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漫無目的的一陣溜達後,就看到了那家小店。
那個婦人依舊是杏眼小臉,笑起來很爽朗,沒有那些所謂世家少女的世故和虛偽。
是了,在見過她的笑臉之後,我再也沒法接受那些虛偽。
“沒有。”
兩個潑皮在調笑,左珍把笑臉一收,右手拎著菜刀,冷冷的道:“我這裡沒有女人。”
“你不就是女人嗎?”
“滾!”
左珍一菜刀剁在案板上,兩個潑皮笑了起來。
“娘子也玩刀嗎?那咱們回家一起玩可好?”
“回家玩尼瑪去!”
一個聲音在後麵響起,兩個潑皮大怒回頭。
“你找死呢!”
王雱看著身材單薄,原本麵色蒼白,可今日被曬了大半天,竟然有些黑,看著健康了不少。
“哪個糞坑裡爬出來的蛆蟲……”
一個潑皮覺得王雱就是個讀書人,讀書人嘛,手無縛雞之力不說,但打架肯定是不行的,於是他就伸手去推王雱。
王雱看著好像是在發呆,就在潑皮的手推到他的胸前時,他雙手快速抓住潑皮的手兩邊,兩個大拇指按住潑皮的中指,然後用力往反方向推去……
“啊……”
潑皮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就跪了,身體後仰,痛苦的就像是被雷擊了一般。
另一個潑皮一怔,旋即喊道:“放手!”
王雱看了他一眼,雙手發力。
哢嚓!
“嗷……”
慘叫聲驚動了整條街,那些商賈和行人都紛紛圍了過來。
王雱撇斷了潑皮的中指,隨手抓住潑皮的頭發,提起自己的右膝……
呯!
當他鬆開手時,周圍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那個潑皮的臉上已經看不到本來麵目了,全是血。而且他的鼻子被這一膝給撞塌了,看著很怪異的平整。
太狠了啊!
另一個潑皮大驚,正準備衝過來時,就聽到有人喊道:“快躲!”
他不知道為何就渾身一個機靈,然後就往前跑去。
身後,一把菜刀剛剛落空,若是他不躲的話,背部鐵定要挨一刀。
“好狠的女人啊!”
潑皮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下意識的就選擇了王雱作為對手。
一個婦人過來抱住了左珍,“左娘子,彆動手。”
這要是殺了人,你可就完蛋了。
呯!
潑皮一拳把王雱打了個烏青眼,王雱的還擊讓他的小腹縮了一下。
兩人的打鬥很快就變成了抱摔,一起在地上翻滾著。
王雱漸漸落入下風,潑皮把他壓在身下,喘息著,一拳就把王雱的鼻子打噴了血。
“那女人又來了。”
有人擔心出人命,就喊道:“還敢打,不要命了嗎?那女人發瘋了。”
左珍掙脫了那個婦人,提著菜刀衝了過來,那眼中的瘋狂之意讓人確信她會不顧一切的出手。
潑皮想都沒想,鬆開手就跑。
左珍一路追殺出去,周圍的人默然。
“這女人也過得艱難啊!”
“她不是有夫君嗎?為何還要這般艱難?”
“什麼夫君啊!早就和離了。”
“啥?那她還經常說自己有夫君?”
“說有夫君就能省掉許多麻煩。”
“是了,一個女子在這種地方謀生,確實是不容易。”
王雱躺在地上,鼻血倒灌進去很難受。
他聽著這些話,緩緩坐起來,然後有人遞來了毛巾,有人端來一盆冷水,蘸水拍他的後頸。
“多謝。”
他的鼻血漸漸止住了,就洗了把臉,起身拱手道謝。
“年輕人很勇敢,見到不平之事就出手,是個好人。”
幫他的是個老人,欣慰的道:“年輕人趕緊回去吧,免得被那兩個潑皮報複。”
王雱心中一楞,問道:“那左娘子呢?”
老人歎道:“這個要看了……誰也不知道啊!”
這就是市井小民的無奈,許多在上位者看來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兒,卻能逼得他們走投無路。
王雱的眼中多了冷色,正好這時左珍回來了。
“我帶你去醫館看看。”
“好。”
王雱知道自己沒啥大事,但莫名其妙的就答應了。
左珍關了小店,扶著王雱出去。
“可憐喲!”
有人歎息著,覺得左珍可憐。
“我不可憐。”
左珍很淡定的道:“我能養活自己,不需要誰的可憐。”
王雱好奇的問道:“那你為何不重新嫁人?”
一個女子在這個世道孤獨生活的風險不小,家中沒有男人來頂門戶,容易被欺負。
左珍皺眉道:“男人不是好東西。”
呃!
