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曙的決定傳到了學生中,歡呼聲就更熱烈了。
“官家萬歲!”
太學有了戰馬,邙山書院有了戰馬,這是什麼意思?學生要戰馬乾啥?
“官家期許我等上馬殺敵,下馬牧民,明白了嗎?”一個學生滿臉通紅的喊道。
這是來自於帝王的期許,在漸漸柔弱的學風之中,這個期許就像是一針強心劑,讓這些學生們倍感驕傲。
“原來官家竟然這般看重咱們嗎?”
“那咱們就該努力讀書,努力操練,學而有成之後為官家效力!為大宋效力!”
“對!”
學生本是最容易塑造的一個群體,在這個年齡段,隻要不斷的灌輸一些觀念,漸漸的這些觀念就會根深蒂固。
當他們走出書院的大門時,新政的種子和戰友就來了。
趙曙心中激動,可等回到宮中時,曾公亮的一席話讓他冷靜了下來。
“官家,這一頓暴打倒是爽快,可卻撕破了臉。”
趙曙不該出麵的,他一出麵支持,就算是站隊了。
帝王和宰輔站隊,這和當年的慶曆年間時有何區彆?
又要來一場?
趙曙有些激動。
焦慮症患者和抑鬱症患者本就容易激動,腎上腺素習慣性的飆射。
韓琦默然一瞬,說道:“終究是要來的,臣不懼。”
他失敗過一次,這一次不準備再當逃兵。
趙曙看向曾公亮。
在這個時刻,他就是一個統帥,需要知道麾下將領的狀態。
曾公亮昂首道:“臣死而後已!”
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反對派?
包拯沉聲道:“臣一步不退。”
那些人想搞沈安,包拯沒提刀出去砍人就算是顧全大局了。
歐陽修眨巴著眼睛,吸吸鼻子道:“當年臣錯了。那年臣風華正茂,卻錯了。如今沈安也是風華正茂,他們想把他拉下來,正如同當年一般,臣自然不會讓這樣的事再次發生,臣……雖老邁,卻也能擋在宮門前,攔住那些人。”
如今的焦點就在沈安的身上。
那些人要弄沈安,弄下了沈安,對於剛有些眉目的新政來說就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所以沈安不能被拉下去。
君臣一心,準備和那些人扳扳手腕。
趙曙見宰輔們齊心,不禁心中歡喜,“朕從不怕那些人。”
精神病病患者從不畏懼這些。
“這幾日奏疏會有許多,那些人會攻擊臣等……”韓琦當年經曆過彈劾,所以知道那些人的手段。
“他們會攻擊臣等結黨,攻擊臣等圖謀不軌,還請陛下鎮定。”
趙曙點頭,“朕自然不會疑心諸卿。”
“如此臣等自然會擋住那些外麵吹來的寒風,直至沈安歸來。”
韓琦鄭重躬身,曾公亮等人跟隨。
趙曙頷首,“諸卿辛苦。”
一股肅穆的氣息在彌漫,陳忠珩在邊上覺得眼睛有些熱,就抹了一把。但他覺得有些難為情,就彆過頭去,卻看到那些內侍們都在抹眼睛。
數十年前的那一幕再度發生,誰勝誰負?
不論誰勝誰負,今日的君臣足以載入史冊。
……
學生們回去了,帶回來了趙曙的嘉許,以及許諾。
“官家說要給咱們太學戰馬。”
郭謙和陳本麵麵相覷,一個念頭浮起。
“官家這是要徹底的和他們割裂嗎?”
讓太學的學生文武雙全,這是一個異類的想法。
想想,彆的學生都在每日苦讀,太學的學生卻要操練,這個就是區彆對待啊!
彆的書院會不會效仿?
一旦效仿,以後文武的邊界就會漸漸模糊,這個才是那些人害怕的東西。
文武邊界含糊這是不允許的,不管在任何時代,文武都要有分野,不能今日文,明日武,這樣的風險比較大。若是遇到一個有野心的,在文武圈子裡來回轉悠,用不了多久就能拉起一幫子人來。
然後帝王再出手分開文武邊界,到時候武人的地位必定會變高,再想打壓他們就難了。
以文禦武是不會變的,連武人最堅定的支持者沈安都讚同以文禦武,可見這個觀念的深入人心。
但這個是統禦,而不是打壓。
這一點要區分開來。
什麼賊配軍,什麼武人要做孫子……這等事兒隻會打擊士氣。
太學的高層在憂鬱,而邙山書院那邊卻在歡呼。
“乾得漂亮!”
王雱親自在大門口迎接學生們凱旋,“此次你們讓外人看到了我邙山書院學生的風采,讓官家看到了你們的忠心耿耿,讓那些亂臣賊子們感到了恐懼,某……為你們感到驕傲,今日…放假,稍後有酒菜,儘情的吃一頓吧!”
學生們都歡呼了起來,王雱和教授們在低聲說話。
“此事怕是有些不妥。”一個教授擔心的道:“以後咱們的學生出去會成為他們的敵人……”
王雱看了他一眼,“邙山書院的宗旨本就離經叛道,和那些人格格不入,就算是沒有今日之事,學生們出去也是他們的對頭。一句‘不讚同優待士大夫’就讓咱們成了他們的死敵,既然是死敵,那還怕什麼?”
