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土地肥沃,那些鄉兵一去就能落戶,以後娶妻生子豈不美哉……”
“至於紅袖樓,借種之說駭人聽聞,臣覺得還是壓下去為好,免得官民驚駭莫名。”
張八年進來了,趙禎問道:“何事?”
快到年底了,他不希望有什麼大事,最好平平安安、安安靜靜的度過這個長假。
宰輔們看著陰森森的張八年,心中都有些不屑。
這等陰人性情狠辣,手中的人命無數,此後定然會有報應。
“陛下,皇城司剛查到的消息,那些倭女果真是來大宋借種……”
殿內瞬間就安靜了。
原先在鄙夷張八年的宰輔們都在發呆。
趙禎卻心中一喜,就問道:“怎麼回事?說清楚。”
真有借種之事?
趙禎覺得有些古怪,但卻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張八年說道:“那些倭女一旦有孕之後就會被送回去,稍後又會送新人來,周而複始……”
他看了宰輔們一眼,鬼火幽幽的眸子裡多了挑釁。
你們看不起某,可某現在就能抽你們的臉。
啪啪啪!
他仿佛聽到了抽耳光的聲音,然後那臉色就越發的冷了。
富弼尷尬的道:“陛下,此等事……那些倭人為何?”
趙禎也不知道,張八年說出了答案,“沈待詔說的沒錯,倭人長的異常矮小,每每見了我大宋男兒就豔羨不已。而且我大宋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他們卻蠢笨,由此就生出了借種的心思。”
“她們先前在沿海,隻是有人說汴梁更為繁茂,就想來試試……”
“真的矮小?”
韓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張八年點頭道:“他們有幾個男子在汴梁,長的隻到臣的肩下。”
“那麼矮小?”
富弼不禁伸手比劃了一下,然後說道:“陛下,臣等卻是錯怪了沈安,請陛下降罪。”
張八年的個子也就是普通,可倭人竟然隻到他的肩下,那得多矮?
君臣都有些尷尬,可卻對所謂的借種壓根不在意。
“那個……讓人去告訴沈安,快元旦了,大相國寺熱鬨,讓他多帶著妹妹去轉轉。小孩子嘛,總是喜歡人多的地方。”
趙禎說的一本正經,宰輔們也讚同的理所當然,仿佛先前的所有不滿都是虛幻。
但邙山軍的事兒卻沒完。
大家都沒提邙山軍,那是因為快元旦了,暫且擱置。
……
“可以出門了?”
沈安得了消息也不驚喜,等人走了之後,他就招來了黃春和嚴寶玉。
黃春也知道自己闖禍了,所以一來就跪下請罪。
“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嗎?”
沈安在燒豬蹄。
一個小泥爐燒的旺旺的,沈安拎著豬蹄在火上燎燒。
豬毛被火燎的劈啪作響,然後化為青煙。
這裡是屋簷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烤肉的味道。
黃春抬頭道:“小人不該帶著兄弟們去鬨事。”
這事兒都連累到了沈安,處置結果還沒出來,但估摸著不會太好。
所以黃春是後悔了。
沈安翻動著豬蹄,淡淡的道:“做事情做半截,當時若是鬨大些,比如說把那樓給拆了,事情也不至於那麼麻煩……”
什麼?
黃春覺得自己怕是聽錯了。
他眼中含淚的道:“郎君……”
從城外到沈家,這一路他都在猜測著沈安會怎麼嗬斥自己、處置自己、甚至是放棄鄉兵們。
可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個。
郎君竟然這般……
“小人帶累了郎君,恨不能馬上就去死了。”
“年底了,彆說什麼死不死的。”
沈安燎完了豬蹄,就把它丟進邊上的水盆裡,然後起身進了偏廳。
黃春和嚴寶玉跟了進來,正準備跪下時,沈安說道:“可去查過紅袖樓?”
黃春愕然搖頭。
“蠢!”
沈安覺得他們的眼界還是差了些。
“既然做了對手,首要就是知己知彼。去查!馬上去!”
沈安屈指叩擊著桌麵,“首要查紅袖樓是誰家的,其次就是那些倭女是怎麼進來的,查清楚了馬上來報。”
馬丹!
倭女不是啥問題,但能把消息那麼快捅出去的人家,卻讓沈安多了些惱火。
本來雙方各退一步完事,可你卻想把事情鬨大。
那麼就鬨大吧!
隨後就是元旦,大朝會沈安也去了。
宗室那邊不少人都來了,趙允讓也來了。
沈安特地過去問候。
“安北,這位是北海郡王。”
趙允讓依舊有些瘦削,但精神不錯。
“見過郡王。”
北海郡王趙允弼,父親是趙匡義的第六個兒子趙元偓。
趙允弼微微一笑,看著滿是長者的慈和。
“聽聞你這次就是他救回來的?”
“是啊!”
