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這個月……有的地方怕是要節省些了。”
一個管賬的內侍來了,隱晦的說出了一個事實。
在新一批進貢的物品到來之前,您還是個窮光蛋。
趙曙擺擺手,等內侍出去後才自嘲的道:“本朝的帝王怕是就數我最窮吧。”
陳忠珩想說個是,卻怕被罰,隻得堆笑道:“緩緩就好了。”
“我這個官家……”趙曙搖頭道:“難啊”
剛才內侍還暗示了一個問題,宮中有些地方的花銷必須要省去,否則就是大窟窿,沒錢去填。
“官家,包拯和沈安求見。”
“讓他們來。”
趙曙坐直了身體。
包拯和沈安進來,行禮之後,包拯說道:“官家,沈安這裡有些好消息。”
這種閃光的時刻包拯總是願意讓給沈安,他退後含笑看著。
沈安說道:“官家,原先大王在暗香入股之事不知您可還記得?”
“嗯……”趙曙想了想,皺眉道:“可是出了事?誰下手了?”
皇子摻和生意容易被人攻擊,趙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彈劾。
“不,沒人。”沈安覺得他想多了,那是趙頊當年在宮外,身份還是宗室子時入的股,怕毛線,誰敢置喙,打了再說。
“這幾年該分給他不少錢,都在暗香裡存著沒動。”
“這事啊!”趙曙一聽就鬆了一口氣,隨口道:“給他。”
說完他發現沈安沒動靜,就抬頭問道:“還有事?”
他端著茶杯,看向了包拯。
沈安說道:“官家,臣算了一下,大約有十八萬貫還多……”
大佬,還給他不?
趙曙拿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滾燙的茶水滴落了些在他的腿上,迅速浸潤進了他的肌膚上。
“你說多少?”
他有些不敢相信。當初在宮外聽聞兒子入股暗香的事之後,他沒當回事,以為隻是一點而已。
可現在沈安告訴他有差不多二十萬貫的分紅,趙曙一下就呆了。
“十八萬貫還多。”沈安很是平靜的說出了金額。
“十八萬貫?”趙曙覺得自己怕是聽錯了。
他原以為也就是一兩萬貫,雖然有用,可卻不多不少的。
十八萬貫……
這是一筆巨款啊!
我兒子竟然坐擁巨款而不知?
他心中有些酸澀,大抵覺得自己還沒兒子有錢,這種滋味當真是難受。
那小子啥都沒做,就是當年和沈安玩笑般的入股,如今那份額竟然這般值錢,可見這人還是要講運氣的。
“你們兩個少年人當初弄了什麼暗香,那時誰都沒在意,誰曾想才過了幾年,竟然就變成了龐然大物,京中人稱你是大宋首富,感覺如何?”
趙曙突然開起了玩笑,沈安知道他這是在問自己對財富的態度。
“錢太多不是好事,吃喝玩樂享受人生……可每個人喜歡的不一樣,不能因為有錢就勉強自己去嘗試那些奢華,但卻不喜歡的東西,那不是享受,而是被錢給駕馭了。臣想著錢應該花在有用的地方……”
他覺得自己此刻渾身的正氣,但想起沒得到好處的趙頊,心中就有些糾結,於是話鋒一轉,“大王就是如此,他坐擁巨款而毫不動心,任由那些錢放在暗香,堪稱是視錢財如糞土,臣覺著這境界太高,怕是一般人難以企及,臣……”
“咳咳!”
趙曙乾咳著打斷了他的話,心想大郎視錢財如糞土,那朕這個窮困潦倒的皇帝是什麼?
財迷心竅?
過分了啊!
“讓皇子來。”
他覺得要看看兒子的態度,若是可以……
錢啊!
當爹的去和兒子要錢,丟人不?
趙頊稍後來了,看到沈安和包拯在,有些不明所以。
“你在暗香有十八萬貫錢?”
“是啊!”
趙頊沒想到是這事,就看了沈安一眼。
沈安麵色尋常,但眼睛卻在往右邊瞥。
兄弟,你老爹窮得要當褲子了,趕緊主動點把錢送去。
趙頊看著他的眼神,心想這人是怎麼了?
他順著右邊看過去……
呃!
那不是我爹嗎?
憑著多年的默契,趙頊說道:“官家,臣拿了那些錢也無用,丟在暗香多年,倒是讓沈安吃了不少利錢……臣覺著再讓他占便宜下去,這心裡不舒爽,要不……撥到宮中來?也是臣的一片孝心。”
趙曙正在想著用什麼辦法把這十多萬貫先挪用了再說,可沒想到兒子竟然這般體貼,一時間他不禁有些感動了。
這個兒子最近有些沉悶了,是不是朕太嚴厲了些?
要不功課給他減少一點?
趙曙腦海裡轉動著這些念頭,不動聲色的道:“少年人不都愛花錢嗎?”
