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這裡不行，人走了就要立馬出院被拉去殯儀館。 人走了之後護士沉默著給病床消毒更換新的床單，很快又有新的病人進來了。 病房裡的醫護人員都難言的壓抑，在下午換班之前陳亮醫生醒了過來，意識也清醒了，他知道另一個醫生也進了icu，愣了好半天。 江偉得知他清醒過來之後立馬趕過來。 “感覺怎麼樣？插管難受吧？堅持堅持，我看你現在氧飽和度挺平穩的，熬一陣子，等好起來我又來親自給你拔管。” 陳亮明顯還沒有適應嘴裡多了根管子，聽著江偉說話，他下意識的想張嘴說話，然而突然牽動了管子，愣了一下之後眼神黯淡下來。 他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來，曲起手指跟江偉比了個“OK”的手勢，江偉也笑，“笑的比哭還難看呢，你得答應我，必須努力好起來，我也努力給你治療，大家都在忙碌辛苦就你躺著偷懶，等好起來了……好了都要補起來！” 江偉說著說著聲音突然變得顫抖而哽咽，穿著防護服的身體不斷顫抖，他迅速轉過身去，快步走去了其他病床，然而肩膀和背影卻依舊在抖動。 陳亮臉上的笑容變得越來越苦澀，他盯著那個轉身離去的抖動的背影，閉了閉眼睛，眼角也流下了一滴熱淚。 蒙恬恬假裝沒有看到，低頭處理手中的病曆，但是事實上她也不由得有些哽咽。 換班之前又搬了一趟氧氣罐，她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緩衝區，七個人等待一陣之後，這才看到護士長胡楊低著頭一手扶腰慢悠悠的走出來。 “護士長，您沒事兒吧？”蒙恬恬發現今天胡楊的步伐格外緩慢，甚至走路有些莫名搖擺，低頭皺著眉，一張臉蒼白如紙。 胡楊沒有回答，她艱難的邁步打算再走一步，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身影一個趔趄，整個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隨即一動不動。 七個人都嚇壞了，王夢雪更是帶著哭腔大喊了一聲“護士長”衝了過去。 蒙恬恬也衝了過去，她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衝上了腦袋，眼角也立刻有了熱淚，然而這個時候哭根本無濟於事。 “掐人中！試一下心跳和呼吸！”蒙恬恬感覺自己的聲音在不斷顫抖，旁邊候著的護士也連忙趕了過來。 “護士長……沒心跳了！呼吸也停了！”王夢雪也聲音顫抖，眼淚已經掉下來了。 “不可能！讓我試試！” 李靜的聲音也帶著哭腔，她迅速趴到胡楊心臟處認真感受了一下，抬起頭來的時候聲音不斷顫抖。 “真的停了！我沒聽到！” 蒙恬恬感覺自己大腦一片空白，但是卻下意識的立刻跪在地上，伸手幫忙按壓胡楊的心臟位置，一邊按壓一邊冷靜喊著：“叫急救的人過來！” 大家都是護士，儘管在這種緊急情況下也並沒有亂成一鍋粥，看著蒙恬恬在幫忙急救，她們也已經迅速冷靜下來幫胡楊舒展身體平躺在地上，然後開始聯係急救。 她的手在不斷按壓，眼淚隨著按壓的動作不斷往下滴落，按壓了幾十下之後，胡楊的身體終於下意識的蜷縮了一下。 “有反應了有反應了！”王夢雪大叫一聲。 蒙恬恬的雙手不停，她的雙手不斷在哆嗦，從胡楊倒下到現在也才一分鐘多而已，短暫的時間卻如同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準備找急救的旁邊護士還沒離開，胡楊就已經發出了一聲模糊的哼叫聲，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在胡楊睜開眼睛的時候，王夢雪和李靜兩人都“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蒙恬恬的嘴唇也在不斷顫抖，她終於放鬆下來了，但是半個身子卻直接癱軟在了地上，此時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 “彆怕……彆怕！我好好的！”胡楊聲音虛弱，但是看到七個人都嚇壞了，有的還又哭又笑的，還是先出聲安慰讓大家放心。 “護士長，您怎麼了，剛剛嚇壞我們了！”王夢雪一邊哭一邊說，一句話被哽咽的支離破碎。 胡楊深吸了兩口氣，終於恢複了不少力氣，在幾人的攙扶下在地上坐了起來。 她蒼白了臉色終於恢複了些許紅潤，她疲憊笑了笑安慰大家，“真沒事兒，年紀大了點到底是不如你們年輕人了，估計今天有點太累了，晚上回去多吃點兒！” “你知道自己年紀大了，今天就不要去搬氧氣罐，咱們都是三十多的人了，我們病房也得要，我知道自己不行沒法強撐就沒去，你是啥都要乾！”   