“再說了。”王雱的眼中多了厲色,“在咱們的眼中,他們本來就是咱們的對頭,要動手就動手,誰怕了誰?晚動手不如早動手,越狠越好!且等以後尋到機會,弄死幾個帶頭的,看他們還鬨不鬨了。”
教授打個寒顫,低頭拱手。
另一個教授說道:“今日動了手,他們怕是會撕破臉,山長尚未歸來,某擔心等他歸來時,大局已定……”
“是,那些人這段時日會瘋狂出手,最重要的還是輿論。”
氣氛漸漸熱烈了起來。
王雱點頭道:“他們會出手,這在預料之中,可關鍵是官家能否能撐住,某對此深信不疑。”
這是沈安的判斷,他說官家不會退縮。
王雱信任他的判斷,否則今日不會讓學生們出去暴打抗議者。
有了趙曙的支持,這場對抗才能持續走下去,直至勝利。
一個教授沉聲道;“先帝當年沒撐住,今日之官家,果真能撐住嗎?”
“能!”王雱斬釘截鐵的道,“某堅信。”
……
汴梁城因為這場動亂安靜了不少,到處在傳謠,有人說官家被宰輔們逼著支持學生們;有人說宰輔們和沈安內外勾結準備造反……
沈家大門緊閉,宮中來了兩個禦醫坐鎮,一同帶來的還有趙頊的話。
“安心!”
楊卓雪對自家夫君的信心從來都是盲目的,在家裡養胎該吃吃,該喝喝。
宮中的趙曙已經被奏疏淹沒了,各色人等在請見,他一律不見。
這些人都是來施加壓力的,趙曙不想發病,自然不會見。
旋即外麵就有人傳言,說是官家病糊塗了,有些昏聵。
隨即各種奏疏裡就出現了一些相關的詢問和掛念。
再接下來該是什麼?
“我問過我翁翁,慶曆年間時,接下來就是質疑,質疑官家的言行……”
王家的後院裡,十餘個少女站在一起,聽著台階上的王定兒說話。
王定兒自信的道:“翁翁說當年官家頂不住,那是因為沒人幫襯……範公等人勢單力孤,隻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而今官家卻不同,前日你們也看到了,那些人想去逼迫官家,卻被書院的學生們打的抱頭鼠竄,痛快啊!”
她的眉間多了英氣,揮舞著拳頭說道:“如今那些人又在散播謠言,我問過祖父,慶曆年間那些謠言滿天飛,卻無人去管……可今日呢?”
王定兒說道:“男兒出手了,咱們也不該落後,我在想咱們是不是能出去,去和自己的親朋好友駁斥那些謠言?”
眾人麵麵相覷,馬瀟瀟第一個舉手,“好,我認識好些人,定然會讓他們唾棄那些謠言。”
“好,我也算一個!”
“還有我!”
一群少女麵色微紅,一種參與了大事的感覺讓她們興奮不已。
王定兒見無人反對,就說道:“如此我就說說那些謠言的本來麵目……”
隨後這些少女就出發了……
“……官家那天在城頭上呢,身邊就是大王,宰輔們若是能脅迫了官家,那大王首先就忍不住會動手!”
這是一戶人家,男主人在聽著女兒說話,覺得很好笑,就問了一下,“可大王能做什麼?”
女兒麵色緋紅,大聲的道:“大王和萬勝軍的都虞侯折克行是好友,折克行是名將之後,有統軍之能,若是大王覺得不對,隻需派人去萬勝軍說一聲,隨即萬勝軍就會在折克行的率領下進城……保護官家。還有……還有那些學生,他們也會保護官家。”
父親一怔,旋即笑道:“也是,官家哪有那麼好脅迫的。當年包相也隻敢拉著先帝噴口水,可他也不敢脅迫。”
……
“沈安在大名府,若是要和宰輔們勾結起來造反,那是個笑話。”
另一戶人家中,一個男子看著自己的侄女捂額歎道:“你言辭鑿鑿的,什麼笑話?女孩子家家的不在家裡好生做針線,出來說這些做什麼?信口雌黃!”
少女皺眉道:“大宋禁軍的精銳都在汴梁,官家隻要願意,一紙文書就能調動大軍進宮……何況宮中還有許多親從官和親事官,他們隻聽從官家的命令,有他們在,誰能造反?”
男子愕然,“可若是宰輔們……有內應呢?”
“內應?”少女想了想,說道:“可陳忠珩昨日還出宮去了沈家,帶去了兩個禦醫,若是官家被脅迫了,沈家會如何?”
男子倒吸一口涼氣:“沈家定然會告訴折克行,隨後……”
這些謊言實際上很好分辨,但自古以來能分辨的很少,以謠傳謠的卻很多。
這些少女通過自身不斷在辟謠,漸漸的,那些辯駁傳了出來,竟然引發了一場大辯論。
“那些小娘子很厲害呢!”
高滔滔喜滋滋的道:“她們到處去駁斥那些謠言,一傳十,十傳百,最後謠言無處藏身,那些人丟人丟大了。”
……
第四更送上,求月票,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