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硬頂老包(1 / 1)

種諤是昂首走的,他沒有去再看那些‘麾下’一眼。

“此人禦下的手段狠辣,這一陣子,那一千多人被重責的不少。”

折克行此時才過來,他先看了陳洛的傷口,說道:“當時某必須要衝殺進去,打穿對手的陣列,所以就把種諤交給了你。你沒有讓某失望,陳洛,可願回軍中?”

他衝著沈安拱手道:“安北兄,小弟得罪了,回頭就從府州挑幾個精銳來……”

沈安搖頭,陳洛今日的表現也出乎了他的預料,堪稱是一鳴驚人。

“陳洛,你若是從軍,有今日的戰績在,此後會一帆風順。”

陳洛是沈安的人,去留他可一言決斷。

陳洛卻搖頭道:“小人一輩子都在沈家,哪都不去。”

折克行讚道:“忠心耿耿,好。”

沈安皺眉道:“你趕緊去安撫那些將士,回頭占個先機。”

折克行這才想起此事,急匆匆的就往下跑。

那些文武百官此刻才準備散去,包拯招手道:“沈安來。”

沈安走過去行禮,包拯笑道:“今日眾人都說折克行必敗,老夫卻說他必勝,在老夫看來,他有三必勝,第一……”

老包開始顯擺了。

他看看左右的文武官員,淡淡的道:“先前有人說什麼種諤必勝……那誰……劉展吧,說的最是慷慨激昂,若非今日天乾物燥,這台子上怕是要被你的唾沫給淹了……”

劉展的臉紅了,他悄然躲進了人群裡,可包拯的眼力比歐陽修的好多了,他冷笑道:“所謂重臣重臣,身份重,說話就重。可有人說話輕飄飄的,不,是輕浮。這等人也就是官家仁慈沒搭理,否則早就趕回去坑啃木渣子了。”

老包開噴了,沈安當然得捧哏,“包公,為何要去啃木渣子?”

包拯說道:“做官是蠢貨,種田是蠢貨,做生意也是蠢貨,什麼都不會,離了俸祿就能餓死。這樣的人,生而何益?死而何害?”

呃!

這話說的重了些,甚至是有些刻薄了。

劉展回身,戟指包拯喝道:“包拯老兒,你先前也是嘴硬……今日一戰隻是運氣罷了……”

包拯冷冷的道:“那就再來一次,老夫和你各自練兵,誰輸誰致仕歸家,劉展,你可敢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轉動,卻是看向了眾人。

這種與世為敵的豪邁讓沈安跪了。

包公,您這風範……無人能及啊!

眾人下了台子,曾公亮一拍腦門,說道:“此事勝負已定,可汴梁諸軍如何操練?”

韓琦沒回身的道:“此事樞密院和殿前司商議就是了。”

趙禎沒交代後續練兵的事,可萬勝軍隸屬於殿前司,折克行是萬勝軍都虞侯,這裡麵的味道自然值得品味。

張昇對李璋說道:“那個折克行……他操練了萬勝軍,就從萬勝軍中抽調些人出來……”

李璋點頭應了,然後去協調此事。

這一切都當著折克行在進行著,沈安低聲道:“此事誰都不敢接手,這樣最好。”

水滸傳裡寫了一個八十萬禁軍教頭的職務,可真要讓你去教授八十萬禁軍,等教出來後,你最好找個地方蹲著,從此不出汴梁半步,否則禦史能活吞了你。

所以那個八十萬是嚇唬人的,就像是後世某個帶了地球二字的單位,你莫不是真以為這裡就能管著地球?

所謂教頭,隻是下麵的一個職務,大抵是個小官。但行走江湖得有個拉轟的頭銜,於是就在前麵加了個‘八十萬禁軍’,唰的一下,直接拉轟到無敵。

折克行當然知道厲害,所以壓根不沾邊。

校場外的百姓還未散去,見折克行出來,有人就喊道:“折家子,好漢!”

“多謝!”

折克行拱手致謝。

“待詔……”

蘇晏急匆匆的跑了來,沈安笑道:“今日放假半日,你怎地沒來?”

蘇晏神色焦急,說道:“待詔,蘇公病了?”

“叔公?”

沈安一怔,旋即問道:“可是老泉先生?”

“是!”

沈安對折克行說道:“你先安撫將士,回頭問問李璋何時去萬勝軍。”

折克行想起蘇洵的身體,說道:“安北兄且去,有事叫人招呼一聲。”

沈安跟著蘇晏一路去了蘇家。

蘇洵很是孤獨的一個人躺在床上,麵色發紅。

“這是怎麼了?”

沈安見狀就伸手去摸了額頭,發燙。

蘇洵虛弱的道:“隻是發熱罷了……子由去請郎中,稍後就到。”

稍後郎中來了,診斷後開了藥。

“燒的這般厲害,可有辦法嗎?”

沈安見郎中有些漫不經心,就裝模作樣的拿過方子仔細看了看,不滿的問道。

郎中哦了一聲,說道:“這個……用濕毛巾擦一擦。”

“你哪家醫館的郎中?”

沈安覺得這個郎中不大靠譜,態度輕慢的就像是來串門的。

郎中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就反問道:“你哪家的?”

