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氣氛漸漸緊張起來。
趙允良的眼睛發紅,雙拳緊握,死死的盯住了趙允弼。
趙宗絳喊道:“快去打探,看看此事是怎麼處置的。”
幕僚轉身就跑,趙允弼緩緩說道:“此事和老夫無關,老夫發誓……”
趙允良隻是冷笑,在權貴的眼中,誓言最多能讓牙齒痛一下。
所以儘管發誓吧。
趙允弼的麵色漸漸紅了起來,氣息咻咻。
老夫真的冤枉啊!
是誰在造謠汙蔑老夫?
“是沈安,定然是他在設計陷害老夫……”
趙允良依舊在冷笑。
趙宗絳坐立不安的來回轉圈,聞言就回身說道:“那沈安難道還能在我家埋下密諜,探知你想要香露配方的事?他若是有這個本事,此次趙仲懿之事就不可能成功。”
是啊!
沈安又不是千裡眼和順風耳,他怎麼知道你趙允弼想要香露配方的事兒?
趙允弼抬頭,羞惱的道:“他說的是你。”
沈安分明說是你派人去盜配方。
趙允良搖頭道:“老夫不貪財,這個許多人都知道。他栽贓老夫隻是為了反擊而已,骨子裡還是瞄著你。老夫此次遭遇池魚之災,先前的優勢怕是會蕩然無存,官家……官家啊!”
他緩緩閉眼,兩行淚緩緩滑落。
“大好局麵一朝儘喪,一朝儘喪啊!”
趙允良哽咽道:“官家已經答應了接宗室子進宮,趙宗實作繭自縛,被他侄子坑了一把,眼看著就要退出備選之列,可……可你卻欲壑難填……成也是你,敗也是你,早知道老夫就該獨自應對,也省去如今的心亂如麻……”
趙宗絳隻覺得身體發軟,他勉強支撐著坐下了,然後說道:“此事隻是打了個平手,後續還得要看官家的選擇,官家若是派人查這個案子……”
他看向了趙允弼。
趙允弼此刻隻覺得心口那裡突突在跳,他沉聲道:“若是老夫做的,老夫死無葬身之地!”
趙宗絳沒工夫和他糾纏這個,隻是苦笑道:“若不是你做的,那此事尚有挽回的餘地……就看官家了。”
三人呆坐在那裡,室內寂靜。
當腳步聲急促傳來時,趙允良依舊呆坐原地,紋絲不動。
趙宗絳和趙允弼幾乎是同時看向門外。
幕僚出現了,麵色慘白。
趙宗絳單手撐著椅子,身體搖晃了一下,嘶聲喝問道:“如何?快說!”
幕僚站在門口,苦笑道:“陛下把案子交給了開封府。”
趙允弼不敢相信的道:“此事關係到皇子的歸屬,該是官家一言而決,怎會交給開封府?不該是皇城司接手嗎?”
他認識一個皇城司的都知,隻要陳嘉進了皇城司,他就有把握把此事的根源打探清楚,然後死中求活。
可趙禎竟然把案子交給了開封府,這是什麼意思?
趙允良呼出一口氣,仿佛是得道高僧般的淡然說道:“開封府現在是傅求當家,他膽子不大,做事謹小慎微,官家讓他接手就是默認,就算是假的也認了。”
趙宗絳的眼珠子都紅了,問道:“爹爹,官家怎能如此?”
趙允良冷冷的道:“咱們的也是假的,官家隻管看熱鬨罷了。”
趙宗絳兀自不肯罷休的問道:“那宰輔呢?”
趙允良搖頭道:“宰輔們不會管這個,隻要有了皇子,剩下的事和他們無關,明白嗎?”
趙宗絳恍然大悟,“原來隻是一場戲……兩家的戲法,官家在邊上旁觀,看誰耍的最好就用誰。”
趙允良緩緩點頭,隻覺得心中痛苦難熬。
“都是你!”
趙宗絳指著趙允弼喝道:“都是你貪心,若非是你想著要香露的配方,趙宗實哪有反轉的機會?”
趙允弼冷冷的道:“老夫說了此事是沈安在栽贓。”
“都是你!你這條老狗,瘋狗……”
趙宗絳聲嘶力竭的道:“都是你的錯!”
趙允弼的眼中閃過厲色,可最後隻是默然。
這人果真是沒有定力,不過是一時挫折就開始了歇斯底裡,果然當不得大事。
趙允弼突然抬頭,而趙允良也同時看了過來。
“讓人去鼓噪,要求公開審案。”
……
最近汴梁很是熱鬨,先是汝南郡王府被爆出跋扈暴戾之事,然後群情激昂,彈劾的奏疏堆滿了宮中的庫房。
大家認為這是一次成功的進攻,趙宗實難辦了。
還沒做皇子,家人就那麼囂張跋扈,等你做了皇子那還得了?
這是彈劾的核心內容。
大家都認為汝南郡王府要完蛋了。
隨後就爆出趙允良驅使商人去盜竊香露配方的事兒,瞬間就抹平了前麵的那件事。
傅求很糾結。
堂下站著幾個嫌犯,可外麵卻有許多人在鼓噪。
“不能閉門審案,這是舞弊!”
“開門,我等要旁聽!”
一群閒漢在鼓噪,但開封府的衙役手握大棍,壓根就不搭理這些人。
可開封府的官員卻不在其列。
傅求看到邊上人影幢幢,那些官吏都在躲躲閃閃的想偷聽,就無奈的道:“罷了,開始吧。”
開始就是詢問,吳釗等人的證詞都指向了華原郡王府。
“沒有證據,這是誣陷!”