“臣卻不愛。”趙頊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反正心痛一陣陣的襲來。
十多萬貫啊!
那得多少錢?
這下我的小金庫就算是徹底的完蛋了。
“臣在宮中吃穿用度都不缺,拿錢來毫無用處。臣年少……就怕會犯錯……對。”
他抬頭,覺得心如刀絞,但還得要保持著微笑,“這是誘惑,臣讀書時常會分神,先生說這便是外麵的誘惑,當誘惑多了之後,這人就沒法保持專注……為了功課,臣不想分神……”
爹啊!這錢你就收了去吧。
“哎!”趙曙歎息道:“是啊!你還年輕,功課第一,罷了罷了,那東西……沈安。”
“臣在。”
沈安目睹了這對父子的表演,覺得人類的表演基因真的很強大。
“那些錢……”皇帝不好談錢,特彆是和兒子要來的錢,更是難為情。
“臣回頭叫人送來。”
沈安看了趙曙一眼,見他神色欣慰,不禁就覺得他的演技又進步了。
而趙頊……
這個蠢貨,竟然能看到一絲心痛的模樣。
哎!
稍後出去,沈安和趙頊走在了一起。
“你少說些,給我留幾萬貫也好啊!”
趙曙是真的心痛了,“我就覺著自己的老巢被人給端了,那滋味當真是難受。”
“給你留幾萬貫……你可知道宮中如今艱難到什麼程度了?”
沈安覺得這廝自從出閣之後,對宮中之事就漠不關心,這個態度有些問題。
“還行啊!”趙頊覺得自己的日子挺好的,“該有的都有,沒遲過。”
“那是因為你是皇子。”沈安覺得這貨有些何不食肉糜的荒唐,“宮中有的地方都發不起俸祿了。”
宮中的內侍和宮女可是要發錢的,要是連這個錢都發不起,傳出去會笑掉人的大牙。
“真的?”趙頊檢討了一下自己的漠不關心,然後歎道:“我卻是荒唐了。喬二。”
“大王。”
跟在後麵的喬二過來了,沈安回頭看了一眼,訝然道:“你是喬二?”
眼前的喬二麵色灰撲撲的,就像是操勞過度的模樣。
這貨能活到現在,當真是……不容易啊!
在成為趙頊的‘試藥童子’之後,沈安以為喬二頂多能挺一陣子就得退居二線了,可沒想到這人竟然如小強般的頑強……
“是啊!小人就是喬二。”喬二覺得沈安的記憶力大抵是不行了,心中不禁大樂。
趙頊吩咐道:“你回去一趟,就說慶寧宮的花費減三成。”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點心痛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是帶著憂慮。
“是。”
喬二去了,趙頊回身道:“大宋太大,各方都在伸手要錢,少了錢就伸手從內藏庫要,再大的庫藏也經不起啊!如今好了,庫裡空空如也,誰也沒法打主意。”
“可這不是長法。”
“是。”
趙頊皺眉道:“大宋的困境在於財政,要革新首要就是錢。紙鈔出來之後,三司那邊都說好,至少目前不會再叫窮了,可還是不夠。”
當然不夠,大宋那麼大,三冗問題那麼嚴重,一下怎麼能全部解決了?
“此事要慢慢的來。”沈安不希望趙頊急切,曆史上他就是太操切了,把權利扔給王安石,一係列雷霆萬鈞的革新後,有錢了,超級有錢。
那時候的大宋有錢到什麼程度呢?和西夏全麵開戰,軍費不差。國中各種花費都不差錢……
這些錢一直沒用完,直至遇到趙佶那個蠢貨,變成了個人享受的小金庫。
很難說在那種情況下王安石新政的對與錯,但百姓的不滿也是事實,地方官吏借著新政的機會上下其手也是事實。
所以沈安弄出了紙鈔,這會極大緩解大宋的錢荒現狀,讓財政得到不斷的補充。
沈安覺得這樣的路子很穩妥,等後續各種新政漸漸浮出水麵,大宋的財政會更加充裕,不會比曆史上的差。
他有這個自信,自信的來源是趙頊。
這個少年認為大宋已經身處絕境之中,要重啟新政才能完成救贖。
而且他現在漸漸遠離了曆史上的自己,特彆是腹黑……
“那個……你讓喬二去說削減慶寧宮的耗費,這是讓他背鍋?”
沈安突然想起了此事,趙頊點頭道:“手下得有人背鍋,喬二能挺,那就讓他去。”
尼瑪!
喬二那個蠢貨,自以為當初的左右逢源趙頊不知道,卻不知自己已經變成了試藥童子,外加背鍋俠。
“話說……覺得窮了嗎?”沈安想起了一件事,心中不禁雀躍了一下。
哥又要發財了呀!
“窮啊!”
趙頊有些沮喪的道:“這一下徹底變成乞丐了。”
“想掙錢嗎?”
沈安的聲音中充滿了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