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黑丫,名字不重要。以後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少女伸手。
楚君歸握住她的手,麵對如此真誠的少女,一時不知說什麼好。當初重機槍砸下的時候,他可沒怎麼留手,以致現在再對她用戰術欺騙,都有點不忍心。
黑丫突然噗嗤一笑,然後哈哈大笑。
“怎麼了?”周圍人紛紛湊了過來。
黑丫把楚君歸的手揚到高處,說:“你們看看,小君歸連占便宜都不會呢!”
楚君歸的手始終保持著剛伸出去的樣子,根本沒有握實。所以說與其說是在相互握手,倒不如說是黑丫在握著他。
“這麼靦腆啊!”
“好可愛!”酒吧裡的女侍應生也跟著起哄。
楚君歸一臉懵懂,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也許是你不夠好看……”有人好死不死地說了一句。
黑丫頭也不回,聲音冷得像透著寒風,“李斌!你要是能活過年底,我再來和你好好打一架!”
李斌本來不想示弱,忽然想到年終的天降大劫,頓時一聲長歎,頹然坐下,悶頭猛喝悶酒。
黑丫盯著楚君歸,認真地問:“你覺得我好看嗎?”
楚君歸本能地感覺,這是個非常嚴肅的問題,回答不好,後果會非常嚴重。
他認真地看著黑丫,快速搜索少年記憶中的數據,進行分析對比,大約一秒鐘後,有了三個初步比對結果。
三個都是名人,其中一個男人,身份是星盟高官,另外兩個一個是女記者,還有一位是女歌星。
在這個地方,楚君歸的兩個智能功能模塊產生了分歧。
以容貌匹配度而言,星盟高官最高,最低是歌星。數字就放在那裡,無可爭議。但在回答上,邏輯判斷部分給出的結果是星盟高官;而戰術欺騙則再次啟動,給出的答案是歌星。
根據這兩天的經驗,楚君歸選擇了戰術欺騙。
“我這個人臉盲,不太知道什麼是好看,什麼是不好看。不過,我覺得你像一個人。”
“像誰?”
“艾莉安娜。”
黑丫表情瞬間萬變,說話突然不那麼流暢了,“啊,這樣,怎麼會,我從來都不知道……”
秦奕看著黑丫,忽然道:“還彆說,真有點像!君歸要是不說,我都沒有注意到。”
“就是。不過她是聯邦人,黑丫你有聯邦血統嗎?”
一群人七嘴八舌,鬨個不停。最後黑丫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複雜情緒,隻能連乾三大杯,以此平複心情。
鬨過一陣,秦奕才指著另一個少女,說:“方玉,這一屆的二富。剛剛她還想為你打架來著,哈哈!”
楚君歸當然對方玉有印象,不僅僅是在餐廳中,還包括在生存戰場上。這就是那個讓他也覺得有些麻煩的少女,最後要靠破樹爆頭才擊倒她。
方玉伸出手,說:“缺錢找我。”
楚君歸的手僵了一僵,還是伸了過去,木然道:“好的。”
“最後還有這一位……”
秦奕不用抬手,楚君歸就直覺一定又是一個熟人。
秦奕指向一個白淨斯文、還帶著一副金絲眼鏡的家夥,說:“阿琛,你們這一屆的首富。你彆看他長得斯文,其實是個非常陰險的家夥。以後在生存戰場上一定要小心,這家夥最擅長伏地不動,暗中偷襲。”
楚君歸對這個略顯圓潤的家夥自然有印象,差點被他伏擊成功。當然,楚君歸給他後頸的那一槍,大概也能讓他回味好久。
“這些家夥,都是刺頭,我拿他們也沒辦法的。”秦奕笑著說。
到這裡,就都介紹完了。楚君歸明白,能夠和秦奕一起喝酒的,肯定都有各自本事,不僅僅是臭味相投而已。
看著滿桌的刺頭,楚君歸笑得有些不自然。
當時在森林裡,他哪會想那麼多,都是打到哪算哪,遇到擋路的就順手消滅。哪知道當時以各種姿勢昏迷的家夥,在今天桌上都湊齊了。
還真是巧。
方玉忽然一笑,說:“你看,你們把小君歸都給嚇著了!他笑得那麼勉強。來,坐到姐姐這邊來,缺錢的話……”
“你又搶我的台詞。”阿琛打斷了她。
“怎麼,你那麼多女朋友都照顧不過來,還想跟我搶男人?”
阿琛摘下眼鏡,慢條斯理地擦了擦,然後戴上,說:“換換口味,不行嗎?”
