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結束的第二天,三年級戰術步兵的專業課上,老教授正在講《化學能槍械的基本設計原理》。
參商學院一二年設置的大多是通用課程,以及具體武器裝具的實操,到了三年級,就會根據各個學科專業,開設不同的專業理論課。比如戰術步兵,按照學院要求,到畢業時都要成為一名合格的單兵武器或是護具的設計師。
這一方麵是為了培養更高端的戰鬥人才,一方麵也是為了讓學員們在退役後能夠擁有一技之長。在星盜肆虐的今天,軍工產業就是新鄭的支柱產業。
不過老教授的野心似乎還不僅限於課本。他麵前的光屏上出現成片的複雜公式,然後圈出其中重點幾條,說:“我希望你們記住,一把真正的好槍就像是人自身肢體的延伸。我們人類是有缺點的,槍也如此。因此設計,就是一門關於取舍的藝術,也是哲學。比如,射速和精度,就是一對永遠也不可能調合的矛盾……”
下麵有人小聲說了一句:“狙殺機神楚君歸……”
“這位同學,請你出去。”老教授麵無表情,指著教室門口。
那名學員明顯是個刺頭,嬉皮笑臉的出了教室,臨走時還做了個鬼臉。教室內再也壓不住聲音,不少人小聲議論:
“他又有新外號了?”
“快突破100個了吧?”
“是啊,都是些什麼狙機神,狙神機,神狙機,機機機……笑死了!”
“這個新外號聽著還不錯。”
“我覺得還是不如snipermachine貼切。”
“這裡是天朝地界,聯邦吹滾出去。”
“話說,這家夥不是應該先送去切片嗎?”
“人家是天生基因強大的典範,正合天朝倡導,你當是我們這些基因發育不良的廢材嗎?”
一個學員憤憤地一拍桌子,“這次考核要不是他,我們早就過了!現在可好,成績全被53班的超了。我們可是倒在衝鋒的路上,憑什麼那幫隻會苟活的家夥分數還比我們高?”
這時一個女生抬頭,說:“規則如此,彆報怨了。我倒是覺得,狙殺機神的出現,說不定是件好事。”
“我們全班考核失敗,還是好事?喂,你不要看著人家好看,就睜眼說瞎話啊!”
女生也非良善,一光屏將說怪話的男生拍到課桌底下,然後若無其事地說:“你們想想,我們54班原本成績在戰術步兵中也算靠後的。學院要淘汰一批學員,我們是首當其衝。但現在不同了,在楚君歸麵前,隻要是戰術步兵,不管排名高低,全都是菜!隻要他一視同仁,我們就和其他班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線上,相當於多了一次機會。”
有人頓悟:“對啊,反正大家都不及格!”
接下來自然有人提問:“怎麼才能讓他一視同仁?”
女生向旁邊一指:“這個班長最有發言權。”
一群人湊到班長身邊,班長歎了口氣,有些沉重地說:“說起來這事也是怪我,若不是我當時話太多,我們也不至於全軍覆沒。事實上,在最後關鍵一刻,我那一聲大吼還是震懾住了楚君歸。隻是沒有先說重點,才導致他失手走火。看他當時表情,應該也是非常後悔的。”
“重點是什麼?”有人直接打斷。大家都是一個班的,誰不清楚班長的德性?
“一萬買命。”看來班長還是汲取了一點教訓。
眾人恍然大悟,開始討論。
班長咳了幾聲,搶過話頭,說:“這件事十分複雜,事關我們能否繼續學業的大計,必須謹慎對待。所以,我就再說兩句……”
女生一把捂住班長的嘴,把他推到後麵,然後道:“好了,班長說完了。”
“現在我們怎麼辦?”
“送賄賂?”
女生還是乾練,說:“要送,但不是賄賂,是保證金。”
“保證金?”
“就是買他保證對其他戰術步兵時不放水!”
眾人頓悟,大讚。
女生提高了聲音,說:“其他班肯定會想要賄賂他,所以我們必須下血本!我提議,集資!”
