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喜歡聽雨敲打瓦片的聲音,聽著聽著的就睡著了,聽著聽著的就不樂意起床了。
沈安起的很早。
外麵的雨很大,他先套上鞋子,再穿上木屐走了出去。
嘩啦……
雨很大,天空中全是雨霧。
淩晨時分的汴梁城,由於這場大雨而看著更像是深夜。
他先去隔壁看了果果,然後出來洗漱
大雨瓢潑中,汴梁城依舊頑固的在蘇醒著,可那些響動都被雨聲給壓住了。
視線內全是雨水,耳中全是風雨聲。
轟隆!
偶爾一記炸雷下來,電光閃爍間,把汴梁城照的慘白一片。
折克行也出來了,兩人一前一後開始跑步。
沈家的排水還行,但雨很大,所以積水不少。
跑步結束後,兩人趕緊去洗了澡。
早飯是豬肉饅頭,一人還有一碗蔬菜湯。
“果果還沒醒嗎?”
沈安吃了早飯,然後在廊下散步。走到果果的臥室外時,就問了陳大娘。
陳大娘進去看了一眼,出來時笑的慈愛。說道:“小娘子還在睡呢,睡的很乖。”
沈安聽了就走進去。
外間是陳大娘睡的地方,沈安輕輕推開門。
房間裡奢侈的鋪著木板,上麵隨意的丟著一些玩具。
一張小桌子上還有幾張紙,沈安走過去拿起看了看,上麵畫了人。
大的肯定就是他了,被畫成了方腦袋。小的就是她自己,臉蛋圓鼓鼓的……
床上的果果翻了一下身,然後睜開眼睛,呆呆的看著虛空。她緩緩轉過來,然後就看到了哥哥。
“哥哥……”
下雨天沒法出門,但是該上朝的也免不了要走一遭。
沈安在教果果識字。
天色漸漸放亮了,大雨也小了些。
果果坐在窗前跟著哥哥念,一個字念十遍。
“新,新,新……”
念到第三遍時,外麵傳來了莊老實的聲音。
“郎君,朝中傳來的消息,說……”
沈安起身摸摸妹妹的頭頂,說道:“自己描紅,回頭哥哥檢查。”
果果苦著臉道:“哥哥,手好酸。”
沈安笑道:“回頭叫陳大娘幫你揉一揉,再說才學十個字,很快的。”
他出了房間,衝著莊老實指指前麵。
兩人順著屋簷下走到了正廳前,被淋成了落湯雞的楊沫早就等著了。
“沈郎君,早上朝中多人彈劾您是妖人,說您能操縱巫蠱,當遠離朝堂,最好是……”
見他麵露難色,沈安就笑道:“最好是流放嗎?”
楊沫點點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道:“官家震怒,可禦史們卻不肯退,連包公都攔不住……”
“最後結局如何?”
沈安伸手在屋簷外洗了洗墨痕,深吸一口氣,覺得肺腑裡一陣清新,很舒服。
“禦史們不退,官家說再議,直接就散了。”
“郡王已經進宮了。”
沈安微微點頭。人就是這樣,我幫了你,那麼你有能力時也該幫幫我,否則這朋友絕對做不長久。
“郡王此刻進宮有害無益。”
這是把郡王府和沈家捆在一起的意思,趙允讓真的很果斷,也很夠意思。
要流放沈安?那你們把老夫也一起流放了吧。
但是沈安不看好他這次進宮,連官家都擋不住那些瘋狗般的禦史,他趙允讓去也隻能是表示自己的憤怒。
“十三郎說此事要儘快著手,否則會越來越大。他已經叫人去請了僧道,說是要問問這巫蠱之事……”
趙宗實也很夠意思,有些犯忌諱的去請了僧道。
這時外麵有人敲門,姚鏈打傘去開了門,門外衝進來的卻是渾身濕透的趙仲鍼。
都夠意思!
“我也該動動了。”
沈安指指趙仲鍼,折克行就過去一把抓住了他往後走。
“去洗澡!”
趙仲鍼掙紮著,沈安一句話就讓他消停了。
然後他吩咐道:“我這裡寫一份奏疏,你馬上送進宮去。”
稍後這份奏疏就被送到了頭痛欲裂的趙禎手中。
“寫了什麼?”
他現在頭痛,看文字都覺得眼花,所以是陳忠珩在看。
“陛下,沈安說巫蠱為假,他願意懸賞請會巫蠱的人出手,他自己一力擔之,生死不論。”
如果說朝堂上一部分人對巫蠱存疑,那麼大部分都認為巫蠱確有其事。
哪怕沈安當著大家的麵弄了那個人偶,可大家消停的原因卻是因為皇帝不想興大案。
巫蠱一起,那必定是大案,到時候說不準自家都會被卷進去。
所以重臣們消停了,但禦史們卻瘋了。
那群瘋狗!
趙禎都忍不住想罵那群禦史,可他卻需要控製住局麵,所以隻得忍。
他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歎道:“巫蠱是大忌,他這是向我討要赦免來了……”
陳忠珩說道:“官家,沈安說您當年頒發過治療蠱毒的方子,而不是諱莫如深,這就是仁慈和高瞻遠矚。所謂堵不如疏,既然大家對巫蠱都噤若寒蟬,那不如當眾一試。”
趙禎有些心動了。
若是能破除巫蠱的名頭……
漢武帝也成了炮灰……
而他就成了明君。
這個誘惑很大啊!
他想了想,吩咐道:“你馬上去沈家問著那少年,是真還是假,莫要拿自己的命玩笑。若是真有把握,那回來的時候你就通告宰輔。”
陳忠珩冒雨趕到了沈家,等進去見沈安在屋簷下逗狗時,就喝道:“外麵都要鬨翻天了,你還在玩耍……”
沈安笑道:“陳都知親自來了,可是官家同意了嗎?”
陳忠珩皺眉問道:“你可是真有把握?”
沈安點點頭,“當年我遇到一位老師,說是在邙山裡隱居,平日裡周圍都是墳堆,彆說是神仙,鬼都看不著。老師說我的命硬,神鬼不懼,更遑論是巫蠱。”
陳忠珩仔細看著他,然後說道:“那此事就成了,你自家準備吧。”
沈安淡淡的道:“準備什麼?我輩自有正氣在,何懼這些魑魅魍魎。”
這個比裝的好,邊上的趙仲鍼和折克行都是一臉的熱血沸騰。
隨後沈安就叫人去尋訪‘大師’,隨行的還有兩個侍衛,以及幾個小吏。
侍衛代表著皇室,小吏代表著政事堂。
按照富弼的說法,就是要一舉厘淸巫蠱之事,該清算就清算,該一笑了之就一笑了之,不留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