沈安皺眉道:“某沈安。”

“邙山神醫……”

郎中的態度馬上就變了,先是拱手請罪,隨後重新診脈。

“待詔,小人今日遇到了些煩心事,一直在壓著火氣,所以不是漫不經心,而是怕發火……”

郎中重新開了藥方,斟酌再三遞給沈安,一臉恭謹的道:“請待詔指點。”

沈安拿過藥方裝模作樣的看了一眼,說道:“某這一脈卻不會開藥方治病,你有數就好。”

郎中出了蘇家,腳下就是一軟,後怕的道:“真的出錯了呀,那味藥重了,若是喝下去,蘇洵怕是活不了幾年……”

回到醫館後,有人問他出診可順利。

郎中一臉讚歎的道:“遇到了沈待詔,好家夥,真叫做一個神目如電,一下就看到了某開的方子值得斟酌,厲害啊!”

同行是冤家,可沈安不行醫,自然不是冤家。

而且沈安剛才發現了他方子裡的問題,就憑著這個,郎中就覺得自己該誠懇道謝,所以讚美的話源源不斷。

“……那沈待詔隻是看了一眼藥方,手指頭隨便一指,就指到了那味有問題的藥,嘖嘖!他還謙遜的說自己不懂方子,可不懂方子能一眼看出方子的毛病來?”

於是沈安就無辜的背上了神目如電的名頭。

可他隻是覺得這個郎中的態度不對頭,下意識的詐了一下而已。

沒想到竟然詐出來一個大問題。

若是沒有發現這個問題,蘇洵的壽命怕是會出問題。

沈安叫人去取了酒精來,等蘇轍去買藥回來後,讓他給蘇洵的動脈處擦拭一下。

趁著等蘇洵退燒的功夫,沈安就問了蘇晏的親事。

“剛派人去提親。”

蘇晏很羞澀,雙手握著,不知道怎麼擺放。

“那邊怎麼說?”

沈安最近在關注折克行的事,倒是忽略了蘇晏這邊。

那邊是國舅家,這邊是普通人家,曹家會不會想著在婚前壓一下蘇晏?

女方強勢的家族經常會采取各種手段來告誡男方,不過這次是聯姻,曹家若是敢這麼做,沈安自然會為蘇晏出頭。

蘇晏低下頭,沈安的心中一沉,正準備問話,卻聽他說道:“曹家很客氣。”

那就好!

沈安一直等到了蘇晏的燒退,又交代蘇轍,若是有事就去榆林巷通報。

“多謝安北了。”

蘇轍這人的性子不大好,有些憤世嫉俗的味道,但很孝順。

製科考試之後,朝中分配了官職,他卻說父親蘇洵年邁,懇請留在汴梁照看他。這種舉動是值得提倡的,所以蘇轍就留了下來。

“你先回去吧。”

蘇轍留沈安和蘇晏吃飯,可蘇晏卻要回三司。

三司的事務繁雜,蘇晏跟在包拯的身邊做事,一刻也不得清閒。

“……今年的窟窿有多少?沒多少時日了,預估一下總是有的吧?可你等卻變成了悶口葫蘆,一問三不知。那老夫要你等作甚?還不如喂幾頭豬還管用些,至少不用發俸祿!”

包拯又在開噴了。

那些官吏站在值房前聽訓,都低著頭,看著很是沮喪。

“等一開年,各等花銷紛至遝來,到時候老夫就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而你們呢!就是行屍走肉!”

老包看來是被氣壞了,他走下來狂噴口水,一路從副手往下罵。

大家都被罵的顏麵無光,可窟窿這事兒大家真沒數,所以隻能憋屈的忍了。

“……相公……”

“住口!”

包拯顯然沒噴過癮,順著又往下數落。

“相公,下官……知道。”

嗯?

正噴的痛快的包拯愣住了,見是蘇晏,就說道:“你知道?你知道什麼?”

這事兒一般沒人去核算,可包拯現在要數據,於是大家就悲劇了。

眾人都看著蘇晏,心想著小子的膽子真大,不過初衷是為了我等解圍,若是晚點他被包拯狂噴一氣,大夥兒給他點補償就是了。

蘇晏認真的道:“相公,今年的窟窿到現在約有三百六十五萬貫。”

嗯?

包拯皺眉看著他,說道:“年輕人莫要信口開河,去吧。”

老包擺擺手,就像是趕走一隻蒼蠅般的隨意。

“你等……”

他繼續開噴,可蘇晏卻再次打斷:“相公,下官確定……”

包拯這些來氣了,喝道:“去算來!”

完蛋了!

那些官吏都暗中哀嚎,看向蘇晏的目光中多了幽怨。

本來被包拯噴一次沒啥,而且沒後患。

可你蘇晏連續兩次說自己知道窟窿有多大,老包發怒了啊!

這下要是清算出來不合,你自然要倒黴,可咱們也得跟著遭殃。

“都去!”

老包發怒起來是六親不認的,連蘇晏都被趕去核算。

各種支出被彙總,各種收入被彙總……

從太學出來的學生,大多算術都是強項,所以蘇晏算的很快。

往日大家會覺得有個蘇晏真好,可今日卻唉聲歎氣的。

深秋的天暗得早,當全部彙總完畢後,大家一抬頭,發現天都快黑了。

“歲入和支出總數拿過來!”

兩個數字被核對了幾次,然後被送過來。

簡單的減法……

三司副使抬頭看著蘇晏,突然苦笑道:“某這個副使不稱職啊!”

眾人都從他的話裡猜出了些東西,於是就驚訝的看著蘇晏。

“三百六十七萬貫……”

臥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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