一片叫好。
講台上,老教授已經氣得臉色鐵青,光屏都快敲爛了。最後他忍無可忍,調高音量,咆哮道:“都給我滾!”
呼啦一聲,教室內轉眼間空無一人。
參商學院後勤三部,坐落於一棟占地數萬平方米,高十八層的巨大建築內。整個參商學院校內各項後勤物流,獎勵補給,全都歸這裡管轄。楚君歸此刻正在三樓的一間辦公室內,耐心地和一個工作人員討論自己的戰績和獎金發放問題。
櫃台後,是個已屆中年的男人,頭頂泛油,嘴角下垂,臉色冷硬如鐵。他用一雙掛著重重眼袋的眼睛看著楚君歸,有種行星崩於前而不改色的泰然。
光看氣勢,就知道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場大戰。
楚君歸拿著長長的戰績單,一臉疑惑,說:“54班明明全員陣亡,為什麼不算是全殲?全殲還要額外加算10%的獎勵吧!”
中年櫃員男指著其中一個名字,說:“這個戰果不歸屬於你,當然不是全殲。”
楚君歸調出那個名字後的資料和影像,想起是最後被電翻的戰鬥組長。
“這個戰鬥組長明明就是被我乾掉的,怎麼不屬於我?”
中年櫃員男調出最後影像,定格在戰鬥組長拍楚君歸肩頭的一幕,說:“我們已經調查過了,擊暈他的電力來自於電擊彈。而這顆電擊彈是他同班同學射出的,並不來源於你,因此這個戰果應該算在那位同學頭上。所以他陣亡第一原因,是自殘;第二原因,是誤傷。”
中年櫃員男用死魚般的眼珠看著楚君歸,一成不變的聲音和頭頂油光一起,構成威力巨大的混合精神衝擊,哪怕實驗體都有些招架不住。
楚君歸感覺自己好幾個功能組件都要出bug了,信息在神經中傳輸的速度也降了兩個台階。
他仍然試圖保持耐心和理智,溫和地說:“這個人真是我乾掉的。”
“真不是。”
“真的是。”
“真不是。”
……
拉鋸幾次,楚君歸感覺有必要對自己的語言功能模塊進行一次自檢,好像已經不怎麼會說話了。
楚君歸強行壓下開始紊亂的情緒數據,說:“好!就算他不是我乾掉的……”
“不是就算,他本來就不是你的戰果。”中年櫃員男繼續展示特有的頑固。
楚君歸認命地不再糾纏,跳到下一個問題,指著扣款一項,問:“額外彈藥超支是什麼意思?”
“消耗彈藥超標。”
“是我還是整個藍軍班?”
“就是你。”
楚君歸指著自己,再次感覺到語言功能模塊出現故障,組織語言的能力大為降低。他強自鎮定,就差重啟了。
“我乾掉96個目標……”
“95個。”
“好好……”楚君歸又一次處在重啟邊緣,勉強從一堆雜亂數據中挑選還符合邏輯的字段,“就算是95個,我一共才用了147發電擊彈,多嗎?”
“首先,按照統計,你消耗彈藥是149發,不是147發。”
“肯定是147發!”楚君歸的記憶不會有錯。
“149,我是不會出錯的。”
“好好,149,你繼續說。”
中年櫃員男又勝一場,卻不見勝利喜悅,繼續窮追猛打,說:“所以說,你消耗的彈藥遠遠超過平均值。我覺得有必要扣除額外的彈藥費用,以偏離數量,按每發50元的標準扣除。”
“其他機槍手的平均值是多少?”楚君歸有點心虛,他畢竟用電擊彈挖過地鼠,彈藥消耗有點大。
“22發。”櫃員男看來早有準備。
楚君歸決定重啟。
離開後勤三部大樓的時候,身份芯片傳來一個提示,顯示帳戶到帳現金5317元。
具體獎金多少,細分如何,楚君歸已經不再去想了,反正總比最初的1500多不少。
知足常樂,這是他剛剛學會的詞彙。
不過他還是想知道,為什麼其他藍軍機槍手耗費的彈藥會那麼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