王雱有些尷尬的道:“也有……也有好東西……不是,也有好人。”
兩人一路到了醫館,郎中檢查了一下,說道:“年輕人,你這身體有些先天不足啊!不過看著還好,可是吃了什麼好藥?”
王雱的身體孱弱,家中父母多有憐惜,哪怕他犯了錯,王安石也是虛張聲勢的多,從未下狠手教訓過他。
他下意識的想起了跟著沈安操練的這幾年……以及在書院裡和學生們聞雞起舞。
“每日操練。”
“咦!這個確實是不錯啊!”郎中大抵對這方麵有些研究,遇到王雱這個特例就技癢難耐,“操練了之後……剛開始可是累的不行?跑沒多遠就覺著腿酸腳麻,氣喘籲籲吧?”
王雱點頭。可不是嗎,剛開始跟著沈安操練的時候,他連果果都跑不過,那時候的果果可還小啊!
不過現在他也跑不過。
“後來慢慢的就好了。”
先天不足的原因有很多,郎中細細問了,最後訝然道:“你這個還有心緒的問題,心緒不寧,思慮過多……若說你先天不足是油,那思慮過多便是火頭,這火頭經常點起來,它耗神啊!”
郎中仔細看著王雱的臉上,點頭道:“你如今看著還不錯……”
王雱想起了沈安說過的話……
——你的性子偏激,受不得氣,容易暴怒,這樣的性子活不長。想活長些,就改改。
他搖搖頭,神色漸漸孤傲。
“他的身體那麼差嗎?”
左珍突然問了這麼一句話。
郎中正在沉思,聞言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家官人的身體目前還不錯,不過要記住了,不可流連床笫之事,不然會短命。”
王雱的臉刷的一下就臉紅了。
他記不清自己上次臉紅是什麼時候,但現在卻控製不住那種羞赧的情緒。
“你莫生氣。”
他擔心左珍會發火,想起這個女人拎著菜刀追砍潑皮的潑辣,他就為這個郎中流了一身冷汗。
可左珍隻是微微皺眉,然後低下頭,“可還有什麼?”
郎中搖頭,“回家好生活著,以後就按照如今的法子維持,如此老夫保證你能長壽。”
左珍點頭,然後給了診金。
兩人一路回去,等到了小店時,那些街坊都圍過來問情況。
“沒什麼事。”
左珍露出了爽朗的笑意,打開門後,又架起了油鍋。
街坊們見王雱無事,就誇讚道:“這個少年可是不錯,他都經常來這邊吧?左娘子可得好好看看。”
“是啊!少年人正氣十足,而且一身的文氣,若是……以後說不定還能得個夫人的頭銜呢!”
“隻是少年看著小了些,比左娘子要小幾歲。”
左珍麵色如常,開始整理自己的小店。
王雱有些難為情,但卻舍不得走。
“你懂個屁,女大三,抱金磚。正好呢!”
“若是大五歲呢?”
“女大五,賽老母啊!”
“……”
說話的這人馬上被眾婦女給鄙夷了。
王雱卻覺得一股清泉在腦海裡生出,爽的不行。
是啊!
大些又有什麼呢?
“那個……”
他偷瞥了左珍一眼……
“看什麼?”
左珍瞪了他一眼,“從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懷好意……你還小,彆弄這些,好生去讀書。”
她竟然早就知道了?
王雱有些竊喜,“某沒讀書了。”
“不讀書你能做什麼?”左珍沒好氣的道:“你說自己做生意,可誰做生意像你這麼閒的?”
“那個……”王雱不知道是否該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可想了一下,卻不敢。
他平生從不怕任何事物,可此刻卻真的有些怯了。
擔心失去就會怯。
“那個什麼?”左珍杏眼一瞪,“你也不小了,該去找事做,不然靠家裡養活著,多難為情?”
“那你呢?”
王雱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我?”左珍看著街麵上的行人,說道:“我能養活自己,所以不怕。”
“好。”
王雱這聲好是真心實意的,可左珍卻不滿的道:“我不用你敷衍。”
“某沒敷衍。”王雱說道:“許多人失去了父兄的照看,連養活自己都不能,所以某才說好。”
“誰?”左珍覺得這個少年有些喜歡騙人。
王雱說道:“好些,那些權貴子弟,還有些官宦子弟,離了萌蔭就沒事做。”
這種人有很多,從出生時他們就注定要吃皇糧,要百姓養著他們。
左珍狐疑的看著他,然後說道:“你趕緊走吧,不然那兩個潑皮會帶人來找麻煩。”
王雱不想走,可卻不好長久待在這裡,壞左珍的名聲。
他往外麵看了一眼,幾個婦人正一臉八卦的衝著這裡指指點點的。
“某……某不怕……”
他想說自己不怕世俗的目光,可左珍卻理解為潑皮。
“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