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斐很不高興。
不,是很憤怒!
“那沈安竟然無罪有功……老天沒眼!”
包間裡,楊斐摟著一個漂亮的女伎在發牢騷,不過聲音不大。
他的同伴都是一夥兒的,對麵的男子歎道:“有人說他是運氣,猜到了西夏人的舉動……”
另一個男子搖頭道:“不對。這等事不可能是運氣,沈安沒那麼傻,沒把握的事他不會乾。”
“那是為何?”
“為何?”先前說話的男子說道:“他上次在青澗城和梁太後談判,梁太後男扮女裝……嘿嘿,談判。”
“這是有情弊啊!”
楊斐等人都知道這個情弊沒法說,於是憋悶不已。
人沈安有本事和梁太後那個啥,然後摸清了梁太後的底細,你有本事也去啊!比比個啥?!
人一憋悶就會想辦法發泄。
喝酒玩女人,這是最常見的方式。
楊斐摟著的女人一杯杯的灌他喝酒,嬌聲道:“您一看就是貴人,長得這般英俊,讓奴心動不已……”
男人彰顯雄性本能的一個渠道就是女子的讚美。
後世那些女店員叫帥哥,叫的誠懇些,那些客人都不好意思拒絕。
而現在的可以說英俊。
‘英俊’的楊斐心動了,伸手去捏摸,那女子嬌笑不依,兩人倒在地板上……
不堪入目啊!
“啊……”
樓下一聲慘叫傳來,但此刻酒樓裡已經是樂聲陣陣,各種聲音的天下,所以沒人在意。
接著樓梯一陣震顫,腳步聲飛快而來。
“貴人……”
女子被壓在下麵,衣衫淩亂,嬌羞無限……
楊斐隻覺得那個啥沸騰,不禁就想換地方了。
呯!
房門被人從外麵踢開了,楊斐的興趣被打斷了,手撐著地板,惱怒的回頭罵道:“滾出去!”
呃……
門外站著一個婦人,那神色恍如火藥爆炸前的模樣。
她的身後是一群婦人,再後麵是一群看熱鬨的男子。
臥槽!
楊斐瞬間腿軟了,顫聲道:“娘子……”
那個女子聽到娘子的稱呼,就想起了豪客給錢時的交代。她輕巧的從楊斐的身下滾了出來,然後一個翻滾,再起來時衣裳已經整齊了。
門外的婦人突然大喊道:“負心漢!打!”
她提著棍子當先衝了進來,那些婦人緊隨其後。
室內大亂,楊斐在躲,可其他婦人卻攔住了他。
“打!”
亂棍齊下!
就在楊斐的慘叫和求饒聲中,幾個看熱鬨的閒漢進來了,可有意無意的擋住了對那個女妓的追打,讓她得以逃了出去。
這二十貫錢不好掙啊!差點被打破相了,回頭定然要找那個男子的麻煩。
女妓含淚離去,卻不知道她前腳剛走,那幾個男子的眼中就多了厲色。
楊斐被婦人們圍毆,棍棒齊下,但分量卻不重,而且都避開了要害部位。
一個背對大門的婦人突然覺得裙子被人掀起來了,不禁丟掉棍棒,尖叫著躲在邊上。
楊斐看到了光亮,下意識的就往門外跑。
他的悍妻緊追不舍,那些婦人紛紛湧了過來。
楊斐看著大門就在眼前,不禁奮力飛奔。
就在他飛奔的前方,突然滑來一個碟子。
楊斐恰好踩在碟子上,整個人往前撲倒。
呯!
他的雙手砸在門檻上,外麵看熱鬨的人清楚的聽到了斷骨的聲音,不禁都把臉皺成一團,彆了過去。
“啊……”
楊斐努力翻過來,舉著斷掉的雙手慘叫起來。
“不好了,打死人了!”
室內看熱鬨的人紛紛往外跑。
楊斐覺得自己真是倒黴催的,好好喝個酒竟然遇到了娘子來抓奸。
是誰通知的娘子?
他一邊慘叫一邊想著這個問題。
雙手骨折,這得養半年吧?
這樣可以完美避過沈安的報複。
瞬間他就為自己找到了開心的事兒,連疼痛都少了許多。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奔跑中的男子踉蹌了一下,腳不經意間的重重踩下去……
“嗷……”
……
酒樓的對麵陰暗處,折克行看著窗戶映照出來的人影閃動,說道:“廢掉他的話,楊玨怕是會發狂,他的娘子也會瘋狂……畢竟男人的那個地方廢掉了,就和宮裡的內侍一樣。”
“那又如何?”王雱冷冷的道:“挨打要還手,否則那是什麼男人?至於什麼隱忍,什麼顧全大局……做人都不高興了,還有什麼大局?”
折克行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救命啊!”
二樓有人在慘叫,“郎君被踩爛了!”
一個男子從後麵跑了過來,“楊斐雙臂斷,下身變成了肉泥!”
王雱轉身,“我們走!”
他們消失在黑夜中沒多久,一群人抬著楊斐出現了。
“郎君被踩爛了!”
那個家仆還在叫喊,被楊斐的娘子一巴掌扇醒了,才嚎哭道:“廢了,郎君廢了!”
剛才在上麵時眾人已經檢查過了楊斐傷勢,那叫做一個慘啊!
楊斐的娘子麵色鐵青,喝道:“廢了就廢了,省事!”
