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如此!”王安石的眼睛都紅了,能親眼目睹三代時的真實史料,這對一名儒者來說是何等的誘惑啊!
“開封距離相州不遠,些許時日即可往返,介甫派人去找就知道了。”沈隆說道,相州到開封也就幾百裡地而已。
“父親,此事孩兒親自去辦。”王雱立刻請命,這種大事那能放心托付給其它人,非得自己親自去一趟不可,要不是王安石地位崇高,說不得他都想去了。
“去的時候多找找藥鋪,後世這些龜甲就是在藥鋪中被發現的,數百年後一位叫王懿榮的國子監祭酒看到一味叫龍骨的藥材上似乎有文字,於是就潛心研究,方才讓甲骨文重現於世;或許如今相州的藥鋪裡也有這味藥。”沈隆提醒道。
“此等稀世珍寶竟然被用來入藥,簡直是暴殄天物。”一聽到這個,王雱直恨不得肋生雙翅,馬上飛到相州。
“今日時辰已晚,元澤明早再動身不遲,隻是等解讀出來這些文字,二位不要太過激動啊。”儒家的三代之治就和柏拉圖的理想國一樣,都是哲學家臆想出來的理想國家形態,如果他們看到殷商真實的一麵,搞不好會信念崩潰啊。
王安石覺得自己今天受到的刺激實在是有點太多了,索性多受一點兒,於是在吩咐王雱做好明日出行的準備之後,又問道,“聽道長的意思,後世學說和儒家頗有不同?不知道又是什麼學問?”
“的確大有不同,我們還是用剛才的圓圈舉例子吧!”畫麵再次回到那個圓圈,隻是這次圓圈中間出現了一個箭頭,從圓心直指圓圈邊緣,箭頭漸漸生長,慢慢觸及圓圈邊緣,然後在邊緣頂出了一個小小的凸起。
“儒家認為聖人畫出來的圈是不可逾越的,隻能在圈內做文章;後世的學說卻認為,圈裡麵是已知的學識,圈外麵是未知的學識,懂得越多,未知的學識就越多,有人就像這個箭頭一樣,終其一生終於突破了未知,獲取了更多的學識。”
畫麵再變,無數箭頭從圓心指向四麵八方,不斷在圓圈邊緣頂出小小凸起,圓圈不一會兒就變大了一輪,“聚沙成塔水滴石穿,像這樣做得人多了,人們所掌握的學識就越來越多。”
“就好比我剛才給介甫看得水稻、小麥,這些並非一日之功,有人先把水稻的產量從三石提升到四石、五石,他的繼承者再從五石,提升到六石、七石……如此往複不止,方才有了畝產兩千斤的成就。”
“餅就是這樣越做越大,天下能供養的人也就越來越多,千年以後在中原已經幾乎很少聽到有人凍餓而死了,三代之時恐怕也做不到吧?”雖然說沈隆所來的時代還有種種問題,可填飽肚子還是不成問題的,這一點放在大宋連想都不敢想。
“人人皆得溫飽,此乃盛世也。”聽到這些,王安石心中再生波瀾,他所追求的最高理想也莫過於讓大宋人人皆得溫飽,不受契丹、黨項之欺淩了,但是這種事情曆朝曆代無數賢明都沒有做到,他也沒多少信心。
最多能讓大宋少餓死、凍死一些人,現在聽聞竟然有人真得實現了這一切,再聯想到沈隆剛才所說的那些,心中出現了一絲微小的動搖。
“好了,今日說得有些多,就先到此為止吧!介甫回去慢慢想想這些,至於方才說得種子,介甫可讓人先整理出幾塊地來,到時候我幫忙種上。”沈隆說到這兒就停了,今天說得這些已經夠王安石消化好一陣兒了,再多說也沒啥效果,剛看他有些恍惚,今天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王安石剛進來的時候,隻是想沈隆幫他出出主意,看看怎麼樣才能製定出更好的策略,壓製文彥博、司馬光等舊黨,將自己的新政推行下去,沒想到沈隆卻給了他這樣的回答,驚心動魄之餘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沈隆也是當過官管過幾千萬人的人,他深知道官場有多難混,更彆說做出一番成績來,司馬光、文彥博他們個個是人精,想要和他們在朝堂上玩花樣絕對是費力不討好。
這就好比在網上和煞筆吵架,煞筆總能將你的智商拉到和他一個水平線,然後運用豐富的經驗戰勝你,去朝堂上和司馬光、文彥博他們玩政鬥,簡直就和這一樣。
沈隆既然通曉曆史發展方向,又有這麼豐富的資源,何必再去乾這種事情?完全可以另辟蹊徑用更好的方式進行處理麼。
“今日聽了這些,卻是有些心亂如麻!”王安石實話實說,“車馬已經準備好了,明日一早元澤就去相州;至於耕地,我也會讓管家在附近買一些,明日等道長睡醒,我就讓他過來請教,看看購置什麼樣的土地最好。”
開封周圍地價高昂,而且地主大多都不願意出售,不過那要看想買的人是誰,若是王安石家的人出麵,相信絕大多數人都願意賣這個麵子。
“在下要花些時日想想今天道長所說的這些,若是有什麼疑問,還望道長不吝賜教。”王安石又說道。
“介甫不用客氣,此乃應有之意;我準備在開封城外修個小院兒,把我的房子也搬過去,到時候介甫可以去看看書房中另一麵牆上的書。”沈隆說道。
他那間書房,一麵牆擺著經史子集等文科類的著作,另一麵則是擺著物理、化學、生物、天文等理科類的著作,不知道王安石看了這些又會是什麼反應。
“可是在下招待不周?”要不然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走啊?王安石有些擔心。
“城中人多嘴雜,我那房裡卻是有好多東西不方便被人看到,想必介甫能領會吧?”沈隆笑著安慰道,“去了城外能清靜些,哦,到時候讓元澤也跟著我過去住些日子吧!”
王安石官職太高不好走開,王雱官小,多請點假應該沒啥問題。