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鐘世藩現在似乎在魔都一個大戶人家那裡當仆人吧,一邊工作一邊刻苦學習,倒是可以再查查資料,瞅瞅他到底在誰家,然後資助他專心讀書吧?他在醫學上的成就比起前幾位來可能要差一點,不過人家的兒子厲害啊!
沈隆這邊正高興呢,湯爾和卻說出了一個壞消息,“修改過的《醫學專門學校規程》和《藥學專門學校規程》,裡麵還是沒有一句論及中醫,現在全國的中醫群體都打算進京情願,各地的醫學院想法不一,我們學校到底該怎麼表態?”
“這件事我也聽中華醫學會的同仁提起過,王大燮這是亂彈琴!”沈隆一拍桌子說道,這件事就是中國醫學史上著名的“教育係統漏列中醫案”了。
這一事件代表著什麼呢?也就是把中醫和中藥從國家頒布的教學大綱中撤銷,這也意味著中醫不再會被列為官方教育機構之中,這一事件的主導者是如今的教育總長王大燮,如今民國北洋政府打算模仿日本,全麵推行西式教育,於是當過留日學生監督的王大燮就成了總長,負責編纂“壬午癸醜學製”。
王大燮深受日本明治維新廢止“漢醫”的刺激,在加上那些外國歸來的留學生攛掇,鐵了心硬不肯讓中醫延續下去,於是在頒布的各種文件中都忽視了中醫中藥的存在,也就是說他打算廢除中醫中藥了。
“王大燮的腦子難道壞掉了嗎?現在全國一共才多少西醫?把所有歸國西醫都召集到京城,都不一定能滿足京城人的醫療衛生需求,更何況這麼大的中國?”沈隆沒有談中醫西醫孰優孰劣的問題,而是直接從現實出發來批判王大燮。
想廢除中醫中藥,沒問題,那麼請告訴我,你用什麼來代替中醫中藥,中國已經有足夠多的西式醫生了麼?中國已經能生產基本的西式藥物了麼?如果能,那好沒問題,我支持你這麼乾,如果不能,那你就是草菅人命,不把中國老百姓當人看!
“校長你在定縣的調查讓我印象深刻啊,四十萬人的縣,隻有兩位坐堂大夫,醫療衛生人才已經緊缺到這種程度了,王大燮還想廢除西醫,這麼搞下去的話,恐怕很快就會變成整個保定隻剩下兩個醫生了,那怕他們累死累活病人也看不過來啊!”受沈隆的影響,湯爾和對如今中國醫療衛生的現狀也有一個基本的認識,在這樣的前提下,廢除中醫根本不可行。
“日本和中國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一百多年前,杉田玄白等人翻譯的解剖學著作《解體新書》在日本醫界引發轟動,被福澤諭吉等人推廣開來,從此蘭醫(日本對西方醫學的稱呼,來源於荷蘭)就在日本流行開來。”
“要是從1556年阿爾梅達在豐後的府內設立了第一家西洋醫院,親自負責外科,葡萄牙傳教士們開辦醫院、廣泛收徒,開創南蠻流外科開始算起,那日本接觸西醫的時間就更早。”
“從1720年德川吉宗將軍放寬禁令開始,長崎一波波輸入的醫學翻譯著作從未停止,醫術講習所和醫院的創辦也源源不斷,蘭醫佐藤泰然開辦的診所兼學校佐倉順天堂,很快成為日本西醫教育的中心。”這個便是日劇《仁醫》裡仁友堂的原型。
“這麼多年下來,日本已經積累了大量的西式醫生,到伊東玄樸等人設立江戶種痘所,在日本徹底消滅天花之後,日本的西醫已經完全勝過了漢醫,這才是明治維新廢除漢醫的基礎,而我國則因為滿清的閉關鎖國,開始正式大規模接觸西醫、接受西醫教育才多久?那來的這麼多人才?”
“王大燮這是生搬硬套,恐怕他在日本也隻是走馬觀花,根本沒弄清楚日本廢除漢醫的具體情況吧?日本人之前能做的事情,我們現在還做不到啊!”沈隆歎了口氣,在進入近現代之後,中國落後的實在是太多了。
“沒想到校長你對日本醫學發展也這麼有研究,照我看您完全可以用這個主題給咱們學校的學生做個演講,然後把演講的內容刊登在報紙上,希望政府的有識之士看到這樣的文章能收回成命!”湯爾和提出了建議。
“倒是也可以。”沈隆想想答應了下來,經過一番準備之後,沈隆第二天在學校的禮堂開始了演講,因為提前發出了通知,現在又是剛開學,學生們沒什麼課,所以幾乎全校師生都來了,將教室擠得滿滿當當。
甚至還有不少外校學生,以及教育、醫療屆人士也趕了過來,想聽聽他這個中華醫學會的副會長能發表什麼高見。
到了演講開始的時間,沈隆登上演講台,他並沒有開始演講,而是先向學生們提問,“同學們,你們覺得應不應該廢除中醫?”
“應該,中醫的陰陽五行經脈理論全屬謬論,我等在中學學得都是科學,入了大學卻要學習這種落後迷信的東西,豈不是退步?”有學生從中醫的理論問題出發,全盤否定了中醫,對王大燮的方案表示支持。
有支持自然也有反對,他話音剛落,便有一名同學站了起來,“我父親前番病重,遍尋京師各大知名西醫,並無一人能治,其後不得已去尋找中醫診治,誰料僅僅花了幾角錢買藥便藥到病除,由此可見,中醫未必沒有勝過西醫的地方,故而理應保留。”
這是從臨床診治的角度出發來支持中醫的,這種支持中醫的原因,就算是在後世的網絡上也不少見,中醫治好了西醫治不好的病,這種案例屢有出現,當然中醫治死人的例子同樣多的數不勝數,馬上就有人拿出了這樣的案例來反對。
學生們踴躍發言,或是支持或是反對,言辭也越來越激烈,甚至有人擼起了袖子,這讓沈隆想起了日後網上中醫粉和中醫黑吵架的熱鬨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