趙允讓本以為官家會忌憚自己,可最終卻是自作多情。
那感覺實在是讓人尷尬,所以他對外一律稱自己病重不治,但沈安的醫術卻不凡,不用藥,隻是一些小手段就把自己救了回來。
趙允弼的眼中多了感激,說道:“少年有為啊!此番倒是多謝了。”
沈安笑著謙虛了一下,隨後趙允弼就先進去了。
沈安微笑道:“這位郡王很是慈和啊!”
趙允讓罵道:“就是個陰人!若非是大朝會,老夫哪會和他站在一起!”
陰人?
帶著這個疑問,大朝會開始了。
依舊是皇帝發表演說,回顧去年,展望未來。
沈安在看著西夏使者。
這是個奇妙的時代,兩國在府州乾了一架,西夏人吃了大虧,可使者卻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這裡,向大宋皇帝祝賀新年。
而遼使也在那裡,他神色古怪的看著沈安。
去年的元旦比試上,大遼文武皆敗,那位使者回到國內後,當即就被下獄,隨後被流放到了草原上,據說現在已經找不到此人了。
今年依舊是老規矩,遼使在初二去大相國寺燒香,初三雙方比試箭術。
遼國內部汲取了去年的教訓,今年派來的是位神射手。
可沈安卻漠視了他,這讓遼使很是不忿。
你手下有神射手很了不起嗎?
你可敢殺人?
於是他就在趙禎說完後,出來說道:“聽聞宋人的官員都會吟詩作詞,外臣不才……隻會弓箭。敢問今日殿內的諸位……”
通譯大聲的同步說出了他的話。
他的目光緩慢掃過宰輔……掃過官員……掃過各地舉人代表……
“敢問諸位,可殺過人嗎?”
官員們愕然,然後鄙夷。
大夥兒都是文雅人,誰特麼沒事做了去殺人?
“蠻夷!”
不知道誰嘀咕了一句,通譯麵色微變,然後低聲告訴了遼使。
遼使卻一陣大笑,笑的格外的猖獗。
他笑的喘息不止,然後說道:“不能殺人……那叫做什麼男人?”
他的目光中帶著鄙夷,一閃即逝。
在這等日子裡,遼使挑釁是保留節目,但挑釁的尺度得把握好,若是激怒了宋皇就是過了。
激怒這些臣子卻沒毛病。
“去年某在草原上用弓弦絞死了兩個奴隸,那弓弦絞緊了脖子……發出咯咯咯的聲音……知道嗎,當時邊上的人都被嚇得魂不附體……後來某把他們的屍骨丟在草原上,草原上的餓狼會把他們啃成骨架子……”
他得意洋洋的在恐嚇著這群君臣,卻發現宰輔們好像目光有些古怪。
怎麼不像是被嚇到的模樣,反而是……幸災樂禍。
不,是不屑。
這是啥意思?
那些臣子也覺得不對。
眾人順著宰輔們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了一臉老實巴交的沈安。
趙禎歎息一聲,然後微微搖頭。
這少年怕是和遼人有夙怨吧。
“殺人?”
沈安出班,看似懵懂的問道:“貴使,敢問是殺了誰?”
遼使淡淡的道:“隻是一些不聽話的奴隸而已。”
目前的遼國雖然在漸漸衰退之中,但武力值依舊是這片區域的老大,無人能敵,所以也沒什麼敵人給他們斬殺。
遼使在每年大朝會都會照例嘲諷一番大宋,也是因為有了這份武力值作為保障……
後來的第一強國不就經常羞辱其它國家嗎?
沈安有了些明悟。
——想來所謂的老大,必定是要用霸道和不講理的手段去羞辱彆國,方能展現自己的不可一世。
可要怎麼回擊這等羞辱呢?
沈安覺得以牙還牙是最好不過了。
所以他收了老實可靠小郎君的氣息,說道:“奴隸嗎?那倒是可惜了貴使的一身本事。”
遼使淡淡的道:“殺人殺慣了而已,在遼國,如某這般的多不勝數。”
這還是恐嚇!
俺們遼國彆的沒有,殺人狂很多,就問你們怕不怕。
殿內的臣子們都麵色鐵青,覺得這等羞辱就相當於被當麵喝罵不是男子!
——你們這群娘們!
“可鑄京觀了嗎?”
呯!
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打碎的聲音在殿內回響著。
京觀?
遼使愕然。
過長的太平日子和多年的老大地位讓遼人忘卻了那些血與火的歲月。
耽於享樂就是權貴們的寫照。
“什麼京觀?”
遼使的箭術很出色,但卻從未領兵作戰過,隻是帶著人在部族間巡視一番,發現不聽話的就用弓弦絞死。
沈安微笑道:“就在府州那邊的百勝寨,有空去看看吧。哦,忘了告訴你,西夏人應當知道,你可以去問問。”
遼使目光轉動間,見那些大宋臣子們都麵露驕傲之色,而西夏使者則是麵色晦暗,一臉的糾結尷尬。
……
祝書友們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