿臉焦急地李零。

同樣，他不單單能看到李零的外表，也能看到李零的血管和神經網絡，真奇怪，他像是同時能從上百個不同的角度，看到上百個不同層麵的李零。

這種感覺，有些類似他剛剛從“水晶宮”裡閉關修煉出來，輕描淡寫地一瞥，就能掌握無比豐富的信息——卻又比那種感覺，更加爽快百倍。

楚歌發現自己的雙眼中央，眉心的後麵，隱隱長出了一個全新的，閃閃發亮的器官。

不，不是“長出”，而是蘇醒。

這個器官原本就在那裡，每一個嬰兒剛剛出生的時候都有，隻不過，99%的人，在其99%的生命階段裡，都用不上它而已。

說是“心眼”也好，說是“靈根”也罷，它就是人類獲得全新進化的憑依！

楚歌集中注意力，將周身靈能和震驚能量，都朝著眉心灌注過去。

一瞬間，他發現自己的感知範圍，陡然擴張了十倍。

非但身體內部的一切都纖毫畢現，周遭環境中所有的信息，亦化作鋪天蓋地的信息巨浪，朝他席卷過來。

而當他的感知不斷延伸，直到腳下這塊“碎片”的儘頭時，不可思議的畫麵呈現在他眼前。

那是一座完整無缺，金碧輝煌的大城。

楚歌睜眼，眼神空靈，邁開腳步，朝著碎片儘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