楚君歸端坐不動,視界中突然出現無數拳影腳印,還有一張桌子,覆蓋了大半的人。
他麵前這張桌子既結實又沉重,用力拍下去的話,大概可以叫大半刺頭就此昏迷。
不動聲色中,楚君歸分彆給阿琛和方玉頭上上了個標記。另外他覺得有必要再去下載一個更高版本的人體解剖學,好知道電擊彈打哪裡才能最痛且最持久。
介紹過之後,就是核心環節,喝酒。
除了秦奕和楚君歸外,其實桌上每個人在這次生存戰中的體驗都差到了極點,都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連誰下的手都不知道,因此個個心中壓抑,一腔怨氣全都發泄在酒上。
於是舊日情義要喝,昨日恩怨要喝,意氣相投要喝,舊仇未解的也要喝。喝到後來,也就顧不上什麼目的,隻要旁邊有人,杯中有酒,都能喝。實在連人也找不到,那就自已和自己喝。
一個個酒瓶,空得越來越快。
也不知喝了多久,終於到了酒儘人散的時候。秦奕居然還能撐著桌子站起,也就是有些搖晃,眼神迷離而已。其他人也大多顯示出過人酒量,大部分還能移動。惟二喝到人事不省的就是阿琛和方玉。首富和二富在酒場上似乎不占優勢。
楚君歸也還能走,隻是要扶著牆。
幾個還能走的刺頭,都是對他另眼相看。至少首戰之後,在酒量上,楚君歸已經得到了他們的認可。
至於生存戰場……
楚君歸感覺大部分人其實還很不錯,以後隻要不撞到自己槍口上,還是放他們一馬算了。
返回住處,楚君歸喝了一大杯水,身上的酒氣迅速消散。
作為實驗體,他有超強的胃,超強的肝,超強的腎,結果就是那些高度數的烈酒,到他嘴裡就跟清爽淡雅的生啤差不多。就算不是實驗體,能被一瓶生啤放倒的人還真的不多。
清醒之後,楚君歸坐在工作台前,啟動個人終端,麵前的牆壁就變成了屏幕。他把手放在屏幕上,驗證了身份,就開始瀏覽資料,彌補對整個時代常識方麵的欠缺。
作為實驗體,楚君歸過去根本不需要知道任何常識,有測試需要時臨時加載就可以了。為了避免乾擾測試結果,每次測試完畢,不必要的數據殘留都會被清洗消除。所以他對身處的時代、環境認知完全是一片空白。
博士後來融合給他的記憶,關於外部世界也是相當有限。那個少年自記事時起,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太空基地中生活,情緒也是簡單而熾烈。少年對外部世界的認識大多來自於星盟新聞,而不是親身體驗。
坐在終端前,楚君歸迅速瀏覽資料目標,最後選擇了人類簡史。
打開資料前,他看了一眼係統時間,顯示是公元3443年7月29日。
進入星際時代,人類仍是延續了母星時代的紀元習慣,以公元作為紀元的原點。
最初的人類,在選擇大腦而不是利齒獠牙作為主要進化方向後,經曆了幾萬年的進化,終於成為母星上的霸主,締造了數量眾多的文明。
從最初工具的誕生,再到第一次離開母星,踏入太空,人類整整用了一萬年。
雖然對於宇宙來說,一萬年不過是短暫一瞬,星體的壽命都是千萬甚至億年作為單位,可是人類的生命隻有短短百年,一萬年已經是太久太久。
自進入太空後,母星文明就進入一個爆炸性發展的階段。當時許多人都在預測五十甚至三十年後,人類就可以進入太空居住的新階段,甚至移民其它行星也不再是天方夜譚。這種樂觀,在人類第一次踏上母星月亮之時,達到了頂峰。
有意思的是,與樂觀相對應的,則是各種末世和悲觀言論的興起。許多預言家認為在新的千年到來前,人類就會耗光石油、糧食、空氣、水……等等一切想象得到的資源。而當時距離新的千年,隻有不到五十年了。
各種各樣的末日預言此起彼伏,始終不曾消失。而人類則一直按著既定的步伐前進著,一直到新千年到來,石油也還很豐富,煤更是被視為有汙染的能源而被嫌棄。人口一直在增長,早就超過了末世派學者預言的極限,但糧食也變得更多了。
人類逐漸發現,自然的承載力比想象中要高得多。但仍然有些人頑固地不肯承認這一點,繼續宣揚著自然生態的脆弱,仿佛隻要人類多踏出一小步,母星就會立刻崩潰一樣。
而實際上,人類,至少是當時的人類,對於母星來說真沒有想象中那麼重要。人類如果往前走得太多,崩潰的不是母星,而是自己。母星的表麵,會換一批生物繼續繁衍。
人類總是把自己想得比真實更加重要,就像在照鏡子時,眼中的自己會下意識地美化30%一樣。
時代依舊發展,人類也是如此。隻是人類真正踏入星海旅程的時間,比預測的要晚得多。直到300年後,第一批開拓者,才真正離開恒星係,踏上探索深空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