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1 / 1)

工坊裡,當那機床在書院學生的擺弄下進行了切削和定位打磨時,工匠們都歡喜了。

“這麼好的東西是怎麼想出來的?”

“這可是寶貝啊!若是弄個百八十台來放著,咱們可省力。”

“多謝大王!”

“旁人都嫌棄咱們醃臢,可大王卻和咱們親近有加,這等皇子……古今未見啊!”

“今日之後,我等的錢糧到手,家裡妻兒又歡喜鼓舞了,這都是大王的恩情……”

“多謝大王!”

工匠們躬身,趙頊笑道:“罷了,隻是小事。”

回過頭,他對那些因為搬運土機床而滿頭大汗的官吏說道:“百姓淳樸,隻是拿回了自己的東西就感激零涕,你等可有感悟?”

不出意外的話,他鐵定就是未來的太子,所以官吏們不敢怠慢。

有人說道:“民風淳樸,這是官家的德行感召,是教化有功。”

“德行感召不及衣食足。”趙頊不喜歡這等頌聖的話,“至於教化,工匠們是沒法反抗,所以才選擇了隱忍,這和教化沒關係。”

呃!

冠冕堂皇的話被堵了回去,官吏們尷尬的麵麵相覷,覺得這位大王真是太尖銳了。

“大王,手套來了。”

幾輛牛車進了工坊,麻袋打開,裡麵是一捆捆雪白的手套。

“來,試試。”

當一雙雙手套戴在那粗糙的手上時,工匠們惶恐了。

“那麼軟和,那麼厚實,還白淨,此等好東西小人們萬萬不敢用,萬萬不敢啊!”

“都戴著。”趙頊覺得有些心酸,想想這些工匠為國出力,可卻被人克扣錢糧,還白乾活,最後更是連點保障都沒有。

他急匆匆的回宮去,路上遇到了皇城司的人抓捕官員。

“要仔細問話,從嚴處置!”

對於這等官員,他曆來都認為該扔到邊疆去乾苦力,好歹為大宋做些貢獻。

他一路急匆匆的進宮,趙曙得報後就笑道:“這是被誰給氣了?”

韓琦說道:“大王年輕氣盛,不過誰年少時不氣盛?臣以為隻要不出大岔子,就坐視為好。”

這是放養政策。

趙曙笑道:“韓卿養兒便是這般嗎?”

這個……

韓琦沒敢欺君,“臣子好學,臣也時常盯著他。”

放養政策需要父母有顆大心臟,否則孩子的一點變化都會疑神疑鬼。

“大王來了。”

趙頊來了,行禮後就開門見山的道:“官家,工坊少工匠是因為貪腐克扣,那些工匠尋機就去了彆處,彆處的工匠又不肯來,所以才少了人。”

眾人隻知道趙頊令人通知張八年去拿人,都在含笑看著,想看看他今日要折騰什麼。

可沒想到竟然是折騰了這個。

還不錯,至少能抓到貪腐的官吏。

可趙頊看重的卻不是這個,他皺眉道:“那些工坊裡的工具都老舊了,臣問了那些工匠,他們說沒人關心這個,官吏們都忙著去奉迎上官,隻要交代的刀槍打造好了就完事。這是不作為,庸官!這等官吏就是混吃等死之輩……長此以往,大宋的兵器如何能長進?”

不作為,庸官,混吃等死……

一連串的嗬斥讓富弼和韓琦有些不安逸。

咱們倆老漢為了此事吵鬨了幾場,可都沒想到去查查這內裡的緣故,按照皇子的說法,咱們這個是不是不作為?

鐵定是啊!

臥槽!

這樣的皇子要是繼位了,大宋的官吏們怕是要哭啊!

宰輔們覺得不安,可旋即一想又舒坦了。

咱們都五六十歲了,到時候估摸著墳頭草都三尺高了,和咱們沒關係啊!

於是他們為後來者默哀了一瞬,正在幸災樂禍之際,卻不防趙頊調轉了槍口。

“韓相和富相這幾日為此爭執,可爭執的卻是態度,而不是去想著怎麼解決問題。人說宰輔高居廟堂,興許有人說這樣的重臣不該管這些小事,可我以為國事無小事,爭執該有,可在爭執之前是否先把事情處置了?”

