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先是一笑,這笑容看著有些邪氣,歐陽修老眼昏花沒發現。
“那梁氏的夫君遠在屈野河,她就是獨守空閨……而且她是漢人,頻繁進宮作甚?”
歐陽修搖頭,老頭並不擅長分析這些,有些茫然。
沈安覺得自己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但為了爭取同盟軍,還是分析了下去……
……
趙禎這幾天的心情極好,胃口也好,笑眯眯的。
“陛下,沒藏訛龐謀逆……西夏內部必然會亂作一團,大宋……可否趁機奪回舊地?”
韓琦這幾天一直在醞釀著這個建議,可以稱得上是廢寢忘食。
他的眼中血絲密布,神色卻很是振奮。
“奪回舊地?”
所謂的舊地,西夏目前的地盤都可以說是大宋的舊地,固有疆土。
趙禎心動了。
“神威弩在府州和邕州很出色,以往西夏人的騎兵能肆虐,就是因為大宋的弩箭射的不夠遠,弓箭太近,隻是兩次就要接敵了,作用不大……”
神威弩!
哪怕不願意,可韓琦依舊承認了神威弩的巨大作用。
這是在為神威弩的發明人沈安鼓掌,為他張目。
趙禎頷首道:“神威弩兩次立功,朕想到了沈安,若非如此,他中午回京,第二日才來稟告,朕就饒不了他。”
啥子?
韓琦隻覺得一股子熱血往腦子裡衝,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嘴唇蠕動,最終卻沒說出那些話來。
那小子說自己是傍晚才進的汴梁城,老夫這才大包大攬的答應給他說情,可他竟然撒謊!
韓琦氣的身上的肥肉亂顫,他努力呼吸著,默念著‘老夫是首相,老夫是首相,不和他一般見識’。
連續念了三遍,韓琦的情緒神奇的平息了。
“陛下,謀逆必須要快,臣敢打賭,此刻沒藏訛龐正坐在那張椅子上焦頭爛額,那些還在效忠李家,對他不服氣的權貴們正在調集兵力,準備來一次平叛……陛下,這是千古難逢的機會。”
韓琦的眼中在閃爍著光芒。
陳忠珩想了想,記得一個經常被人欺負的小內侍就有過這等眼神。
那個小內侍被欺負也不吭聲,直至抓住了那幾個惡人的把柄,然後悄然捅了上去,大仇得報。
那時的小內侍,眼中的光芒就和此刻的韓琦類似。
韓琦想報仇!
好水川之敗仿佛是個夢魘,成為了他的負擔。若是能擊敗西夏人,那麼他就算是圓滿了。
而且這個建議是在曾公亮沒回來的時候提出來的,成功之後,曾公亮沒法分潤功勞。
這些算計早就在韓琦的腦海中,所以此刻說出來頗為從容。
趙禎遲疑了,這是一個很大的建議,大到能決定大宋未來五十年的命運。
若是戰勝了……自然好說。
但若是敗了呢?
他要仔細想想,而且這等事不是宰輔們就能決斷的,重臣們也得參與,集思廣益。
他看了孫抃一眼,老孫老眼朦朧的在發呆。
哎!這個孫抃沒啥用啊!
“叫包拯、歐陽修等人來議事。”
稍後這些人來了,歐陽修進來時說道:“陛下,沈安也有些看法想說,隻是被攔在了外麵。”
趙禎詫異的道:“為何沒有稟告?”
陳忠珩微微點頭,然後親自出去查看。
他一路到了宮門外,就見沈安在和侍衛吵架。
“憑什麼不給某進去?”
沈安的氣焰囂張,侍衛也不弱,冷冰冰的道:“您的板甲不能穿進去。”
陳忠珩乾咳一聲,沈安馬上就怒道:“老陳,這人竟然不給某進去。”
“為何?”
陳忠珩問道。
侍衛看了沈安一眼,說道:“都知,他的背上套了一塊薄鋼板。”
陳忠珩一臉黑線的問道:“這是皇宮,你怕什麼?”
皇宮之中難道會有人刺殺你?
沈安振振有詞的道:“殿試之後,那些權貴發狂了,有人懸賞一千貫要某的命,某弄塊鋼板護身難道不行嗎?上次有人捅某的腰子你忘了?”
被捅腰子的遭遇讓人後怕不已,所以哥弄個鋼板防身不行嗎?
陳忠珩糾結的道:“先弄出來吧,等出來時再戴回去。”
沈安心中不滿,嘟囔道:“老陳,若是有人對某下手,你要負責!”
陳忠珩無可奈何的道:“好,某負責。”
哐當!
薄鋼板掉落下來,沈安本想接住,可卻失手了。
薄鐵板的朝外一麵竟然有個小套子,上麵插著一根粗長的……鋼釺,也可以叫做鋼針。
陳忠珩的眼珠子都差點爆了出來,他蹲下去,把鋼針拔出來,想了一下紮進人體裡的效果,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回頭問道:“這是什麼?”
