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坊飯館單間,沈隆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席,趙五爺、塗二爺、許先生、大頭兒、二頭兒、白景怡和白敬功坐在那兒等著沈隆說話。
沈隆看著眾人,“今兒這酒席,隻要是兩件事,第一件呢,攤派的事兒總算是過去了,得慶賀慶賀!”說完一仰臉喝乾杯中酒,大家忙也乾了杯落座。
塗二爺感慨道,“我們塗家三代在白家老號效力,經曆了各種風風雨雨,百草廳這塊招牌能傳承到現在著實不易!”
“這第二件事兒呢,就是敬功了。”沈隆指著西裝革履的白敬功說道,“這小子眼瞅著就大學畢業了,我得讓他好好曆練曆練,二位還記得庚子年,我媽托二位帶我去安國、營口辦藥麼?今兒我照樣有這麼一托,我把敬功托給二位了。”
白景怡插話道,“這事兒和三爺不用沒啥關係,敬功這會去不管事兒,是給你們打下手的,凡事兒都是你們做主,他就幫幫忙,這些年誰家孩子想在櫃上乾活兒,也都是這個規矩,敬功也不能例外。”
說到這兒白景怡忍不住有些感慨,白家幾代人,在他爸爸白穎園那一代,就白三爺有些搗蛋,不過現在也好了;而到了他這一輩,白家幾兄妹個個都有出息,到了下一代就不行了,除了老七家三個孩子都有模有樣之外,其它的大多不成器,也就自己的長子白敬生能好一些。
自打老七立了規矩以後,去櫃上幫忙的白家子弟挺多的,可大多都是到了櫃上就開始耍少爺脾氣,被老七毫不客氣地開革,能撐下來的唯有白敬生一個,現在白敬功又走上了這條路,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下去啊,要是他也不行,那白家下一代可就難了。
塗二爺謙虛道,“這不合適,少爺是大學畢業,這些年又跟著您行醫問診,到處闖蕩,這學問比我們深!”
白景怡道,“二位彆客氣了,那年景琦從營口回來,可是把二位好生誇了一回呢!”
沈隆道,“敬功,這次辦藥,一路上要好好聽二位爺的話,有學不完的本事!光靠書本上的東西可不夠。”
白敬功起來給塗二爺和許先生鞠了一躬,“這回就麻煩二位先生了。”
“哎呦喂,當不起,當不起!”塗二爺和許先生趕緊起身,不過心裡可是美滋滋的,小少爺這般姿態,可比其它人強多了。
去安國的路上,一輛馬車走在土路上,牛黃在前麵趕車,白敬功和塗二爺、許先生坐在裡頭,白敬功已經把他的西裝皮鞋換成了短打布鞋,除了皮膚白皙細膩了一些之外,完全看不出是個大戶人家的少爺。
到安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塗二爺帶著白敬功到了他們常住的客棧裡麵,“少爺,對不住,安國這地方沒啥好客棧,隻能委屈您一晚上了。”
白敬功笑道,“沒事兒,這可比我在定縣的時候好多了,二爺,您放心,我也不是沒吃過苦的人,再說了,這有單間,有熱水,哪算什麼吃苦啊!”
第二天早上,塗二爺醒來的時候,到了院兒裡,就看見白敬功已經洗漱完畢,在那兒打拳了,搞得塗二爺有些不好意思。
“今兒開市,您得到藥王廟上香!咱們百草廳人不到就開不了市,這是規矩!”和當年給沈隆講規矩一樣,塗二爺又給白敬功講起了安國藥市的傳統。
白敬功照著做了,一切都顯得有模有樣,讓塗二爺恍惚間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和沈隆一起來安國藥市辦藥的場景,這些年下來,安國藥市依舊熱熱非凡,夥計們不停地高喊著成交業務,“大黃五十斤,青島德記藥行……川黃連一百斤,深州濟仁堂……”
“呦,這不是咱們家的買賣嗎?”和以前不同,如今百草廳不光在安國藥市買藥,同時還賣藥,白敬功一眼就看見了濟南府黑七瀧膠莊的招牌,不過這兒可不賣瀧膠,安國藥市隻賣藥材不賣成藥,黑七瀧膠莊賣得是驢骨、驢鞭、驢蹄等藥材。
因為黑七瀧膠莊選用的驢好,所以他們的驢骨、驢鞭、驢蹄也成了熱門,夥計不斷地喊著,“驢骨五百斤,廣東寶芝林……驢鞭三百根,杭州胡慶餘堂…..”
“謔,南邊那地兒有錢人真多,光驢鞭就一口氣要了三百根!”白敬功忍不住笑道,這玩意兒拿去入藥大多都是壯陽之用,窮人那用得著這東西啊,隻有有錢人才舍得在這方麵花錢,而且是花大錢。
白敬功去和濟南府的夥計打了聲招呼,約好晚上一起吃飯就走了,他們自然用不著買驢骨,每年濟南府都把最好的驢骨、驢鞭、驢蹄子存著,準時發給百草廳。
打完招呼繼續到處看,白敬功進店的時候隻看不說,出來才會和塗二爺、許先生討論剛才看的藥材,不管是質量還是產地,白敬功都說得頭頭是道。
中午小吃攤,桌上一碟口條,一碟肚絲,四碗打鹵麵,塗二爺還擔心白敬功吃不下,誰知道人家吃的噴香,他們倆對望一笑,這位少爺活脫脫和當年的七爺一樣,白家這是後繼有人啊,百草廳還能再興旺幾十年。
順順利利地辦完藥,不過這回就不用鏢局了,隨著火車的普及和軍閥混戰,鏢局這一行當也徹底沒落了,他們讓藥材商將藥材送到滄州,然後從滄州通過火車運回京城,到了京城之後,鄭老屁帶人把藥材分兩路運輸,一路運到百草廳日常銷售,另一路則運到工廠加工成成藥,如今百草廳每年所需的藥材,可比過去多多了,翻了幾倍都不止。
看到最後一車藥材運進倉庫,塗二爺總算是放下心來,“少爺,咱們這次的差事算是辦妥了,走,去給七爺彙報去!”
他打算在沈隆麵前好好誇一頓白敬功,沒想到了裡麵,卻看見全家人都在,圍著白敬業有說有笑,白敬功趕緊走了進去,“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