趙頊拱手,“我還年輕,說這話卻是不恭敬。”

隨後他就請告退。

“你去吧,今日好生歇歇。”

趙曙欣慰的看著兒子出去,隨後今日隨行的一個小吏就來了。

這是耳報神。

“大王今日在工坊和那些工匠們很是親近,還打了一輪鐵,手心都被磨起了好幾個水泡……”

這……

趙曙的身體微微前傾,覺得這個兒子太不珍惜自己了。

他雖然吃過苦,但卻沒怎麼乾過活,手心起水泡的經曆屈指可數。可每一次那種痛苦都讓他難受幾天。

“大王還讓工匠用臟頭發去穿了那些水泡……”

趙曙歎息一聲,知道兒子大概是動感情了。

那麼那個工坊的條件必然會很差。

“大王還說了些什麼熱脹冷縮,那些工匠都稱讚不已,後來大王一番話就震懾住了管事,喝問出了貪腐的官吏。”

韓琦讚道:“大王英武,這是陛下之福,也是大宋之福。”

趙曙含笑道:“他還年輕,哪裡就值當這般誇讚了。”

“大王派人去邙山書院拿了那個什麼床子,工匠們都說好用。”

韓琦笑道:“那可是沈安的寶貝,大王竟然要了來,可見是憐惜那些工匠。大宋有此仁慈的皇子,臣為陛下賀。”

“臣為陛下賀。”

趙曙笑道:“他還年輕。”

此刻的趙曙已經是極為滿意了,但卻矜持的謙遜著。

父親大抵都相似,旁人誇讚自己的孩子都會謙虛幾句。

“後來大王臨走前,那些工匠都感激零涕,說是從未有官吏在乎他們,卻沒想到大王以皇子之尊對他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不少工匠都哭了。”

“竟然如此嗎?”

趙曙終於動容了,起身道:“朕以為他隻是過場,誰知道這孩子竟然這般有心。”

韓琦讚道:“陛下,臣看了不少史書,冒昧說一句,大宋開國至今,在皇子時能和大王相比的,幾乎沒有。”

這個幾乎在趙曙的心中已經被去掉了。

“去查,好好查查那些工坊,告誡那些官吏,虐待工匠的,嚴懲不貸!”

“是。”

宰輔們出去了,趙曙回到後宮才一拍腦門,笑道:“先前卻忘記了,按照他們的說法,我卻不及大郎。”

高滔滔不解,等他說了先前韓琦對趙頊的誇讚後,就笑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官家該高興才是。”

趙曙點頭,“他看似沉默,可卻一直在看著朝政,今日伸手要了此事的處置權,我開始以為是一時興起,如今才知道他是有心……這個孩子,不錯。”

晚些有人來報信。

“官家,京城各處工坊都得了通報,那些工匠都在說官家您仁慈……還說……”

“還說了什麼?”趙曙的心情不錯。

“還說大王英明!”

說完內侍就小心翼翼的看著趙曙,擔心此事會引發官家的反彈。

帝王無情,哪怕是父子之間都會為了權利而翻臉。

那些工匠歡呼雀躍,卻帶上了趙頊,這個有些犯忌諱啊!

“哈哈哈哈!”

趙曙大笑了起來,陳忠珩仔細看去,卻是真正的歡喜。

“好!來人,賞慶寧宮上下。”

“是。”

這是為了趙頊高興,愛屋及烏。

等人都走了之後,趙曙看著外麵發呆,良久才幽幽的道:“我的兒子很出色……大宋不缺儲君,你選我終究沒錯。”

從真宗到仁宗,大宋的儲君都艱難,一直是個心病。可到了趙曙這裡,不但兒子有幾個,長子還聰慧能乾,連宰輔們都讚不絕口,一下就翻轉了這個傳統。

……

沈安在家裡聽聞了此事,卻也沒乾涉。

“哥哥,我要去寫字。”

吃完早飯,果果很是自覺的去學習,沈安驚訝的道:“這怎麼就愛學習了?”

拖在後麵的趙五五福身道:“有了玻璃窗戶之後,小娘子就喜歡在窗下看書寫字。”

沈安笑道:“這是小孩子的新鮮,沒幾日。”

趙五五看了他一眼,覺得這位郎君看事極為精確,眼光獨到,

“官人,這玻璃值錢,為何不售賣呢?”楊卓雪覺得這不符合自家夫君大宋財神的匪號。

“還得等舍慧那邊燒製出來呢!那道人不喜歡錢,此次若非是我用試驗和養那些道人為餌,他會一直拖著。”

這等不愛名利的道人讓沈安也無可奈何。

“郎君,書院來人,說是有人上門求購車床。”

“好!”

沈安霍然起身,大笑道:“某等候此日多時了。”

他一路去了武學巷,王雱早就在書院門外等候了。

“如何?”

沈安挑挑眉。

王雱說道:“幾個消息靈通的商人,不知怎地知道大王在工坊裡的那一番話,後來有工匠透露了機床的好處,這不就把他們給引來了……不過可要保密?”

沈安搖頭,兩人一起進去。

王雱終究不放心,“若是被外藩商人探知了秘密……他們仿照怎麼辦?”

“他們能弄出堅硬的刀頭嗎?”

沈安一句話就讓王雱醒悟了過來。

“某花費了那麼多錢,還給舍慧指明了方向,即便是如此也弄了好幾年才有些成效,那些人在邊上看幾眼就能學了去?”

沈安笑道:“若是能,那就是曠世天才……”

不,若是能,那一定也是個穿越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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