鋼針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侍衛後怕不已,然後警惕的看著沈安,手握刀柄,隨時準備動手。
沈安理直氣壯的道:“彆人要來刺殺某……某是文官,可也上能陣殺敵。身為一個文武雙修的官員,某隨身帶著兵器,不行嗎?”
陳忠珩仔細看著他,沈安坦然的道:“彆想什麼行刺官家,某吃飽撐的?”
老趙雖然軟弱了些,可對沈安還行,所以彆人行刺都有可能,他沒可能。
陳忠珩起身道:“跟某進來,稍後官家會做主。”
這事兒他沒法處置,隻能等趙禎出手。
一路進宮,在殿外等候時,沈安聽到韓琦正在激情四射的說話。
“……李家在西夏多年,籠絡了多少權貴?沒藏訛龐以為謀逆就能坐穩江山嗎?他錯了,那些權貴會源源不斷的來討伐他,而大宋趁機出擊,內憂外患之下,大宋……必勝!必勝!”
他最後揮舞了一下拳頭,仿佛沒藏訛龐就在身前,被自己一拳撂倒。
他的氣勢很足,包拯等人也為了這個龐大的計劃而陶醉,仿佛西夏瓦解就在眼前。
“陛下,沈安來了。”
沈安的到來打破了韓琦的氣勢,他吸吸鼻子,揉揉大肚子,不滿的道:“有事快快說來。”
這裡在商議國家大事,你沈安的那點小事就改天不行嗎?
陳忠珩說道:“沈安先前戴了薄鋼板在背上,上麵有根鋼針……”
尼瑪!
行刺!
韓琦幾乎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了,然後覺得不對。
沈安沒動機啊!
趙禎淡淡的道:“他先前和張八年說過了,進不來的。”
這貨早就給張八年備過案了,隻是想借機鬨騰而已,不知道是為啥。
沈安說道:“陛下,有人懸賞一千貫,說是要刺殺臣。”
這就是原因。
陛下,那些人要對臣下黑手了啊!您管不管?
他很是篤定的道:“臣琢磨了許久,覺著和臣有生死大仇的一個沒有,最大的仇家就是那些被太學拒之門外的權貴……”
陛下,凶手可是給您點出來了啊!
趙禎淡淡的道:“說是說,動手了朕再說。”
這種恐嚇多了去,你竟然被嚇的披盔戴甲,還不惜鬨騰也要讓朕做主,丟不丟人?!
“哈哈哈哈!”
韓琦也想通了前因後果,不禁大笑起來。
包拯一臉黑線,怒瞪了沈安一眼。
你就不能膽大些嗎?丟人現眼的玩意兒!
沈安可以在沙場上果敢拚命,但卻不想在和平時期被偷襲。
他在琢磨著這事兒是誰乾的,抓到後怎麼收拾……
“你來作甚?”
趙禎被韓琦一番話說的激情奔湧,有些意動了。
沈安乾咳一聲,說道:“陛下,臣覺著……沒藏訛龐怕是沒了。”
“什麼意思?”
趙禎有些不耐煩了。
最近他覺得有些懶,難得有提振精神的機會,不想被打擾。
什麼意思?
沈安說道:“陛下,李諒祚的表嫂梁氏經常進宮……”
“那又如何?”
韓琦不耐煩了。
我曰你仙人板板!
沈安怒道:“關係大了去!那梁氏是獨守空閨!”
殿內靜默了一瞬,包拯問道:“獨守空閨怎麼了?”
這年頭對女人的要求不算高,但夫君在外,女人要守著,彆紅杏出牆,這是基本的道德準則,所以大家沒覺得啥。
沈安說道:“那裡是西夏……”
趙禎脫口而出道:“勾……”
勾搭嗎?
官家的詞還是挺多的啊!
勾搭成奸!
韓琦不悅的道:“此事隻是你的臆測罷了,怎能當真?”
他在鼓動皇帝做好戰爭準備,隻等沒藏訛龐謀逆成功的消息傳來,就開拔到邊境地帶去,給陷入內亂的西夏人致命一擊。
沈安說道:“樞密院的探子說那梁氏頻繁出入宮禁,這定然是有奸情。”
十四歲的李諒祚功能很強大,腰子不錯。
梁太後梁太後,自然是先成為了皇後才能成為太後,也就是說,李諒祚乾掉了沒藏訛龐之後,就把梁氏這位表嫂立為皇後。
這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手腕也了得。
她和李諒祚通奸,不會是什麼愛情。
“李諒祚才十四歲。”
韓琦的駁斥很給力,一個十四歲的半大孩子哪有那麼大的欲望去勾搭自己的表嫂?
可若是梁氏勾引李諒祚呢?
“李諒祚身處危機之中,他需要在沒藏訛龐的身邊埋下一個眼線,以確保自己能先下手為強。”
沈安的堅持在君臣看來很是可笑,趙禎說道:“這隻是猜測,此事你無需管,且等消息來了再說。”
沈安就是擔心這群君臣在府州大捷和擊敗交趾的鼓舞下,做出和曆史相反的選擇。
還要等消息嗎?
那就好。
他很期待消息傳到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他想先找到那個懸賞乾掉自己的家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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