官吏中有人冷笑道。
“可有證據?”
傅求問道,但有些沒底氣。
他不想管這個案子,可官家親自點名,躲不過啊!
這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這事兒鐵定沒證據,所以他覺得自己坐蠟了。
吳釗抬頭,認真的道:“有,和小人接洽的是郡王府的管事,那管事還給了小人信物……”
“什麼信物?”
“郡王府的牌子,還有……”
……
暗香的店裡,沈安幾人正在吃湯餅。
“……那是坑人的,想想就知道,喝醉了鬥毆多見,可那管家竟然主動湊過去挑釁,不打你打誰?隻不過那人下手狠了些,安北,此事某以為是自殘。”
王天德捧著大肚子,得意洋洋的道:“想想,若是打爆了眼睛,當時就會引發轟動,哪會等到後麵……”
沈安吃了湯餅,打個飽嗝道:“自殘還是重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段,讓官家看到兩邊的手段。”
王天德的眼珠子一轉,“某卻是有了個主意,咱們尋機把趙宗絳灌醉了,然後再叫幾個女人和他大被同眠……等他正得意時,讓一些潑皮突然撞進去……那豈不是身敗名裂了?”
這貨真陰損啊!
沈安覺得這個主意就是坑死人不賠錢的陰損,可等他看向王雱等人時,卻發現都是讚賞。
王雱對王天德頷首表示讚賞,補充道:“彆灌醉,微醺即可,然後下藥……”
王天德一拍大腿,讚道:“好主意,就弄些一條柴、天竺油什麼的,保證官家親至那趙宗絳都舍不得下床。”
都變了啊!
沈安覺得隻有自己純真依舊,於是就胃口大開,“再來一碗湯餅,多加些羊肉。”
“胃口不錯。”
門外進來幾人,卻是趙允弼和趙允良。
這是來旁聽的,想第一時間打探到結果。
沈安沒搭理他們,趙仲鍼卻沒法,就和他們寒暄了幾句。
這小子現在接人待物漸漸圓潤,再大的恩怨也能壓住。
三人笑吟吟的寒暄完畢,趙仲鍼甚至問了他們要不要吃些湯餅。
趙允弼毫不猶豫的婉拒了,趙允良還多想了一下,讓沈安的冷汗都出來了。
那小子看著笑吟吟的,可心中把這兩人恨到了骨子裡,若是他們敢吃,他絕壁就敢下藥。
最後趙允良也婉拒了,趙仲鍼遺憾的看了沈安一眼,眼中的恨意漸漸消退。
趙允弼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什麼偷盜配方,這是屈打成招吧?”
沈安淡淡的道:“什麼打斷肋骨,打爆眼睛,這是誰下的手?是郡王自己吧。”
趙允弼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說道:“那是當場發生之事,眾目睽睽之下,誰能抵賴?這邊有證據,你呢?”
沈安把筷子放下,“證據當然有。”
趙允良問道:“什麼證據?”
他覺得沈安是在虛張聲勢。
沈安笑著問道:“郡王沒發現家裡少了個管事嗎?”
趙允良楞了一下,猛地蹦了起來,撒腿就往外狂奔。
“……去查,馬上去!”
趙允良再次進來時,神色沉鬱。
“你好狠的心,好狠的手段。”
趙允弼已經猜到了沈安的手段:“你綁了那管事,拿了他身上的信物,然後作為證據……果然是夠狠,夠快。”
“過譽了,過譽了。”
沈安笑眯眯的道:“隻是小事罷了,不過還有一件事……”
趙允弼的臉頰顫抖著,覺得自己以往看錯了沈安這個人。
趙允良已經絕望了,“你還做了什麼?”
沈安歉然道:“不隻是信物,貴府那管事還痛哭流涕,說跟錯了主人,於是就寫了封信,信上說是……郡王讓吳釗趕緊去把香露的配方盜了,好斷了沈某的財源……”
趙允弼倒吸一口涼氣,趙允良悲憤的指著沈安說道:“你這個小人……你竟然行此卑鄙之事,你這個畜生,官家還以為你是如何的純良。天呐,看看這個無恥小人的真麵目吧,看看吧,他竟然乾出了綁架的醜事……”
他悲憤欲絕,沈安卻冷笑道:“此事是誰開的頭?你等無恥在前,難道還要我們束手待斃?是了,天下有一等人,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說的就是你這等人,可憑你也配!”
他已經看到了前方的巷子裡跑出來一群潑皮,身後是一群衙役在追打。
案子初審完結了。
沈安微笑道:“二位郡王,結果出來了。”
趙允弼和趙允良緩緩回身。
“打!”
衙役們在毆打著潑皮,街上一片混亂。
接著幾個男子瘋狂的往這邊跑。
“郡王,他們有書信為證……”
趙允弼的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眸子一縮,喃喃的道:“要輸了嗎?”
趙允良嘶吼道:“老夫不服,老夫要見官家……”
他們的手段再陰狠,最多也就是殺人滅口什麼的,可和沈安比起來,他們依舊不夠果斷。
事情剛一發作,沈安就準備了後手,順手把盜竊配方之事栽贓在了趙允良的頭上,旋即就令人去綁架了趙允良家的管事,拿到了‘證據’。
這一係列的動作但凡慢一步,就沒有今日的效果。
這果斷就像是來自於雄州的風,吹的人心中凜然。
沈安回身,王雱微微一笑,很是得意。
這小子全程都在參與此事的謀劃。陰狠,計謀百出。
折克行冷冷的在喝酒,他隻管動武。
趙仲鍼的目光轉動,然後默默的拱手。
“多謝……諸位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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