p;田梅也摘了眼睛抹了抹眼淚，她的眼睛紅的厲害，肩膀也在不斷顫抖。 胡楊疲憊笑了笑沒有接話，田梅的聲音又是憤怒又是心痛，她也跟護士長住在一個房間。 蒙恬恬癱坐在地上哭的肩膀發抖，她平複了一下心情踉蹌著將胡楊從地上攙扶起來。 “今天體力透支太厲害了，明天您彆搬氧氣罐了，這幾天本來就是在超負荷工作……不，要不您明天休息一天吧！”蒙恬恬忍不住勸說。 大家也都抹著眼淚七嘴八舌勸說了起來，剛才等在一邊給大家提供酒精消毒的護士見胡楊已經恢複過來了，也過來問了句，“要不要再去做個檢查？” 胡楊擺手，“不用了，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估計是今天太累引起的心臟驟停，現在緩過來了就好了，不用麻煩彆人了。” 大家還是不放心，一再勸說，但是胡楊堅持說自己沒什麼事，她們也隻好作罷，坐大巴回到酒店的過程中，所有人的心情尚未平複下來，蒙恬恬也覺得心力交瘁，靠在座椅上不說話。 晚上回到酒店胡楊已經完全沒問題了，大家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 但是蒙恬恬卻依舊情緒低落，這也是她來武漢之後最難受的一天，心裡總感覺憋著什麼東西，想哭哭不出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恬恬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王夢雪發現了她的不對勁，連忙湊過來問。 “沒有，身體好著呢！”蒙恬恬擠出一絲微笑來。 王夢雪又追問，“那你怎麼看起來特彆難受呢？要是身體不舒服你也跟我說……你不會也來例假了吧？女生來例假確實會影響情緒。” 蒙恬恬搖了搖頭，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將病房兩個醫生被感染的事情說給王夢雪，轉而問道，“你那病房幾個病人現在怎麼樣了？” 說到這個，王夢雪立馬來了精神。 “黃勇基本已經痊愈了，明天再隔離觀察最後一天就可以出院了，他年紀不算大是輕症患者恢複的也快，還有王梓軒，這兩天還老是說想見你呢，問你在哪，我說你進了icu看護更嚴重的病人，他還挺想你的！” 蒙恬恬聽到這個好消息之後也心情好了不少，連忙繼續問：“那王梓軒呢？他怎麼樣？” “他啊？”王夢雪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來，“這小家夥現在一天可活躍了，恢複的也很好，還有那兩個年紀大點的阿姨也恢複的不錯，這兩天我在病房帶她們跳點廣場舞健身，就是穿這衣服做點動作太累了，王梓軒接替我教她們廣播體操，那場麵……噗！” 蒙恬恬看王夢雪越說越開心，情緒也不由得被牽動起來，臉上露出了安慰的笑容來。 “讓年紀大的阿姨做小學生的廣播體操，可真有你的！” 王夢雪吐了吐舌頭，得意一笑，“有健身效果就行！對了，恬恬姐你玩微博和抖音嗎？王梓軒加了我微信，這兩天拍了病房做廣播體操的場麵發給我，還有昨天咱兩抗氧氣罐那照片，我都傳網上了，沒想到居然火了，而且很多人都在誇獎我呢！第一次被這麼多人誇，太開心了！” 蒙恬恬在王夢雪的帶動下，憋悶難受的情緒一掃而空，也順帶拿出手機關注了一下王夢雪的社交賬號，果然底下一片感謝和誇讚，她心裡也跟著開心驕傲起來。 隨後跟家人開了個視頻，聊了幾句之後，孫瀚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問道：“你們醫院防護服口罩之類的緊缺嗎？我看新聞上一直在說現在武漢醫院這些東西特彆缺，有的醫護人員都沒有N95口罩用了。” 蒙恬恬聽了心裡一驚，這兩天她還沒顧得上看新聞。 “一直都挺緊缺的，今天換防護服進去的時候也聽有護士歎氣說防護服不夠來著，沒想到這麼緊缺了！” 孫瀚又追問了她們這幾天還有沒有足夠的防護服和口罩，蒙恬恬連連點頭他才放心下來。 今天心力交瘁疲憊了一天，本該掛了視頻就睡覺的，但是蒙恬恬還是撐著沉重的眼皮搜了一下新聞。 關於“防護服口罩緊缺”的新聞一條條閃過。 “武漢一線醫護人員急缺防護服和口罩，現向全國征集，其他物資可以暫緩……” “……全城大部分藥店口罩均已售罄，普通口罩也很難買到！” “西安無良奸商製造假冒偽劣口罩高價售賣，警醒廣大市民擦亮眼睛，下麵我們來講一下真假防護口罩的區彆……” 一條條新聞在眼前閃過，而報道的記者們語氣也都帶著嚴肅和焦灼，事實上不光是武漢缺口罩，全國這個時候都缺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