這個豪氣讓那些心中忐忑的婦人們不禁讚不絕口。
“大氣!”
“豪爽!”
隨後消息漸漸傳開了。
沈家,沈安正在和黃春說話。
“……那個楊斐最是出眾,而且歹毒,明日盯著他,某去打斷他的腿。”
黃春笑道:“官家說要給您封賞呢!”
“封賞有何用?”沈安淡淡的道:“你的建言管用,君臣能聽,那你就算是個平頭百姓也不錯。若是你的話無人信,那你就是個宰輔也無用。春哥,咱們既然走了這條路,高官厚祿就彆指望,咱們啊,要瞄著那個地方……”
“什麼地方?”
“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黃春激動的道:“若是小人能在史書上留個名字,就算是留個春字也行啊!,小人就算是光宗耀祖了。”
“應該行吧。”沈安想了想,“治平三年,春率人打探敵情什麼的……”
“這個不好吧?”黃春糾結的道:“春率人什麼什麼的,春哥都比這個強。”
“郎君。”
外麵來了聞小種。
“何事?”
“郎君,楊斐剛才在酒樓被娘子帶人暴打,雙臂折斷,下身被踩為肉泥!”
聞小種的神色明顯帶著遺憾,大抵覺得這等事該是自己去乾。
這是哪個英雄做好事不留名?
沈安笑了笑,然後笑容僵硬。
“這股子有仇不過夜的勁頭,怎麼讓某想到了元澤呢?”沈安有些不安,“而且下手狠辣,你去打探一下,先前元澤可在家裡。”
稍晚聞小種帶來了消息。
“郎君,今日王郎君下午就出了家門,至今未歸。”
臥槽!
沈安捂額道:“那個小子!那個小子!”
……
王雱回到家中,王安石已經等候多時了。
沒有鞋底板攻擊,但王安石的臉色很難看。
“既然出手了,為何這麼晚才回家?”
王雱說道:“孩兒並未動手。”
這是在偷換概念,可王安石有這麼一個妖孽兒子,在被多次打擊後,鬥爭經驗無比豐富,他冷笑道:“你什麼都想到了,算無遺策,可你就沒想到這個時候能衝著楊斐動手的就隻有沈安。可沈安會明目張膽的去打斷他的腿,打斷一個館職官員的腿,不但功勞抵消,還要引發許多麻煩。”
他見兒子依舊冷漠,就忍住了動手的衝動,繼續說道:“館職最是清貴,其間多出重臣,那些人不是傻子……”
“你今日出門,能擔保沒人看到?”
王雱默然。
“你自詡聰明,可卻想不到自己的破綻吧?”
王安石沒好氣的道:“你擔心沈安動手之後會引發館職官員的群起而攻之,可你自己呢?”
“孩兒不做官。”王雱微微昂首,那種倨傲的味道又出來了。
王安石額頭上青筋蹦了幾下,咬牙切齒的道,“出去!”
王雱默然出去。
他一路去了後麵,走到了屋外時,聽到母親吳氏在說話。
“官人怎麼說是讓雱哥去拜訪朋友呢?禮物都沒帶呢!”
“娘子,禮物可以在外麵買的。”
“也是啊!”
王雱抬頭看著夜空,突然笑了起來。
原來爹爹已經為某掩飾了一番嗎?
……
第二天早上,趙曙吃早飯時,陳忠珩照例給他說著皇城司的消息。
“……有人說大王該娶個學問大家的女兒,如此大王的學問定然會一日千裡,還能得一個賢內助……”
趙曙喝了一口羊肉湯,淡淡的道:“這是譏諷大郎學問不精。蠢貨,帝王要精通學問做什麼?難道要做文章?”
陳忠珩低頭稱是,繼續看著手中的簡報念道:“昨夜集賢修撰楊斐和人在酒樓飲酒玩女人……”
玩女人這個詞誰用的?
陳忠珩想殺人。
他擔心趙曙嗬斥,可趙曙卻微微皺眉,停筷道:“後麵!”
陳忠珩繼續念道:“楊斐的娘子帶著一群婦人去毆打楊斐……”
男人在外麵和女妓玩,這等事兒多見,從未見人去抓奸什麼的。但楊斐的娘子強勢,自然有這個底氣。
“途中楊斐雙臂摔斷,還有……”
這個倒黴催的,竟然雙臂摔斷了?
趙曙微微一笑,又喝了一口湯。
“一群人在跑,不知道是誰一腳把楊斐的下身給踩爛了。”
噗!
一口湯噴了出去,趙曙問道:“踩爛了?”
陳忠珩點頭,“是啊!寫著是踩成了肉泥,大抵和臣也差不多了。”
世間多了個沒根的男子,還是個前途無量的官員,陳忠珩莫名覺得很爽。
“楊斐彈劾沈安最是狠辣,沈安……不對。”趙曙說道:“沈安此次功勞不小,他該會明著動手。那麼是誰?西北的消息才將傳來就動手,會是誰?”
官家竟然斷定是有人動手?
陳忠珩再看了一眼,然後說道:“官家,說的是不知道誰踩的。”
“蠢!”趙曙擺擺手,沒有再說下去。
男人的家夥事若是輕易就能被踩爛了,那還怎麼用?
定然是有人蓄意動手。
智慧能碾壓平庸者,但經驗在許多時候卻能碾壓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